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利品

作者: ea502ad05352 | 来源:发表于2017-11-23 19:02 被阅读63次

    Cheers! 在Ktv里面,逸茹爽快的声音混杂在热闹的音乐中。在强烈的酒精下,她扭动着自己的身子。看着身躯在失去思维的控制下,摆弄各种姿势。

    “你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不知什么时候一名男子闯进来,强行拽着逸茹,想要遏制逸茹喝酒。

    “用得着你管吗?”逸茹反剪他的手,随便从桌子上端出一杯酒,“要不我们一起喝吧,一醉方休,不醉不归。”逸茹故意地将酒杯递给对方。

    还没递送过去,酒就随着逸茹的手晃动,泼出来了。男子并没有生气,逸茹再次又自顾倒了一杯酒,男子顺势伸过手去接杯子,一口气喝完。逸茹看着他,刚才还愣愣的,现在又站在那儿傻笑。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伤心,两行清泪无端掉下来。

    当男子进来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只有任甜看到了逸茹的委屈。

    “他就是恒远啊,长得可真帅。”

    有几个女生开始嚷起来了。

    “是啊,果然是名不虚传。”

    “逸茹这回撞到大运了。”

    ……

    看见他们走远了,“瞧你那花痴样,没见过帅哥啊。快点来啊,继续唱歌。”说这话的正是任甜,逸茹的好姐妹。刚才就是她打电话给恒远的。

    大伙这才各就各位,将他们抛之脑后。

    那边继续歌舞升平,这边逸茹的男友拉着逸茹往外走。霓虹灯初上,城市被笼罩了一层朦胧的暧昧中。刚才逸茹是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分寸。这会儿,他们单处,逸茹就甩开恒远的手。

    “不用你管,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还没走多远,逸茹就感觉到胃液酒精翻搅。一股戾气像要直冲出来,还没走到垃圾桶,她就有种想吐的感觉,说时急那时快,恒远将外面随便搭的风衣递给逸茹,逸茹毫不留情地吐了。

    当他们第一次分手之后,逸茹去酒吧买醉过,然后恒远赶过来,避免了一场恶事发生。

    当他们恢复关系,恒远就给逸茹下了一道禁令,禁止逸茹喝酒。见恒远递来的纸巾,逸茹只当没有看见,只是蹲在垃圾桶的旁边。“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当初是谁,高调地宣称,分手之后,绝对不会再纠缠,就要洒脱地转身。即使痛苦,也要装作若无其事。即使心如刀绞,也要含笑离开。

    “我情愿—”看见逸茹眼神中闪耀的光彩,恒远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给予任何诺言,不能再带来伤害,后面的话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在心底默默地念着,我情愿我自己受伤,也不愿看到你难受。

    他只是固执地给她擦擦嘴。逸茹眼眸中那一抹微亮,像摇曳在风中的烛火,终于抵挡不了现实的绝情,慢慢熄灭,再也没什么气力去挣扎了。

    如果以前,他们还是情侣的话,恒远肯定会温柔地问,“还说没事,你看,你都吐了一地。”眼神中藏不住怜惜,现在可好,即使他在这儿,也感觉不到任何温情。他的手仿佛只是机器,机械地去给一些安抚。

    逸茹扑过去,她已经认输了。每次都是她主动败战,只要对手是他,她心里的城墙就会崩塌,溃不成军,哪里还能做到若无其事。“你让我抱一下,一分钟后我就会放手。”她真想抱着面前的这个人,一直抱着。

    一分钟太短暂了,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如果是一辈子就好了,有时候她希望,明天就是天荒地老,她等不及时间,这么慢条斯理地款款而行。这样,她就不需要忍受,时间凌迟的痛楚。

    一秒,两秒,三秒……她心中的那个声音滴滴答答地数着。

    一分钟到了,逸茹也该放手吧。恒远刚开始站在原地不动。承载着来自她的力量,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拥抱着逸茹,逸茹将他推开,然后冷若冰霜地表态,“你可以走了,我以后不会再这么作践自己了。”

    看着恒远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如果你还这样的话,我又会误会了。”逸茹说完这句话,恒远的手立即就停止了。“那好吧,你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他头也不转走了。逸茹再也忍不住,眼泪像崩塌的山河,一泻千里。他怎么可以忍心将自己扔在马路上。她越想越觉得委屈,为什么自己要在他的面前卑微,像个乞丐一样,乞讨着他廉价的怜悯。她又何必作践自己,最后还是自己受罪,可是,仿佛这样,就可以让痛苦分离开来,让痛苦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不再去爱,给自己绝望。

    是啊,还是上周六,她自己先提出分手的。当时,恒远愣了一下。看到逸茹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恒远没有说什么,点头同意。逸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决绝,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流出来,然后狠心地逼回去,在眼眶里打转。

    逸茹正陷入无底的痛苦中,旁边的车使劲地发出呼唤。逸茹模糊地看到,恒远的影子。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竭力想要追上他,可是,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突然,他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个微笑,伸出手臂,逸茹想要跑过去,没想到扑了个空。

    “你怎么呢?是不是又犯胃病了?你不知道空腹喝酒对胃不好吗……”正要数落逸茹的时候,逸茹就倒在恒远的怀里。恒远只好将她抱在车里。看着她恬静如水的脸庞,眉头紧蹙的样子,心里蓦地抽动了一下,脸庞还残留泪痕,恒远也责怪自己怎么能这么狠心,明明知道她是随口说出的,他怎么能当真。

    看到她这副模样时,他又开始动了怜悯之心,为什么自己要那么残忍。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事态怎么会发展到现在的结局。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逸茹的脸庞时,逸茹敏感的肌肤触动了,她想要拨开那双手。可是,当恒远准备收回手时,逸茹又紧紧地抓住恒远的手臂,不肯放手。

    第二天,逸茹终于醒来了。她睁开眼睛,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褥子,白色的灯光,这是在医院。她怎么会在医院呢?她看见恒远倒在自己的旁边,还没有醒过来。她想要活动活动自己的筋骨,“你醒了”恒远受到了惊动,也醒了。

    “恩。谢谢你。”

    “我买了早餐,还是热的,你吃一点吧。”当恒远端来温热的粥,逸茹差点感动得掉下眼泪,但是,转念一想,为什么要接受呢?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了。看到逸茹犹豫不决的样子,“下次等我生病的时候……”话还没说完,逸茹慌忙开口道,“别胡说。”然后端着粥就喝了。

    恒远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弄得逸茹也怪不好意思的,“你吃了吗?是不是很累,要不,你回去休息吧。”逸茹的语气终于和缓一些。

    为什么他们只有在这种时刻才能好好地说话呢?逸茹不敢深入地想,她害怕失去,害怕很多东西。

    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就不会害怕失去呢? 当逸茹正在想的时候,任甜插了一句,“你们和好如初了。”逸茹摇摇头。

    “他不是陪你去看医生了吗?”

