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晓飞又做了那个梦。
在梦里，许晓飞正骑着一辆黑色的凤凰牌自行车，行进在一条宽阔的土路上。
两排长长延伸开来的稀疏树苗，与一旁的小河沟一起，把四周连绵起伏的田地分割开来。
深秋灰蒙蒙的天色下，远处的村庄显得很是寂寥幽静。
车下裸露的泥土地面被碾压出了许多宽窄不一的车辙，又在无数次的雨水冲刷下，变成了眼前高低不平的模样。
许晓飞专注地控制着车把的方向，小心地绕开一个个坑洼。
斜前方的田地里，一个站立着的身影愈来愈近。
那是一个少年。许晓飞对他很熟悉，是初三辍学的程启亚。
初一的时候，许晓飞跟程启亚曾经是前后桌。
可程启亚实在是太恶劣了，不是往许晓飞的后背上贴纸条，就是用文具盒夹许晓飞的头发，甚至还在许晓飞站立回答老师提问的时候，悄悄用脚勾走了她的椅子，害得许晓飞摔了一个大屁股蹲儿。
最后老师一气之下，干脆把程启亚调到了最后一排，省得他自己不学习还总是影响别人。
即便如此，程启亚也自有对策继续他的恶作剧。
比如，下课的时候故意堵在教室门口推挤许晓飞两下，或者突然从楼梯的拐角处窜出来吓许晓飞一大跳，还成心往许晓飞新买的漂亮裙子上撒过污水。
那段时间，程启亚简直就是许晓飞的噩梦。老师甚至还为此专门约谈过程启亚的家长，却也不见他有所收敛。
不仅如此，班里的其他男孩子也都跟着起哄，纷纷传言说程启亚喜欢许晓飞。
整个初一，许晓飞都过得战战兢兢，无数个夜晚都是带着眼泪入睡的。
幸好初二的时候会重新分班，像程启亚那样的学渣是不大可能继续跟许晓飞这样的好学生分到同一个班的。这也曾经一度成了许晓飞刻苦努力学习的主要动力。
成绩上的天壤之别，再加上老师的有意为之，许晓飞果然成功摆脱了程启亚的骚扰。
尽管还是在同一栋教学楼，但许晓飞被分到了一楼，而程启亚仍旧留在了二楼。每次放学铃一响，许晓飞就快速往外跑，唯恐会再被程启亚逮到。
分班之后，程启亚似乎变好了不少，至少没再近距离骚扰过许晓飞。
只是有时候晚自习课间休息的时候，许晓飞一抬头就能看见程启亚正站在教室门口的花坛边上盯着自己。
许晓飞曾经紧张过一阵子，后来发现程启亚也并没有干什么直接干扰自己的行为，慢慢地也就放心了。
幽暗的路灯下，沉默的少年，明亮的眼神，这些就是后来程启亚留给许晓飞的印象。
初三刚开学不久，程启亚就不见了，许晓飞听以前的同学说是辍学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可不知道为什么，许晓飞听完心里却隐约有些失落。
晚自习的时候，许晓飞写作业累了的时候，还是会习惯性地望向门口的那个花坛。
夜晚的校园，灯光昏暗依旧，月季花也照样摇曳多姿。只是空荡荡的花坛边沿上，再也没看见那双明亮的眼睛。
带着一丝丝说不清楚的滋味，许晓飞收回视线，继续埋头习题中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程启亚这个名字逐渐变成了许晓飞藏在心底的一份记忆。
再次见面，就是那年秋天的上学路上。
当时，许晓飞正骑着一辆黑色的凤凰牌自行车，行进在一条宽阔的土路上，程启亚站在斜前方的一处田地里静静地望着她，就如同之前在学校时他无数次站在教室外的花坛上一样。
许晓飞说不出自己看见程启亚那一刻的内心感受，她只是下意识地回望着程启亚，双脚仍旧机械地向前蹬着自行车。
那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只用了大概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许晓飞最后也只留给了程启亚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后来，许晓飞顺利考进了高中，然后又外出读大学，再也没有见过程启亚。
那个可恨的坏小子，就如同是家乡那条泥土路一样，早已消失在了许晓飞的生活里，已经无迹可寻。
只是，梦醒时分，许晓飞会忍不住回想，如果那天自己停下来，后来的后来又会是怎样。
只可惜，青春早已一去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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