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果果宝儿
缺失的伴侣麻将桌上围坐着男男女女,屋里烟熏迷漫。这是一间历史久远的麻将馆,至这片自建房陆陆续续落成后,这间麻将馆也就在这落地生根了。
“你听说了吗?王鹏那家今儿来了法院的人了。”店主老李手啃着瓜子,瞅瞅四处神秘地说。
麻将桌上噼噼叭叭地洗牌声,大家摸着子儿,竖起耳朵听,“又出啥事了?”
“还有什么事?准又是他在外欠债惹下的。”老李吐着瓜子壳,从鼻腔处带着一股长长的气息。
“外债不少啊,从我这借去的到现在也还没着落。”胖胖的陈氏诉苦,“如果算利息的话,还真有的算。”
“陈老板啊,不止你一个啦。我们大家不都是一样,借给那小子,那是有去无回。”便利店的吴婶忿忿地说。
“早该起诉他了,自作孽不可活。”刘叔一贯地慢悠悠语调。
“街坊哪个不知道他,拆东墙补西墙的家伙,不提他,不提他。”中年男人一脸嫌恶地神情,用手使劲地丢着子儿。
摸牌的手继续欢动着,三三两两夹杂着喝采与倒嘘声,注意力重新回到牌桌上。闲话家常也就是蜻蜓点水般,眼前的胜局才是关键。
天色渐暗,落日下沉,一束橘色的光从楼宇的间隙中折射,斜斜地落在陈风的肩上。
小电驴上载着一大一小的小孩,男孩四岁,女孩十二岁。
从马路右侧拐进连云巷,狭窄的水泥路一直延伸到底,在岔口处又向左边进。
赶着路往前骑着,“咣当”一声,车轮胎与破损的路面狠狠地碰击,男孩吓得叫起,“妈妈,痛。”惯性使然,坐在车凳上的男孩下巴碰向了硬物。
“哦,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没注意到前面的大坑。”陈风慌忙停下,对着儿子的下巴又是摸又是吹,心疼挂在脸上。
女孩咕嘟,“这个大坑妈妈撞上,上次爸爸也被撞上。”
“哦。”从女儿嘴里听到王鹏的讯息,陈风心里不是滋味,不咸不淡地应着。
重新骑上车的她,车速渐慢,“不差那几分钟时间,安全最重要。”
陈风在心里想着。
麻将馆的牌局进入尾声,店主老李催促着大家在茶室里喝上几口。牌友伸直坐了酸痛的腰,吃着切片的西瓜,喝着首泡的茶水,说着这一天下来的战绩归属。
傍晚的沿路楼宇间,飘至一股浓郁的烧菜香味,撩得人饥肠辘辘。
“走吧,走吧,回家吃饭喽。”吴婶嘴里嚼着草莓,从位置上站起向外走。
余光里身影从眼前掠过,“哎哎,那个王鹏家的,你等下。”塞着满嘴的食物含糊得喊住骑着小电驴的陈风。
“吴阿姨啊。”听到声音的她停下,转头朝向麻将馆。
“小陈啊,法院的人今天来你家了。”吴婶用纸巾擦试着嘴边残留的草莓汁,把眼眺向她。
“哦。”陈风一时僵住,手不自然地提着帽沿,“那什么,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她不想看到街坊怪异的眼神在她眼前打量,丢下一句,正准备离开。不曾想,人群里又多了几处声音。
“不是我说你小陈,王鹏你要管管,好大的一个人了,老是在外头欠钱,”老李看到来人后,不吐不快,“敲了半晌的门,也不开,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陈风脸色苍白,他家与老李家的麻将馆很近,拐右边走个200米就到了。以前,王鹏有事没事地总往麻将馆跑,不玩个一天半天的,也下不了桌。再后来,去老李那也不勤,正暗自欢喜,谁知却是另一层意思:被明着追债倒不如不去,省去一身麻烦。
陈风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回家的,她看着女儿的神情好似读到了荒唐的滋味,“下来吧,小心点。”她小心地搀扶着儿子,提醒着女儿。
“妈妈,爸爸为什么老是这样?”快有她高的女儿站在一旁,定定地看着她,带着不耐烦的口吻。
陈风看向女儿眨也不眨的眼,竟哑得无法开口。
“你先带弟弟上楼。”她别过脸去,埋头从后备箱里取出晚上的食材。
女儿闷闷地上楼,重重的脚步踏在水泥板上发出“碰碰”的声响,那个堵慌的心口又一次席卷。
袋中的菜式并不多,仅够晚上一餐的量,只是10斤的米稍沉,提着它一步步地从一楼爬上五楼,喘着气在台阶上停下。
“妈妈,我走不动了,抱我。”4岁的儿子不满足姐姐的牵手,坐在二楼地板上使着小性子。
“你没见妈妈手上提着那么重的东西吗?怎么抱你?”女儿生气地对着弟弟大声说话。
儿子把眼看向姐姐又望着妈妈,委屈地抿紧双唇。