    “这能说明什么。”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这就证明他是关心你的,不然,你生病了,他怎么会在医院守候一天一夜。”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逸茹也感到迷茫,她不知道为什么恒远选择跟自己交往,有那么多漂亮的女子都倾心他,而且,以他的条件来看,她的确是配不上他。她不是自卑,确实,她的长相一般,什么都普通,普通平凡地容易让别人忽略掉她的存在。

    刚开始,她是不计较这些的,可是,从某一天开始。她无时不刻都在做证明题,证明恒远很喜欢自己,表现在哪些方面,可是,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自欺欺人,寝食难安。就像是手中握着一枚夺目炫耀的珍宝,一方面害怕别人抢走了,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保护不了。

    说起来,他们还是校友。以前,在班上的时候,她总是靠着墙壁,静静地发呆,成绩普通,长相也平凡,没有让人记住的能力。

    在秋季运动会上,篮球场地热闹非凡,啦啦队的劲舞,她看见穿着一件白色T恤的男孩,吸引了全场的所有女生。早就听到了他的鼎鼎大名,她本以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不知被谁推了一下,那个极速飞来的篮球刚好砸到自己头上。当他跑过来,细语安慰,她就确信他是自己的白马王子,可是,她不是灰姑娘,没有穿水晶鞋。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也许因为她的虔诚,上帝果然给她伸出了橄榄枝。因为那次意外,男孩请了她一顿饭,当做补偿,由此,他们的故事开始。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必须努力地靠近他,就像泰戈尔说过,因为爱的遗赠是羞涩的,它说不出名字来,它掠过阴翳,把片片欢乐铺展在尘埃上,捕捉它,否则永远失却!

    那时候,她就只有努力学习,让他发现自己的存在,当她真的变成一匹黑马,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她故意报考了他所在的学校。

    这里面的每一次欢笑,每一次哭泣,任甜是看得最清楚。她理解她的情怀,但是,她却没有逸茹的勇气,逸茹的毅力。在大学期间,任甜跟一直喜欢自己的男孩在一起。看着任甜每天都沐浴爱河中,每天都被照顾得妥妥当当,逸茹有点后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努力追求,得到了什么结果。

    想当初,任甜就劝慰逸茹,“何必追求一个跟你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他跟你在一起了,你会成为全校女生嫉妒仇恨的对象。”

    逸茹好奇地问,“包括你吗?”

    “我就不跟你争了。”

    “这么说,你承认你喜欢他了。”

    “我都有男朋友的人。我哪敢胡思乱想。如果我没有男朋友的话,说不定也会试一试。”

    逸茹听到这个想法,吃了一惊,不过,她也知道任甜,什么话都说,可是,不一定会付诸实际行动。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比较被动的,喜欢别人追我,可能我比较自私吧,只能享受着被爱的滋味。”

    想到这些,逸茹心里更加凄冷,她现在呢,是被抛弃的感觉,爱的滋味是什么呢?如果没有的话,说不定会更加快乐,像任甜那样,享受着被爱,被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感觉。

    任甜刚接到一个电话,回来时看到逸茹正陷入凄迷的思维中,她不由地揪心。她打心底希望逸茹可以振作一点,可以完全忘记了伤痛,勇敢地去追求爱情。

    “你记不记得,以前有个鼻涕虫,经常挂着鼻涕,每次老师点名让人回答问题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流鼻涕,有一次,老师恰好点到他的名字,没想到他又流鼻涕,然后老师就不再点他的名字了。”说到这儿,任甜捧腹大笑,前仰后合,“他刚才跟我打电话了,我都快忘记了,你知道吗?他现在可是某个公司的经理。”任甜极力想要转移逸茹的注意力。

    逸茹并没有多大兴趣,故意地挤出微笑,听到了几个词汇,然后问,“哦,是吗?”

    “就是那个方伟,你不记得呢?你们还是同桌了。”

    逸茹依稀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具体也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她现在是真的乏了,没什么精力战斗。

    “你估计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任甜看到逸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觉得应该给她一些私密空间,好让她恢复。

    有时候,很多伤口,我们都不习惯让人发现,希望它可以在时间的掩埋下,自行痊愈。即使它痊愈之后,成为一个伤疤,还是想要继续掩盖。直到它成为一种禁忌,或者淡忘变成印记。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勇敢地撕开伤口,将它赤裸裸地揭开,呈现在别人面前。也许,他们想要获得别人的怜悯,可是,逸茹不是。她宁愿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自我安慰。

    任甜走了。逸茹更加可以肆无忌惮地将自己沉溺于悲伤中。

    喜欢一个人,就是给了他伤害你的权利。在毫无提防的前提下,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推搡,就像针一样,不偏不倚恰好刺中心房。

    既然你不能好好的爱我,那么,就允许我离开吧。这次,我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如果你是为了我好,就请你不要干扰我的生活,不要惊动我的幸福。手机里躺着这条短信,逸茹想要发送过去,但是又害怕他一句温柔耳语,她就前功尽弃了。

    但是,在内心深处,她还是渴望能够触碰来自他的温度,是不是人都很贱,明明已经失去的,或者不可能得到的,就无限向往。在他们的相处模式中,天平始终偏向于他。是不是付出多的人,注定就会伤得比较重。如果这样,换来的是,他的关爱,他的死心塌地,她也心甘情愿,可是,这种感觉,像是将自己投入深海中,即使溺水身亡,也得不到该有的企盼。

    看来,那句话说得对,爱是需要回应互动的,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即使我自己勇敢地奔赴,也需要对方张开翅膀勇敢接受。

    可是,她到底是谁呢?她到底在渴求着什么呢?是因为爱得不够,还是要求太多。还是,她严重的安全感缺失,她需要重新审视这段感情,就这样,她想了很久,迷迷糊糊开始沉睡。

    过去,她极力想要梦见他,渴望梦中的自己披着婚纱,站在教堂的外面,等待着他的出现,那一幕最后还是没有出现,只有现在,他真的离开时,她才梦见他。

    当她坐在摩天轮往下望的时候,看见一个身影,是他,他一个人落寞的样子,坐在那里,还是那么英气,她想要奔过去,但是,她突然感到手臂生疼,旁边有个人,是谁挽着自己,为什么不是他,她突然定眼望去,他不见了。然后她醒过来了。脸庞还挂着几颗泪珠。

    有时候,她都不明白,这段恋情,她忧伤的时候,比她快乐的时候还要多,明明当初是自己渴望的爱情,为什么他出现的时候,还会带来忧伤,疼痛。她不是害怕疼痛,她只是害怕自己再也承担不了。这个幽深的黑夜,总是会醒过来的。

    三个月之后,逸茹出现了。

    在这三个月中,不管恒远的电话短信,她一概不理会,像消失了一样。多少次,她想象着恒远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某个熟悉的街角,或者疯狂地去寻找自己,踏遍千山万水之后,然后握紧她的手,然后说,我们和好吧,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了。

    在最初的几天里,还是有电话进入,后来,她不知道了,也许,他没有再打来电话吧,他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只能站在高处俯视这一切,而她只能仰视他,抬头瞻仰低头膜拜这段爱情。多少次,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这颗水晶似的爱情,结果,终究抵不过,现实的衰落。

    即使是奢侈品,也会磨损,那么爱情呢?

