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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超市的一角，顾海正在帮助蓝妤理货。他从纸箱里一袋袋，一件件搬出货品，又一袋袋，一件件交到她手上让码上货架，似乎是非常享受这个过程，脾性温良恭顺地一塌糊涂。她忙着手底下的活，被垂落下来得长发扰得不甚其烦，他看见了，就用一只手轻轻替她拢在脑后。两人偶尔目光交汇，均是会心一笑，已是千言万语，无需言语。
——俊男美女一对璧人，画面和谐地不像真的。
秦韵却看着他们俩亲昵的模样，忧心忡忡，坐立难安起来。
昨天母亲就在电话里告诉她大舅打算“换亲”的事，并希望告知表姐，让她提早有个心理准备。
可是现在看着表姐，她哪里忍心去搞破坏？他们都决定要结婚了，大舅这次能不能网开一面，给表姐尊重和自由呢？
犹豫到中午，秦韵终于决定回一趟沙怀，亲自去打听打听情况。
蓝妤只当是她想家，还特意备了不少礼物，打车一直送她到车站。
“回去了替我向姑父姑妈，还有爷爷和小矾问好，说过一段日子我就回去。”蓝妤嘱咐。
秦韵挽住表姐的胳膊：“我也会去看望大舅大舅母，还有彦表哥的。”
“好。我也很想他们，特别是哥……”
秦韵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委婉地问：“姐，我问你，你是不是无论如何也会跟顾大哥在一起？”
“……当然会了！为什么这么问？”
“就算所有人都反对，你们也不会放弃的是不是？”秦韵心里这样不安，只是想确认即使是在重压之下表姐也不会向现实妥协，不会放手自己的爱情。
“……至少你是会祝福我们的吧？”蓝妤话里带着三分玩味，她永远想不到，在自己的感情婚姻问题上，也会有人来插手插脚。
“我的反对能有什么影响力呀？我见过最好爱情的模样，就是你和顾海大哥的模样，所以我会永远站在你们这边。”秦韵说得郑重其事。
蓝妤被她那认真的样子逗笑了：“你今天是怎么了？怀疑人生啊？”
难道人生不值得被怀疑啊？它总是出其不意就捉弄人。秦韵抿了抿嘴，口是心非：“我只是……只是被你们感动地不行，好希望你们永远不分开。”
蓝妤咯咯笑一声，带着安抚拍两拍小表妹的手背：“不会的，我们会得到祝福的——所有人的祝福。”
秦韵看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红了眼眶——表姐还什么都不知道，还在等待被所有人祝福……
“韵儿，坐到爷爷身边来，和爷爷唠唠嗑。”饭桌旁，老人招呼孙女跟自己坐一块儿。
“听说你要回来，你妈准备了一大桌子菜，都是你爱吃的。”秦爸从柜子里搬出一听啤酒摆上桌。
“姐，这你回来了就是好啊！好吃好喝的我也能跟着沾沾光。”秦矾跑过去，坐到爷爷的另一边。
秦妈将一道道菜端上桌：“好了好了，大家动筷吧，还差一道汤就能齐了！”
浮萍无根，到底还是在家里最踏实。秦韵默默地听着这些最是平常的唠叨，心里异常温暖。
饭后，秦韵还在厨房帮母亲洗碗，爷爷的房间就已经有音乐声传来，想必是和小矾两个人要开跳了。
“只要你和小矾有一个人在家，这都是你爷爷每晚必须的节目呢！”秦妈跟女儿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慈祥，“你也赶紧去吧！”
秦韵埋头于洗碗池里：“我帮你洗完了再去，不着急。”
“韵儿，妈给你说的那事，你告诉你表姐了没有？”
秦韵一愣，侧过头来看着母亲：“没呢！妈，说不定大舅他也只是说说，不会真那么做的。咱再看看情况吧！”
秦妈在围裙上默默擦着手，重重叹口气：“唉！你大舅要不是山穷水尽了，怎么会想着伤害亲闺女呢！”
秦韵憋着口气，不服气：“总还是有商量的余地吧？”
“……他这次好像是下了决心了，态度强硬着呢！”
“可我姐已经有对象了呀，总不至于活生生给拆散了？”
“你那天说……是以前的那个顾海回来了吗？”
“嗯，就是他，回来了。”
“你姐这两三年里不再找对象，怕是在等他呢！”
“她就是在等他！现在终于等到了，我们怎么忍心让他们再分开？”
“……你大舅的脾气你也知道，他哪里是会管这些的人？再说了，你彦表哥现在生病，他也是心疼他才……”
“妈！”秦韵打断母亲，目光里满是质疑，“不会连你也支持大舅吧？”
“我不支持他，可我也心疼你表哥。”
“彦表哥是可怜，但他娶了亲结了婚就不可怜了吗？这些能改变什么？”秦韵有点急了。
“你大舅只是希望能有个人照顾你表哥，也替蓝家留个后……”
