读史手记-改头换面的厚黑学,读潜规则

引言：读厚黑学的人很多，读潜规则的人也很多，但把厚黑学与潜规则放在一起读的似乎就我一个。厚黑即面厚心黑的省称，潜规则即规则以外之规则。两本看似无关的书籍到底有何关联，本文为您解答。

读史手记-改头换面的厚黑学,读潜规则

《厚黑学》作者是李宗吾，宗吾即宗我；《潜规则》的作者叫吴思，吴思即我思。《厚黑学》一书分为厚黑学、厚黑丛话和附录三个部分；《潜规则》一书分为正编、杂编和附录三个部分。《厚黑学》一书反儒学，《潜规则》一书同样反儒学。更为蹊跷的是，李宗吾构建的厚黑史观与吴思构建的潜规则史观，两者的心态与处理史料的方法极其相似。

《厚黑学》说：一部二十四史，可一以贯之：厚黑而已。又说：写此类文字，与考据不同，乃是心中有一种见解，平白无地，无从说起，只好籍着点事物来说，引用某事来说，犹如使用家伙一般，把别人的偶尔借来用用，若无典故可用，就杜撰一个来用，也无不可。

《潜规则》说：出乎意料的是，心里存了个“潜规则”的念头，再读其历史来居然津津有味，满目混沌忽然眉目清楚，我也愈发而不可收拾。

《厚黑学》号称发现了中国历史上的不传秘密，《潜规则》副题中国历史上的真实游戏。李宗吾自封厚黑教主，吴思被评为“潜规则之父”。

以上种种对比，是我感觉到，《厚黑学》与《潜规则》在对中国历史的解释上确有精神上嫡传。

从1912年《厚黑学》发布到2008年《潜规则》出修订版，两者之间隔了将近百年。在宋儒理学的道统中，这是至圣孔子与亚圣孟子的年代差，如果历史成功学也有“道统”的话，李宗吾可比附成至圣，吴思则是亚圣。《厚黑学》一出，风靡至今。《潜规则》问世，广被征引。亦可媲美语孟。

然而，《孟子》不同于《论语》，《潜规则》亦有别《厚黑学》。改头换面之处如下：

1《厚黑学》注意的焦点在“皇帝”，《潜规则》将焦点下移到官场。

2《厚黑学》以“英雄豪杰”个人的面厚心黑解释历史成败。《潜规则》以暴力赋敛集团与福利生产集团力量的均衡与失衡解释王朝兴衰。

3《厚黑学》以为儒学不足恃，《潜规则》承认儒学的合理性但认为不足以主导实际的行为。

4《厚黑学》以近乎“道学家”的语言构建，如厚黑经，不吸收其他知识。《潜规则》以经济学的概念来构建，如“有关潜规则的定义”和“代后记”两篇。（这两篇是全书最重要的文字）

那么，如何来评价《厚黑学》和《潜规则》？

1《厚黑学》和《潜规则》共同假定“人是理性经济人”，彻底忽略了人的社会文化性，特别是儒家思想对个人价值的塑造。

2《厚黑学》和《潜规则》皆是以先验性的观点为主来解释史料，而非对史料的细密考证而得出的历史认识。

3《厚黑学》和《潜规则》皆以单一因素来解释历史的兴衰成败，而忽视了历史的复杂性。相比于同样致力于解释历史的金观涛及其提出的“超稳定结构”，略显单调。

4《厚黑学》和《潜规则》都将政权看成是强盗或者暴力集团，而忽略中国作为一种文明的文化主体性。二者对中国历史的黑暗冰冷解释，都会造成读者对历史的反感，甚至厌恶。加剧了对历史真实的误解。

5以史为鉴不是简单地用几个术语就了事的。以史为鉴非常地不容易，各种天时地利人和各种政治军事文化的分析之后，才能得出比较可靠的借鉴。

6两本书都认为人性的恶必然带来社会和政治的恶。实际上经济学中，理性经济人的假设会在市场机制的配置下导致整体效用的好。何况还有政府的调控措施。

就《潜规则》一书而言，它的失误还有：

1忽略了秦汉时期的文法吏与儒生之间的冲突磨合，将帝国后期兴起的胥吏集团当做历史的全部。此点可看阎步可《士大夫政治演生史稿》

2忽略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士族的力量，而将底层民众笼统地视为一盘散沙。此点参看蒙思明《魏晋南北朝社会》。他虽然没有明说借鉴了杜正胜《编户齐民》一书的观点，但同样忽视了杜正胜在《周代城邦》一书中对先秦国人阶层的研究。

3以单纯的经济因素来解释历代的农民战争，以潜规则造成的结构性失衡来解释农民战争。忽略了禅让这一政权交接形式以及亡于外族这一帝国死法。

4以经济因素来分析官场从而得出抑制工商业不能产生现代文明的结论。这显然忽视了晚明时期以及乾隆时期的社会经济变革。此点可爱，樊树志《晚明大变局》和高王凌《乾隆十三年》。

我的最后结论是：这样的书还是不要读。读多了会降低你分析问题思考问题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