    或许,在这几年里,他们的分分合合,他也累了,乏了,或者他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她当然知道,只是以前她从来不敢去想,如果他不爱自己了,该怎么办。现在,她自己不是活得好好的嘛,看来,从来没有离开一个人,就活不下去了,爱得死去活来,然后殉情,只能发生在电视中。

    这一次,她决不能再轻易爱上一个人。这一次,她也要自私一点,去享受被爱的滋味,哪怕去和时间妥协,和生活妥协。

    她还记得,她打算离开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办了离职,也神不知鬼不觉的搬了家。连手机号都换了,就这么失踪也好。她最担心的是,任甜。不知道她有没有担心自己。

    她不打算再见到恒远,她没有办法去和他成为朋友,否则,她肯定会不能自抑地去关心他的动态,他的一颦一簇,都会让她乱了分寸,好不容易建立的围墙,就这么轻松地垮了。

    有时候,她真的很恨自己,明明分开了,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他来,他的微笑,他的爱好,他的风格,像张底片存留在脑海里。

    到底是她记忆太好,忘不掉,还是她压根没有想要忘掉,舍不得相依相偎的柔情,舍不得缱绻笑靥的欢乐,舍不得浓情蜜意的融洽,那些被寂寞蚀心的日子,那些被思念折磨的日子,那些被不甘纠缠的日子,她难道不记得了吗?过去总会成为历史,这些会一点点磨蚀掉的,她需要的只是时间,忘记他的时间。也许三年五载就会忘记,也许终生都不会忘掉。

    有时候,偏偏就是那么巧。上帝仿佛总是跟你开玩笑似的,你越不想见到的人,总是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这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微风温软,一切都是那么美妙。逸茹进入一家商场,曾经她都是经过,透过窗厨,投射羡慕的神色。今天的她,自信十足,面容焕发,一进去就看见一套裙子,穿在模特身上。她左摸摸转转,爱不释手的样子,不知道穿在自己身上什么样。看到价格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钱包,积攒了好几个月的工资,将它全部投资在服装上面,她还是有点舍不得。

    “您如果喜欢的话,就先试试。”服务员小姐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然后径直的拿下,这让逸茹不知所措,但是手中拿着衣服,她又不好意思拒绝。服务员用肯定的眼神,告诉她,试试也没关系。

    看到站在镜子里的倩影,有那么一瞬惊艳的感觉,耳旁吹来服务员的赞美声,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就是不一样,好看。您瞧瞧您这俊俏的模样,配上这衣服,简直是太漂亮了……逸茹当然知道,这是营销手段,但是,为了一次怦然心动,她甘愿受骗。想到这儿,她不自觉想起了恒远,如果现在站在他的面前,他会不会也有种心动,随即她又把这个念头抛掉脑后,不能再想他了,她的目的是让自己活得更好,即使没有他,她也要高姿态的活着。然后,她昂起头颅,向过去的自己说声道别。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总算买下来了。喜滋滋的穿在身上,在镜子面前转了两圈,服务员也开心地跟她道别,欢迎下次再次光临。

    当她微笑地环顾商场的时候,她没想到电梯上来的是恒远,一旁的任甜手腕住他,刚才他们亲密的谈话,任甜笑得花枝乱颤,在碰到逸茹的时候,笑容都凝固了,然后渐渐变成僵硬的问候。

    “逸茹,你在哪里?现在怎么样呢?”任甜像做了亏心事似的,说话也失了底气,但是,掩盖不了焦急的心情。

    逸茹并没有听清,她的头脑一片空白,脸色失却了刚才的红润,在心底打好的腹稿,也未能脱口而出,是扇她一巴掌以泄心中气愤,还是像个泼妇责骂她为什么背叛自己,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或者坦然自若地走过去问候,这些她都做不到,她想要闪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有时候事情往往就是,朝着自己心目中最不想看见的事态发展,她没能逃过恒远的目光。他为什么能这么泰然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仿佛他们的过往都是一个梦。为什么自己在面对他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自己做了坏事,被偷窥了一样,明明就是他们,他们欺骗了自己。还一副高傲自处的态度。

    不知道是出于理亏还是来自恒远的力量,任甜温和地说,“当你离开的时候,我们都担心死了,然后我们在你家那个公寓遇见,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我发誓,绝对是你走之后的事情。”

    她越解释,逸茹越觉得可耻,心里那些消散的厌恶汇聚一起,有种力量想要爆发的感觉,她极力遏制,双手紧拽着衣摆,揉成一团。现在她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解释,任甜的话就像是魔音,刺痛了她的神经。

    她感到自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极力想要爆发,如果现在有个熟悉的人出现,她的处境不会这么糟糕,这么窘迫。她的手拽进手提袋,竟然落荒逃跑了。

    当她感到自己安全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已经来了避难所。这段时长不过几分钟,她却仿佛生死历劫的,漫长如一生。

    “杨逸茹,杨逸茹。”她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以为恒远跑来了,心里一紧张,“别跟过来。”“OK。”对方怕吓走她,然后还做了一个OK手势。

    这个人明显就不是恒远,到现在她还在自作多情,想着如果恒远跑来的话,该如何处理。想到这儿,她有点泄气了,看见她并没有逃走的意思,男子终于和缓下来,“你跑那么快干嘛?我在后面都追得气喘吁吁了。”听到他浓重的喘气声,逸茹终于缓和下来,嫣然一笑。

    那边,任甜让恒远追过来,恒远表示不理解,“她决定要走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挽回的结局了。”任甜又气又好笑,只好追着恒远。

    “看看,终于笑了。还是笑着好看。”

    杨逸茹白了他一眼。

    “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果然是你。”男子不好意思地说。

    “是啊,好久不见。”逸茹友好的打声招呼。

    “你知道我是谁?”男子看来有点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美女,居然还记得自己。

    “当然啊,小学时,我们还是同桌了。”逸茹说完,就拍着他的肩膀。

    “刚才你跑的时候,忘记带了东西。”逸茹看见他手上的东西,方才想起,在那个窘迫的时候,她忘记了,这该死的记忆力。

    想到这些,她的脸刷得变红了,“哦,谢谢。”

    “没事,我看见你在一家商店里试衣服。刚开始还以为认错人了,然后又看见你跑的时候,忘记了手袋。你怎么呢?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吗?”

    “没有,你刚才没有看见—”她突然开心起来,幸好没有被人发现,她刚才那副窘迫。还等着逸茹的后续回答,男子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逸茹就撒了一个小谎,“哦,我刚才是看到一个小偷了,然后就冲出来了。”

    “哦,那小偷呢?他在那儿?”