“彦表哥的病主要是在心里，心结一天不打开，我们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娶到媳妇也无济于事！”
秦妈看着自己这个倔强的女儿，不由就笑了，她敲一下她的头：“小妮子出去还不到两个月，好像突然长大了呀！”
秦韵顺势搂住母亲的腰，让头靠在她怀里：“这对表姐不公平，我心疼她！”
母亲轻轻拍着她的头：“那个顾海是个怎样的人？”
“很好很好的人，还很帅气！他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他过去这两三年都干嘛去了？一个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的人，能靠得住吗？”
“我姐不让问……说她相信他。”
“你姐也是一根筋！别被骗了才好呀！”
“顾大哥是那种温文尔雅、暖的像太阳一样的人，不会骗人的！”
“那他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他刚来，在桑央肯定是没有工作的，至于别的地方……就不知道了。”
“听说你姐那个超市，是两人当年合开的，你说他现在回来，会不会是索要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来了？”
“怎么可能？他俩都准备要结婚了！”
“结婚？你说他是回来跟你姐结婚的？”
“对啊！妈，你们是没有见过顾大哥，等见过了，绝对会喜欢他的。”
“哎吆，瞧他把你们姐俩迷的！”秦妈挑着眉毛戏谑女儿，不过很快她的脸色又变得严峻起来，“就怕这个事情不容易成啊！”
说到底，关键还是要看大舅的态度了。秦韵也锁了眉头，忧虑不已。
“好了，不说了！你先和他们跳舞去。明天我们去看看你彦表哥。”秦韵就这样被母亲从厨房推了出来。
爷爷的卧室里，音乐声不断，在那块突兀的大红色地毯上，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正扭地起劲。
于是，秦韵也很快进入了状态。
蓝金川在沙怀城会里区郊区的地方，有一座两三百平米大小架了栋小二层的独家院子。由于和秦韵家同属一个区，故而两家离得并不很远。
秦韵和母亲去的时候，家里只有大舅母和蓝彦——大舅蓝金川白天大多是在工地监工。
大舅母原本是要招呼她们母女俩去大厅里坐的，但被秦韵妈拦下了，院子里有一组石桌石椅，说坐那里就成。
秦韵见两个长辈聊天，就自己去房里找表哥了。
卧房门是开着的，蓝彦的轮椅就对着窗户。秦韵抬手轻轻叩了叩门，但轮椅里的人纹丝未动，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秦韵向四周看看，房间很是宽敞，光线也好。里面陈设特别单调，但都洁净如新。看得出来，大舅和大舅母一定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她轻手轻脚挪到轮椅旁边，原来，表哥是真的睡着了。于上次见面，他是越发清瘦苍白了。
秦韵缓缓蹲下身，抬手轻轻按在搭在椅背上的那只手上，轻声唤他。
蓝彦很快就醒了，但他只是神情淡漠地注视着眼前的人，似乎并不认识她，也好像没意识到她正握着自己的手。
“彦表哥，是我，小韵。”秦韵微晃了一下抓着的那只手，轻声向他介绍自己，尽量忽略不去看那条空荡荡的毫无生气的裤管。
蓝彦依旧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眼神迷茫又空洞。
秦韵知道，他是认识自己的，也是能听懂自己说话的，他只是无法从阴影里走出来而已。
“外面太阳很好，要不要我推你出去晒一会？”秦韵绕到轮椅后面，试探地问。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反应，见他眼中突显的一丝慌张过后并没有做出什么反抗的举动来，于是她就大着胆子，慢悠悠地挪动了轮椅。
阳光下，街边的野花怒放，花园里也群芳争艳。
秦韵替表哥捶捏着肩膀，神情十分专注。
——表哥，你要快点好起来，你好了，妤表姐才能幸福。
蓝彦低垂着眼睛，视线并不焦距在任何一处，但秦韵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安静、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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