“妈,我去叫爸爸来拿,你等着。”女儿说着迅速跑上楼。
陈风想阻止她已是看不到人影。
她重新调换了左手,憋着气一手提着它,一手牵着儿子。
五楼,女儿站在门外,按着门铃敲着门。
“妈,我叫了好久。”
陈风心疼地把女儿往怀里拥。
“妈妈,你看,法院的通知。”说话间用手指着门上显眼的通告。
陈风扫过大门,半晌,从包里掏出钥匙。
“妈妈,我来吧。”手颤得插不进锁眼,女儿从她的手里拿过钥匙。
门开了,里头无声无息。窗帘遮掩,就似墓蔼下的清冷,一股沉闷的气息飘过,她忍不住咳了几声。
鞋柜旁王鹏的鞋七歪八倒地横放着,客厅地板上零乱地丢着快餐的盒子、方便面的包装,茶几上已开封的高度酒还在散发着气味。
房门紧闭,她不用进去也知道他此刻的状态。
一个月前,一家老板来家里讨要货款,可就是这寻常家庭钱包里都有的九百块钱,她的丈夫却是用尽办法能躲则躲。
录音记录里,他的谎话不带重样,老妈肺病需要动手术;她患有眼疾需要一大笔钱;给别人做的活到现在还没收到款项;女儿或是儿子又是生病等等;说好几月几号给,又是接连反复八九次地放人鸽子;再打电话微信过去,不是电话不接就是微信无回复。
这些熟悉的戏码陈风怎么会不知道,与他生活了十二年,对他已是知晓。
能赊帐的他都赊了,能借的也都借了,催债的人一次次地往家里堵,她无法,开始向她自己的朋友亲戚借,可是从这处借来的还不够他还那处,又是躲得过着日子。
“我真没有钱。”陈风对着堵在她家的老板说,“每月我看不到他往家里补贴家用,倒是我得替他张罗。”
“他总要回来吃饭吧,我今天就等他回来,几百块,至于吗?”上门的人气得想骂人,极品之人为了逃避债务,连亲妈亲骨血都可以放置嘴里胡扯。
“他会不会回来我不知道,但今天家里没米了。”陈风走到厨房,打开空空如也的米桶。
“你们不要吃吗?”老板不可思议地问。
眼里的疑惑给陈风带来难言的痛楚,她带着哭腔说,“我也很想他把欠下的债全部还掉,我也不想看到你们一次次地上门,我不想看到朋友对我的抱怨,可是他就是这样,我有什么办法。”
眼眶的红一圈圈加深。
“妈妈。”儿子不知何时拉住她的衣角,抬眸看向她。
“乖,到里间去。”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指着房间。
上门的老板忽生怜悯,这年纪与自家小孩一般大,倒是安慰起她,“大人随便吃无妨,孩子的身体要保障。”
陈风的眼里夹裹着谢意。
“钱虽少,一顿酒席也不够,但这不是可以成为不还的理由。诚信是人之本,失了它,还有何资格教育子女为人之道?”老板临走前说把这句话转告给他。
陈风苦笑:和他说也是对牛弹琴。
她在厨房忙碌,女儿在房间里做着作业,儿子在客厅里玩乐。
这时,门开了。王鹏似乎还不习惯亮堂的光线,眯着眼看向四周。
“爸爸,你醒了?”儿子小跑到他的眼前,“姐姐说,法院来我们家了,爸爸,法院是什么呀?”
王鹏怅怅地用手提向鼻端,“小孩子家家,不要问这些,到一边玩去。”
他们的对话,陈风听在耳里。
王鹏扱着鞋走到厨房,见陈风把菜端着放在桌上,凑过跟前,“今天没什么情况吧?”
“你说呢?”她打开手龙头,让水哗哗地流着,“法院来敲门,你在哪呀?”
她近可能地心平气和。
“那人也真是,也就百儿块,何至于弄到法院。”王鹏倒奇了怪了,在外欠下的债务或多或少,充其量也就来人吓唬吓唬。像今天这种情况,还真没有。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百儿块也是钱,你自己看,要躲就继续。”
陈风眼见未有丝毫悔意的王鹏,不想再继续没意义的话题。毕竟两小孩还未吃饭,家里的卫生还未做。
“没有钱我能有什么办法?”王鹏火大地吼叫,“管它呢,走一步算一步。”
陈风无语。
半个月后,门上贴着一张缺席判决书,她知道结果是什么。
女儿小心地把贴在上面带着盖章的纸张撕下,看着里面的内容,半晌,转过身,把它放到她的手上,“为什么爸爸不还钱?”
“孩子,别……”女儿的黯然如针刺向了她。
“妈妈,我不想有这样的爸爸。”
白昼的光还未散尽,暮色渐临,女儿一言不发地进门走进卧房,而后关起房门。
“咣当”声又一次划过她的心口,万家灯火透过窗外柔美地开启,飒飒风吹却带着寒意,她忍不住缩起身子。
……
作者手记:现实中的极品男,潇洒地以旁人之财为自身取乐,只是可惜了天真的孩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