    “他已经跑掉了。”

    仿佛遗漏了重要信息,一直都在担忧自己的处境,“你怎么在这儿,听任,哦,听朋友说,你当上了经理,真不错啊。”

    她的语气中小小转折,方伟自然不会错过。他也绝口不提任甜的事情。

    方伟这才介绍自己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读书不好,初中毕业之后,就上了中专,然后高专,出来后就这么一直混着。你呢,听说你刚毕业,找到了工作吗?”

    “哦,我在一家合资企业上班。”

    方伟变化确实不小,现在衣装革履,头发衣着都有讲究,手上还戴着一块腕表,工作确实干得不错,与小学那个经常挂着鼻涕的人,很难联想起来。让人无法相信时间魅力如此大,竟然可以让一个人耳目一新,可是,距离小学毕业也有十年了,接近十一年的时间,确实也够了。联想到自己,逸茹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这么不堪。身上只有一个大学文凭可以抗衡,其他的呢,一无所有,连相爱四年的男朋友,都吹了。这人生,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听到方伟的言辞,逸茹不禁羡慕他了,“你现在事业有成,家庭也幸福吧?”“没有。”看见方伟害羞的表情,逸茹忍俊不禁的笑了,现在这个时代,还会脸红的男子真是少见。确信逸茹听到了,方伟心里像绽开了花一样兴奋。

    “我请你吃饭吧。”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刚才在商场里闲逛也花了不少时间,肚子确实饿了。

    “不用了,我还有事,下次再联系吧。”尽管肚子强烈的抗议,逸茹还是委婉拒绝。这个时候,她不是一般都在煮饭吗?

    人生处处充满了转机,你以为,你比别人强的时候,说不定,别人的一个拐弯,就越过你,过上了你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你还在原地慢吞吞地前行,为了生活像个陀螺一样转得晕头转向,别人却在享受生活的乐趣,一杯红酒,一曲音乐,一场电影,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呢?

    当初同是在一个屋檐下念书,当大家为前程各奔东西的时候,有些人却成了强者,引导着别人,有些人却落后了,只能跟随着别人。

    这些,逸茹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她想象的生活,就是每天规律的吃饭,睡觉,工作,最重要的就是恒远陪在身边。即使未来一片迷茫,她还是觉得很安心,她要跟随着恒远一辈子。现在,在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有时候,我们总以为一辈子很短,誓言很长,可是,天长地久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唯有细水长流才会长久。逸茹看着方伟的名片,怔怔发呆了好久。混混沌沌中熟睡过去。

    逸茹本来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任甜不会跟自己联系的。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联系自己。逸茹下班之后,在路上碰到任甜。当她想要掉头的时候,她才想到,应该是她觉得不好意思吧。怎么反倒首先自己的气势给输了。

    然后她昂起头,“你还在生气吗?”

    逸茹心里本来就恼火,任甜硬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提那桩事情。也不算像是道歉的低姿态,这会还装模作样的秀恩爱。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也许你不相信,但是确实就是那次,我们偶然在你家楼下碰见,才在一起的。而且,你们那时候也分手了。”

    任甜不想错过这个好朋友,毕竟,从小玩到大的,那么多年的友情还在那儿。不管怎样,解释总没有错。

    逸茹没想到,任甜这么理直气壮,她本来内心就很受创,任甜多做解释,她的印象都被破坏了,哪里还能听进她的解释。

    有时候,当你的心中对某个人有了排斥心理,是很容易产生偏见的,当你讨厌他时,即使他说的话有理,你也会想着,强词夺理。你会屏蔽掉他对你的所有好。也许,爱总是带有盲目性。情人眼里出西施,爱屋及乌不都是这样吗?当逸茹明白之后,她没有想到自己也给身边最亲近的人带来伤害。

    “难怪曾经,你说你喜欢他时,神情那样认真。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逸茹,你别这样。”想到这次是来和好的,任甜也软下来。

    “我并不怪你,我只是同情你,步我的后尘,跟我一样的下场。”

    “我绝对不会跟你一样的,他说他很爱我。”

    “是吗?当时,他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很爱我,会对我很好,结果呢,多情变成薄情,痴情变成寡情。如果你不相信,那我们走着瞧好了。”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逸茹感觉终于卸下一口气。

    有一种报复的喜悦萦绕,可是,当时的她分不清那是报复的快感,还是解脱的释然。她已然不是当初的那个逸茹,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男人的话。

    可是,这些任甜并不知道。每个恋爱中的女人都以为自己就是那个例外,可以救赎爱情,可以改变对方,结果,谁都未能逃过一样的结局。当他爱你的时候,你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他可以为你开天辟地,赴汤蹈火,当他不爱你的时候,他连同情心都吝惜施舍。你的可爱变成了矫揉造作,你的聪明变成了城府深沉,你的温柔变成了枉费心机。

    当逸茹走后,任甜的内心也是澎湃不已。她不知道逸茹是真的放手,还是出于报复心理,而她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已经无法修补。对于结局,她没有一丝意外。她太了解逸茹了,她会为了她所爱的东西竭尽全力,也会为了她所爱的东西玉石俱焚。这就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执念。她无法左右,只能希望伤痕能够在时间的魔法下痊愈。当她渐渐释然时,她又不由开始担忧,逸茹说的最后一句,那是嫉妒吗?她不知道,但是,却像一道魔咒一样,诅咒着他们的爱情。

    可是,爱情可以被诅咒吗?你只是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即使是穿肠的毒药,也依然心甘情愿一饮而尽。

    任甜甩甩头,想要甩掉那些不安的因素。他们的爱情,怎么可能因为逸茹的一句话而破灭。她相信,爱情的始终是缘分的聚散。

    “你想报复?”听到从后面冒出来的话,逸茹吓了一大跳。然后发现是方伟,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又平了平气息。

    “原来是你。”

    “不是我,难道是谁?”然后顿了顿,“—猜中了你的心事?”

    逸茹本来想要岔开话题,既然他这么不给面子,也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说话还这么伶牙俐齿。”逸茹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这猝不及防的人,还有猝不及防的事情。逸茹只好在心底叹气。

    然后方伟将衣服潇洒地搭在肩上,“如果是的话,我一定会来阻止的。”那最后的一丝轻率狡黠的笑,将他的印象在逸茹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

    本来想着,进入职场,身上也该有不一样的气质,怎么还像以前呢,逸茹不禁皱起眉头。“哎,你怎么也住在这个小区。”逸茹这才想起来,方伟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眼看着人也走远了,逸茹只好作罢。

    心事一重重,剪不断,理还乱。除开遇见方伟那件事,其他事情还是蛮顺利的,她的心也逐渐放松下来,趁着这风清气爽的晚上,她随意地开始散步。

    工作刚半年,业务也逐渐开始上手,工作忙的时候,忙死,闲的时候,闲死。对于这些她并不在意,调节起来也容易。关键是如何和同事上司处理好关系。所有的事情,还都是直接领导说了算,即使同事对你的怨声再大,同事也无权操纵,对升职涨薪这类事也无济于事。

    看着他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逸茹总能保持在一个恰当的距离,像个旁观者一样,冷静地看清方向。这些她之前都很少关注,可能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恒远身上了吧,这些忽略的东西,她要一一弥补。

    公司就像是大海,表面平静,内部暗流汹涌。一不小心就被吞没,没有出路。即使在严重的内耗下,公司也能正常运转获得盈利,这就是好的。以前的她就是太傻了,刚毕业的那会儿,经常被老同事当做出气筒,或者靶子。她长期的低声下气,这会儿终于扬眉吐气了。

    走着走着,抬头一看,怎么又到了这个老地方。他们经常造访的小吃店。老板亲切地问,“好久没有看见你了,今儿怎么是你一个人,男朋友呢?”

