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清音殿已沉入昏昏暮色中,悄无声息的室内,只陈昭仪独坐在案几后,细细冲泡着清茶。
窗外昏黄中,一抹倩影投射在窗纸上。随后,殿外传来轻稳的脚步声。未晚一身月白素纱,脂粉未施,静静地立于殿中。
“怎这时来了?”陈昭仪放下壶盖,温和地看着她。伸手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坐。”
“那舒勒如今当了可汗,你当知道消息了。”未晚落落拂袖,浅声道。
“刚得知不久。”陈淑仪素手执壶,将茶斟入翠色欲滴的竹杯中。几枚檀色花瓣漂浮在盏中,悠悠打着旋,清香肆溢。
“那舒勒可汗定会与达格王爷联手,助他夺位。只如今局势混乱,达格王爷绝不会贸然行事。依我之见,多则一年,那西北局势定会翻覆。”细呷了口淡茶,“如今若想稳定势力,达格王爷定会找他那位份高至昭仪的女儿。想必他嫁女之时就料到了如今之事。”未晚轻抚面前光滑的、似已被摩挲过很多遍的竹杯,一派诚挚之色,“那丽昭仪是否曾找过丞相大人,相求筹划之事?”
陈昭仪正在斟茶的手微微一抖,杯中水沫溅出少许。她不动声色的将水迹用广袖拢去,“父亲并未告知与我。”抬眸望去,见眼前少女神思清明,言语沉稳,见地竟与父亲丝毫不差,心底竟生出丝丝恐惧之感。若他日,她若与未晚决裂……竟不敢细细想下去。
“今后务必多多提防丽昭仪。”未晚柳眉微拧,神思带着淡淡凝重之气。
陈昭仪向她浅笑,复替她斟满茶水。杯中水汽缭绕,茶叶于水中浮沉。遇见这样一个女子,冰雪至此,执妄至此,不知是幸还是祸。
殿外传来门帘吹动的脆响,弄影跪在殿外,轻声喊着“娘娘。”
陈昭仪将案上煮茶的炉火熄灭,“何事?”
“陛下欲将紫竹林砍伐,做成纳凉的竹屋,邀娘娘赐名。”
“什么!”陈昭仪蓦的从蒲团上站起,“紫竹林,可是西边的那片?”
“是呀娘娘,这宫里可就这一片紫竹林。”弄影见陈昭仪神色惊惧,多有不解。
“你且退下。”陈昭仪垂眸,定定看着桌上的竹杯。
“娘娘,这名字……”
“退下!”陈昭仪厉声道。弄影从未见过自家娘娘如此疾言厉色,有些怔怔的应声而退。
“怎么办!那片紫竹是阿辰曾经亲手栽植的,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掉!”陈昭仪神思露出一抹痛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月光灰蒙蒙的,似是大雨将至。未晚浸在半明半暗的窗影里,眉目低垂,许久都未曾出声。穆然抬头,那眸光毫无温意,竟冷的瘆人。立在暗影里,周身仿佛裹上了一层寒气。
“我必不会让这林子消失。”
那紫竹林许是这宫里夜辰留下的唯一活物。未晚静静抚上胸口,那里传来隐约的刺痛。若这皇宫干干净净,未晚,你靠什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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