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年的农历七月上半个月,是我们这边农村传统的鬼月。一到七月初一,我家对面的纸扎品店铺生意就特别好。
而每到这个月,我发现农村有许多年迈的老人和病入膏肓的病人都像约好了似的,去世的人特别多。
像今天同一条路线,有两位熟人的老父亲去世了。老公说和他们关系都不错,要去吊香。因为没有同伴,他想和我一起去吊香。
平时我并不喜欢去热闹的场所,一般有熟人朋友的老父母去世,都是他和同伴一起去。可是这次找不到同伴,既然他想去,我也不想拂他的意,去看看也好。
首先去的是老公老家村里的熟人家。临行前他要我去买鞭炮。他说老家那边没有禁炮。我提议买两盘炮吧,去两个地方。他摇摇头“不用,近处那家禁炮,不用买。”
车子在崎岖的山间公路上行驶,两旁的树木野草疯长,将原本不宽的乡村公路覆盖得更窄了,路上几乎没有人行走,越走越荒凉。
老公在路上和我闲聊,感叹他有几个月没回老家了,记得上次回家还是清明时节。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想,当初我怎么会到这样的地方找个人生活一辈子呢。说真的,我很不喜欢这个山旮旯里的小村庄。山高路险,有时候打电话手机连信号都没有。
在七弯八拐之后,终于见到了散落在山间田傍处东一栋西一栋稀稀散散一些房子。如果不是房子里有微弱的灯光射出来,还以为是无人居住的房舍。
转过几个山头,终于到了目的地。小小的地坪里聚集了几十人,平时印象中办白事挺热闹的场面,在此时却显得有些太过单调,或许是天气太炎热的缘故,人们三三两两坐着聊天,锣鼓锁呐和哀乐也没有大吹大闹地响起。
鞭炮燃响后,跪拜完亡人,我跟着老公绕灵堂一圈,穿孝服的人也沒几个。让人意外的是去吊香的人,还每人分发了一包香烟。我心里想两包烟抵上我那圈鞭炮钱还有剩余。只是双方腰包都瘦了。
这两年政府三申五令红白喜事一律禁止放炮和分发香烟。集镇附近早就实施了。
我记得前年我奶奶去世,村领导坐阵葬礼现场不准燃放鞭炮和分发香烟,仅仅这两项就省去一两万花的花销。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件利民的好政策。
可是老公老家地处偏僻,山高皇帝远,这种陋习根本就无人管。村组干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至于一场白事下来,要多花费几万元开销。原本地方经济落后,这么一闹其结果是闹得更穷了。
和熟识的邻居们打过招呼后,我们匆匆告辞了。
在回程路上,去另一位熟识的朋友家去凭吊他去世的老父亲。
他家大门门楣上贴了白底黑字的挽联,大门敞开,却没有人,更别说设灵堂了。难道老人已经上山了。不可能啊,上山了挽联不是要撕掉吗。而且门口地坪上停了许多车辆,可是灵堂设在哪儿呢?
我正在纳闷,站在车旁朝整个屋场一张望,只见一处地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老公一拍脑门说“差点忘记了,他们村里自费建了一个祖先堂,是以前的老堂屋改建的,可以容纳几百人,摆得下几十桌,红白喜事用具一应具全。哪家办红白喜事,都在那儿举办,非常便利。肯定在那儿!”他十分笃定地朝灯火通明处一指。
我们沿着灯光朝亮处走去,穿过一条小巷,一栋像祠堂一样的大厅映入眼帘。这就是村中的祖先堂了。
只见祖先堂门楣上,一条移动的霓虹灯招牌上闪亮着一排红色大字,像店铺的广告一样一遍遍地重复着“某某大人登仙极乐世界⋯”还有一排字我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一阵阵噼里啪啦的仿真电子鞭炮声迎进了灵堂,早有陪客等在一旁引领我们绕灵堂一圈,跪拜,孝子还礼。
途中许多熟人朋友打招呼,在这么庄严肃穆的地方,我们也只能抬抬手招呼回礼。陪客引我们进去喝酒,有六个水果盘堆在桌上,香烟则是用盘子装着每人分发一根表示感谢。
我觉得这样简单就好,没有铺张浪费。因为仅仅是熟人,我们没有送礼。
观这场葬礼,比上一场葬礼热闹多了。人都聚在一起,有打牌的,有唱孝歌的,还有一处偏厅有一台电脑可以点歌随便K歌,灵堂大厅中有哀伤的音乐播放着。做法事的吹鼓手此时正在歇息,几个人一边谈话一边试着唢呐的音量。
和孝子交谈了几句,我们告辞出来。身后想起了热闹的锣鼓唢呐声。
老公感叹道,葬礼像这么办,又热闹又不浪费。真希望将来老母亲去世那天,老家也实现了这种移风易俗的文明新风尚,红白喜事简单办,该有多好。
一阵微风拂来,带走身上的燥热,我相信那一天肯定会很快来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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