    逸茹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这阿姨还记得她。她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点发酸,时隔半年没有光顾,这家店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多了几个花样。“又是他玩游戏,不想下来吃饭吧,哎呦,如今这么好的姑娘,哪里还找得到啊”,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逸茹说话,现在店里的人不多,很多家店都打烊了。

    “你怎么这么晚?来,尝尝我最新的糕点。”

    “嗯,真好吃。”逸茹真心觉得好吃,这么长时间,她不知道有多怀念这家店,但是害怕走进去,又会想起不愉快的事情。这次,也不知道怎么的,神使鬼差的来到了这家店。

    这家店的老板娘是一位寡妇,独自抚养儿子长大成人。只是从来未曾听过她提起关于儿子的事情。她也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

    这次,她终于下定决心探探口风,一解好奇之心。“您儿子呢?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回来?”

    “哎,别提他了,他几个月都没有回来了。”

    真怪自己多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又忙着宽慰老板娘,“他可能工作忙吧,或许因为其他事情耽误,不管怎样,他肯定会时时都惦记着您的。”看见老板娘眼神里闪现出感动的泪花,逸茹不由心动,不知道自己母亲最近身体怎么样。她也很久没有联系了。

    即使这只是一个谎言,但在谎言背后,还有一颗善良的心。“孩子,谢谢你。”

    “没事。”

    “这是阿姨做的糕点,你拿点回去吃。”

    “阿姨,这多不好意思,还是—”

    “你就跟阿姨别客气了。以后有空,多来阿姨这儿坐坐。”

    从第一次逸茹发现这家糕点店开始,阿姨对她就很客气。每次都是嘘寒问暖的。她都快把这个地方当成是自己的家了,可是,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他们很久不来,老板娘心里就有几分失落,这回又看见逸茹一个人,还有点失意的样子,心里更加确定了那个答案。那孩子大概是不会想到自己娘的。这逸茹多体贴一个孩子。她心里不住叹息。

    逸茹已经习惯了老板娘的客气,第一次误打误撞的场景,仿若如昨,她还记忆犹新,她和恒远没有分手的时候,她把他拉到这家店里,想要给他带来一个惊喜,对于意外发现的新大陆,她想要第一个和恒远分享,“这里的糕点特别好吃。”“哦。”恒远没有感到多意外,仿佛很早就知道了,对于这件事,她还耿耿于怀好长一段时间。

    之后,为了弥补,恒远也经常给她带糕点,他们也经常造访,一来二去就成了老顾客了。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笑了。只是,好景不长,大学毕业没多久,他们就分了。

    中间也有过多次的分分合合,可是,没有这一次来得彻底。逸茹心如灰烬。她曾经想过,破罐子破摔,如果她不提出分手,他们会不会真的就天长地久。可是这世间,没有如果,只有后果。

    在周五的晚上,逸茹还处于惺忪的状态,迷迷糊糊中听到手机响,这个时间点了,谁会打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是恒远,她不想接,直接挂掉。没想到,对方不依不饶,还是一直响个不停。她狠了一下心,将手机关机了。

    刚想要进入睡眠,好像听到楼下骚动异常,今天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睡觉啊。在他们分手的那一段时间,逸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后来,睡眠渐渐安稳,不需要借助牛奶,安眠药就能踏实入睡了。

    一段时光,常常会携带一种习惯消失。这淹没的习惯究竟是害怕而后扔弃,还是真的已经忘却释怀?有时候,我们并不能很好地判断,但是,我们会害怕习惯,害怕回忆带来的摧毁。

    迷糊中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没有力气搭理,不知道又睡了多久,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她才想起,窗户没关,直接披着衣服站在阳台外面。当看见是恒远的时候,她的心微颤了一下。这回他做了多大的牺牲,她想要关掉窗户,拉上窗帘。可是,一想到夜深天凉,她又不禁担心,站在楼下他会不会很冷。

    当她迫不及待地跑下楼,拥抱着恒远,恒远对她耳语,既然分开这么痛苦,以后我们能不能不要分开了。她含着泪点头,抬头看时,眼前的人也变了,哪里还是恒远。恒远正搂着任甜在那儿捧腹大笑。

    那么她抱着的是谁?她不禁吓醒了。眼睛湿湿的,这幸好是一场梦。前方已经没有要停泊的岸口,她究竟还要寻觅多久?

    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恋情,老母亲还想着他们结婚的事情。这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然看见手机有好几个未接电话,然后她又直接拨过去,是母亲亲切的声音,“逸茹,你最近怎么样呢?你有很久都没有打电话过来呢?”

    逸茹有点哽咽,“妈,我没事,就是最近工作有点忙。”

    “你忙归忙,千万不要糟蹋身体了,你和恒远怎么样呢?恒远那孩子也是,这么多天,也不来个电话,你们还好吧。”

    “恩,还好。您就不要担心呢。”

    听筒里传来老父亲的咳嗽声,“爸,现在身体怎么呢?”

    “还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这年龄大了,毛病就是多,你也不要瞎操心了。在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恩,您也是。”

    “你吃了饭没有?”

    “已经吃了。”

    之前也有过分手,逸茹几天不搭理恒远的时候也有。让彼此都冷静一段时间。只要当恒远过来主动求和,她都会原谅。这次,她难道是做得过分了吗?还是他已经不爱她了,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爱过她,那么她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人,占据什么位置?

    显然这次的故伎重演,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弄得逸茹更是措手不及。虽然她是说过,想要解除恋爱关系,但是,她内心还是不能接受就这么被抛弃了。而且还是被好朋友背叛。

    就这么想着的时候,恒远的电话就来了,她想要拒绝,但是,想到,说不定以后他不会再打电话过来,又心软了,恒远的语气很暧昧,有点疏远,又有点亲昵,她越来越猜不透恒远的意思了。

    恒远是因为老母亲的责备,老母亲知道了他们分手了,在电话里对逸茹赞不绝口,还强调她只接受逸茹这个儿媳妇。所以,恒远也有点为难。于是,邀请她去吃饭。

    不管恒远是出于内疚,还是其他怎么样,他既然提出去吃糕点,那就说明,他还在乎自己。逸茹想到这儿还是很开心的。可是,她不知道,这是恒远母亲要求的。逸茹趁热打铁,要求吃一顿分手饭,从此山水不相逢。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她是想着,如果还有可能,她会争取机会,让他重新回到她身边。

    这是当初逸茹的提议,她说,分手以后就不会成为朋友。要割舍一段感情,提出分手的那个人要请对方吃饭。活该被勒索一次。

    当时,她是怎么也想不到,每次都是自己亲口提出分手。虽然也知道,分手这个词,不能轻易脱口。但是,她实在忍受不了恒远的冷漠,刚开始随口说分手只是出于试探,用来测试恒远是不是真的在乎自己,测试了两次之后,她发现,恒远越来越不耐烦,只好绝口不提分手二字。

    中间也闹过多次别扭,但是分分合合,最长的时间也捱不过一个月。还记得某次分手,时隔一个星期,每次只要有电话响着,逸茹内心都不安,快速拿到电话,发现如果不是恒远的,心里就空落好一阵,然后坐在手机旁边发愣。任甜都直言看不过去了,然后还是她打了电话,谎称逸茹生病了,当看见恒远就站在阳台下面,手里捧着玫瑰,逸茹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泪流满面,还是任甜催着她下去。

    他们这一对怨偶,还多亏任甜出了不少力。就是有一件事任甜也觉得怪异,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发觉逸茹自尊心高,当初吵架的时候,虽然她没有拉下脸面道歉,但是,很多时候她却像个无事人一样,照样和恒远打得火热。仿佛压根就没有什么矛盾,但是,只要提到分手,逸茹很少主动去讲和,即使内心煎熬得痛苦,也不肯轻易说出求和。

    当分手时又死爱面子,平时又是厚着脸皮接近恒远,这会不会说明,她非常缺乏安全感,只要这件事没有挑破,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如果这件事已经没有回转余地,就算输也要输得有尊严。

    当然这些事,任甜也是心里想想。当她知道恒远要和逸茹去吃糕点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在意。恒远都能这么坦然,她又何必小肚鸡肠。

    但是,第二周,逸茹约会恒远吃分手饭的事情,任甜并不知晓。还是事后,逸茹故意告诉她的。

    当两情相悦时,爱情是两个人最美好的事情,心有灵犀一点通,当说出分手的那刻开始,爱情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与别人无关。痛楚需要自行承担。年幼的爱情都太单薄无力,承担不了现实的重量,除了祭奠青春别无他法。

    分手饭的当天晚上,逸茹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裙子,将美好的双肩暴露无遗,头发像只蝴蝶,轻盈地盘踞在脑后。这副精心打扮,看来是想要重新扳回这局。输家还不定是谁呢。正当她和恒远一同进来,却看见方伟和另一名女子。

    “恒远,是你啊,真是太巧了。”那名女子脸上闪过不愠之色,但是,瞬间万里晴空。

    “是啊,这么巧就碰到你们。哦,这位是?”

    方伟不经介绍,直截了当地说,“我是逸茹的朋友。”

    女子嫣然一笑,“原来如此,看来都不用我介绍了。”

    这次分手饭,也就变成了商务餐。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这哪里是在商量,分明就是不容置喙的决定。

    “哪里哪里。”恒远倒也客气。

    这个时候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各怀心事。逸茹还来不及否定,就被恒远的话给堵塞了。方伟倒是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这点让逸茹非常厌恶,说不定就是他故意所为。不过,让她感到迷糊的是,恒远和对面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应该是熟人,但是又不是熟人那般亲切。

    当服务员拿来菜单的时候,方伟主动将菜单递给两位女士,“你们随便点。”这顿饭嚼然无味。刚才那名女子和方伟聊得起劲,这会儿也保持沉默,只有方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逸茹聊天,说话内容都是家常事情,听起来让人很暧昧。逸茹也不想搭理,但是,这沉闷的气氛,确实让人难受,另外,她也不想留给恒远不好的印象。况且,让恒远吃一下醋也是好的。

    当问到恒远的时候,恒远才回答一句,这顿饭似乎变成了方伟和逸茹的见面叙旧。好不容易吃完饭,总算等到这个时刻了,逸茹想着如何跟恒远解释,没想到,方伟倒是很热情拉住逸茹,“我开车过来了,况且,我们住在一起,我送你。”就这样,逸茹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跟方伟走了。留下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

    “哎,你怎么出现在这儿呀?”

    “你难道忘了,如果你想报复,我一定会阻止的。”

    “你神经病,我要下去。”

    “你是想要再回到恒远身边吧。”这句话把逸茹激怒了,“是啊,我就是喜欢他,又怎么样?”

    没想到这个逸茹这么不知好歹,明明就是自己将她脱离苦海,还硬要纠缠不休。他自己也不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凑过去亲吻逸茹,在面对逸茹的时候,他会变得非常有耐心,一副饶有兴味的雅致。

    逸茹被这突如其来的吻给吓懵了,一动也不动,瞳孔瞬间放大,当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占了一个便宜,然后双手使劲地推开他。擦了擦嘴唇,想要将刚才发生的一幕抹掉,发现坐在驾驶的方伟正在打量着自己,她的脸刷地变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还有无处安放的视线,当她看见前面红灯跳了,在心里念叨着,快点,快点。当橙色刚变,她就慌忙地说,“绿灯了。”

    等方伟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下车了。方伟笑着欢快地走了。逸茹狠劲地瞪了她一眼。

    刚开始,逸茹还有点耐心等出租车,可是,实在看不到希望,就一边走一边等。这个时间点,人又少,基本上看不到什么出租车。想当初就不应该选择一个什么优雅环境,离市中心那么远的地方吃饭,想着自己还蹬着一双高跟鞋,逸茹就后悔了,哎,就不应该拒绝方伟。但是,他那个吻,想到这个,她就有点生气,为什么每次一碰到他,准没好事。

    这时,她又看见一辆车过来,欢喜地招手,近眼才发现还是方伟,“你怎么还没走?”

    “快上车吧,像你这龟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如果路上碰到一个不怀好意的人—”他故意拉长语调,营造阴森的气氛。

    这个时候实在不宜逞强,方伟也看出逸茹有点动摇,然后摇动车窗,打开车门。逸茹这个时候,学会了不再上当,直接拉开后车门,坦然地坐进去。之前是给他面子,坐副驾驶,也为了使恒远吃醋。

    一路上方伟见她并没有想要说话的欲望,也保持沉默,只有电台的音乐在流转,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当播音员用甜美的语调播出接下来的歌曲《甜甜的》,逸茹说了一句,可以关掉吗?“这么美妙的音乐,不听是不是太可惜了。”逸茹不再说话,方伟没有多问什么,关掉了。

    有些故事,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倾听;有些伤口,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勇敢撕裂暴露;有些心情,却无法用语言言传。

    逸茹双眼盯着窗外,看着风景一跃而过,所有的故事都可以时过境迁,但是心情呢?这些天她整理好的心情,没想到一首歌也会全部摧毁。

    “谢谢你。”逸茹留下一句话。

    当方伟将逸茹平安地送到家之后,他在逸茹的家门口停留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逸茹的灯亮了,然后再离开。

    如果当我们习惯了一个人的好,很容易忽略他的付出。就像是司空见惯的风景,很容易让人熟视无睹。对于方伟,逸茹根本就无暇关注他的动态。或许,心里明白,不想揭穿。

    有时候,逸茹以为自己已经痊愈了,一旦听到他们之前经常听的歌曲,或者看到他们经常看的电影,逸茹就不可控制的流泪。有时候,她想要将这些东西一键删除,但是,她又舍不得,毕竟是一段回忆,她不是害怕忘了他,她只是害怕时间会摧毁那种感觉。就当这是一个纪念吧,她收拾好这些东西,然后封锁在一个触及不到的地方。希望可以依靠时间的魔力痊愈。

    当做完这些事的时候,她就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寻找遗失的东西。刚开始,当她得知自己失恋了,她都不敢相信,一个人不敢单独居住,不敢听他喜欢的音乐,不能看他喜欢的电影,更不能打开衣橱,那些衣物都和他有关系。她清晰地记得,那件粉红的连衣裙是第一次约会时穿的,那件米黄色的雪纺裙是生日穿的,还有那件紫色的衣服是他喜欢的类型,当第一次穿在他的面前,他夸赞了一句,这件衣服很漂亮,然后她不解气,问是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他没辙,只好说衣服好看,人更好看。这些衣服,都有太深的记忆。

    现在衣橱,房间都是重新处理过的,终于没有一件关于他的记忆。只是这惨白的墙壁,有时让她慎得慌,仿佛什么都抓不到,什么都是虚无的。只有一件,她没有处理,就是她一直佩戴的项链。

    这条项链,是他唯一一次主动送给她的礼物。她突然后悔起来,为什么当初,就没有索要更多的东西,他可能以后不会记得她,但是,他会记得他花的钱,这种心疼,会让他更加地深刻附带记起她。

    她当初就是因为太爱他了,什么东西都节约,舍不得他花钱来买。这下可好,只留下了一条项链。

    第二天早上,方伟搬来一箱牛奶。

    “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是无功不受禄啊。”

    “你别想错了,我可不是免费赠予,以后我还会有事打扰你,这次就先借你音箱。”

    看见方伟不客气地开始行动,逸茹有点心慌,“哎,我还没答应了。”

    “看在我昨天载你的份上,你就先借给我吧。”

    “你怎么能这么—”

    还没等逸茹说完,方伟就带着音箱飞快闪了。末了加上一句,“快去照照镜子吧,我的大小姐,都快变成了大熊猫。”

    逸茹照着镜子,恍然发现,自己的眼袋的确严重,她又赶紧去敷面膜。这才敢在大街上晃荡。

    如今已经进入秋天了,可是天气还是很炎热,大街上漂亮的女子,都在炫耀自己的青春。有资格卖弄的人,都有值得炫耀的本钱。就像宣扬,也要有所资格,那些当小三的人,可不是都有自己的本钱。对于这类人,逸茹从来不为她们觉得羞耻,那只是别人的价值观不一样罢了。

    她也遇过这样的女孩,那个女孩思想很独特,她说,青春反正也会贬值的,与其浪费在其他方面,还不如趁着年轻,趁着还有本钱,多捞点油水。更何况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过,这虽然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但是,千万不要陷进去。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呢?会不会因为有钱而快乐?

    想到这儿,她又想起任甜来,为什么她不能原谅任甜,是因为,她抢走了恒远吗?她是在他们分手之后涉足的,这也不能叫插足。可是,谁不知道,恋人之间,分分合合,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分手一个月,就算自己不想理恒远,那还有恢复的可能,可是,当她进来之后,他们就再没有机会了,她可是自己的好朋友,怎么能趁火打劫?她又是怎么对待她们的友情的?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爱恒远?

    也许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对于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我们可以做到事不关已,无动于衷,可是,一旦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无论如何,没有办法原谅。即使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能拿爱当做挡箭牌。

    是不是,我们都容易犯毛病,习惯对身边人要求苛刻,是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想到这儿,逸茹又有点振奋了。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解释了分手的原因。

    当逸茹再次打电话邀请恒远吃饭的时候,恒远并不是很乐意。有点想要拒绝的意思,但是,想到上次母亲说的话,恒远也把拒绝咽在了心里。

    有时候,从女人的角度来看,男人是一个很奇怪的生物,当追求一个人时,总是喜欢死缠烂打,当不喜欢一个人时,会非常厌恶一个人的纠缠不休。虽然恒远不是这样的男人,他几乎从来没有主动追求过女生,但是,他确实也讨厌别人的纠缠。从说话语气,逸茹可以明显感受到,他的不耐烦。这才过去多久,他就这么不待见自己。

    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的挽留。最后一次的挣扎。如果不被接受,就算凋谢,也不再乞求。

    有些东西虽然不是商品,但都具有商品的特性,容易贬值,禁不起时间的损耗,不容易珍藏。就像是爱情。

    以往任何时候的约会,恒远都很少准时到达,这次,逸茹以为又会等待很久,没想到,恒远倒是准时赴约,出乎意料之外,任甜也来了。

    当服务员,问及他们喝什么饮料时。逸茹和恒远几乎同时说出口,逸茹说的是,“两杯黑咖啡,一杯可乐。”恒远说的是,“两杯可乐,一杯黑咖啡。”

    未等服务员反应过来,恒远又用他一贯磁性的声带,“两杯可乐,一杯黑咖啡。谢谢!”服务员这才仔细看着恒远,恒远微笑地表示歉意。

    当服务员一一记录下的时候,他们又恢复寂静。安静得诡异。他们三个人各怀心事,这沉闷的气氛,仿佛挤压的气球,再稍一用劲,就会爆炸。

    他们搜刮肚肠找话题,恰好换了一首舒缓的音乐,饮料也来了。任甜本来想要调节气氛,但是想到,逸茹可能不待见自己,所以,始终保持缄默。本来这次,她是不想来的,但是受不住恒远,硬是拉她过来。

    “你不是不放心吗?我们一起去。”

    “谁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我相信你,肯定没有问题,但是,你不要对逸茹说话太冷淡了。”

    “你这么害怕会忽略她,你们去见见也是好的,也好缓解关系。”

    “我怕我去,只怕关系会更糟。还是不去好了。”

    她收拾好了,还是打算不出门。没想到,恒远硬是拉着她出门,“你就这么放心,就算逸茹不可能,你就不怕,我会勾搭其他女人。”

    “你敢。”

    “你不去,怎么知道我敢不敢。”

    逸茹没有想到,恒远会把任甜带来,这下子,凉透心扉。手中捧着温热的咖啡,一直不言语。上次,她故意告诉任甜,说恒远约自己吃饭。想到这儿,她觉得任甜是个不简单的人物。竟然能够把恒远耍得团团转,什么都听她的。

    恒远不是从来不喝可乐的吗?这次,为了任甜,竟然喝起可乐来了。想到这儿,她的鼻子酸酸的,为了他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当她知道恒远喜欢喝咖啡的时候,自己就亲自尝试黑咖啡的味道,刚开始,那苦涩差点让她喷出来。

    当她习惯了咖啡的苦涩之后,他又换了新的口味。看来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失去自我。

    这冷沁到骨子里,她感受不到来自咖啡的温暖。看着恒远和任甜坐在对面,甜蜜的样子,她的心里倍感难受,像洋葱一瓣瓣剥离撕裂。

    刚开始还好,恒远只是牵着任甜的手,这下可好,他们明目张胆地坐在逸茹的对面秀恩爱。“这可乐很好喝。”恒远说完就喂任甜,任甜刚开始也感到不好意思,但是受不住恒远,也甜蜜的喝起来。

    “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间。”逸茹没有办法接受这种场景。

    从前一幕幕画面浮现在逸茹的脑海里,水无法冲刷。恒远将可乐递给逸茹,“黑咖啡你喝不习惯。”

    她赌气地说,“谁说我不习惯,你可以,我也可以。”接着伸出手握着咖啡的边缘。恒远也尝试可乐,刚喝到可乐,就差点被呛到了。一股碳酸化合水的味道。他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看见逸茹的眉头也一蹙。

    他们两个人相视一笑。嘲弄彼此,自此,逸茹就一直迁就着恒远,随着恒远的喜好,开始喝咖啡。刚开始任甜还问她,咖啡味道如何的时候,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味蕾,撒谎说,特别适合。任甜当时还说,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才不会顺从他,我会继续自己的爱好,让他习惯我的味蕾。

    逸茹只是淡淡一笑,她以为,任甜是没有恋爱过的缘故,所以说话总是轻飘飘,原来,她自己错了。想要在爱情中胜利,保持本色很重要,可是,现在,她都不知道,她是谁,身上的这些习惯是从何而来?

    她仿佛越来越不认识恒远了。他究竟是个怎样的男子。这才分开多久,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这么判若两人。看来是她太天真,了解太浅。

    逸茹以为,沉默有距离是恒远本来的性情,这下子,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从来就没有爱过自己,看他对任甜用心良苦就知道了。

    店里四周的环境非常安逸。喷泉的流水淙淙声,为这舒缓的音乐伴奏。空气中洋溢着咖啡醇香。听觉视觉嗅觉都得到了满足,味觉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任甜有点担心逸茹,她都出去有一会儿了,不知道出现了什么事。当任甜想要出去的时候,恒远拉着他的手,“难道你不怕她会继续纠缠到底?”

    任甜没有理会,“难道你不怕她会寻死?她不是你的恋人,但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不管。”

    他知道,以逸茹的性格,她再怎么爱一个人,是不会承担殉情的负名,逸茹绝对不会寻死,想要逸茹死心,保持冷漠,这是必须的手段。他也没有阻止任甜,以逸茹的个性,这样的打击,她应该需要一阵子缓过来。

    当任甜刚起身的时候,逸茹回来了。脸上没有什么颜色,“你怎么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任甜关切地问。

    逸茹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喝咖啡。

    “对不起,我来晚了。”是方伟的声音,她抬起头,眼睛闪着一抹晶莹,方伟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我是她的男朋友,我听说你们在这儿聚会,她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忙,现在过来,自罚一杯。”方伟爽快地一饮而尽,当他看见逸茹一个人郁郁寡欢地去洗手间时,他就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说,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已经知道了。那时候,逸茹很是可爱,扔了东西就跑掉了,他在后面一直追一直喊,她连头都不回。

    方伟装模作样地搂着逸茹的腰身,逸茹也并不排斥,为什么恒远能做到的,她就不能做到。当逸茹一直喝酒,这回,不是恒远劝导,而是方伟在旁劝慰。逸茹就是想要自己醉,想要麻痹自己,他终于不会痛心了。

    是不是一次伤心欲绝,就可以抵过所有的欢笑。

    任甜眼睁睁地看着逸茹,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她深知自己伤害了逸茹,她肯定也不会原谅自己,但是,她只是希望时间可以抹掉一切,或者方伟,他能够带来逸茹快乐和幸福。

    每当恒远看到方伟,心里就别扭,为什么每件事都能和他扯到一起,上次的那顿饭,不知道为什么方伟就怎么插进来了,虽然他和逸茹是同学,但是从第一次吃饭来看,他们的关系就不太一般,这次,又是方伟,还自诩为男朋友。他总觉得这是一个隐形的炸弹,说不定,哪天就会威胁他的利益。

    这两个男人的确存在敌意,在方伟看来,是恒远太不懂得珍惜逸茹了,让一个女人为自己一次次流泪,一次次痛彻心扉,这种男人需要折磨女人,来证明一个女人对你的爱,是不是让人很无法原谅。凭男人对男人的了解,恒远绝对是一个城府深沉的人。就像上次那样,虽然恒远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从徐昕的言谈中得出,恒远是一个不计任何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不过,另一方面,他又感到庆幸,至少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恒远并不喜欢逸茹,但是,他也不爱任甜,为什么要跟任甜在一起,其目的又是为了什么?这一点,他需要深入调查。

    任甜不好意思见到方伟,害怕留给他不好的印象,毕竟是抢走了逸茹的男朋友,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不是也给了他一个机会,去接近逸茹吗?那么,他应该感谢自己才对。逸茹想到这儿,慢慢宽慰了。

    “逸茹,有点喝多了,我送她回去。”方伟实在看不下去了。

    “谁说我醉了,我没醉,我要继续喝。”

    方伟强行拉着逸茹走了。

    “你喜欢我,对吧。”

    不知道这句话是出于什么,方伟倒是很坦诚,承认了这一点,对,我是喜欢你。所以,请你不要再这么糟蹋自己。

    逸茹像是听明白了,又像是没有明白,自顾自地说,“你说,我傻不傻,喜欢了他五年,才发现他根本就不爱我。”逸茹一边抓扯头发,一边蹲着蜷缩着身子,狰狞的面目失去了往日鲜妍明媚的色彩。

    想当初,逸茹纯粹的表白。一句肺腑之言,“我喜欢你”。再加上各种兴趣爱好的了解,就这么开始了恋爱长途跋涉。

    爱情中的女人智商都为零。这句话,逸茹深刻体会。当她费劲心思,考上了和他一样的大学。本来以为自己前程似锦,爱情也会开花结果。为何就偏偏毁在他的手上。有时候还竟问一些傻不拉几的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我?”逸茹扬起天真的脸庞,一脸正经地看着恒远。

    “额,这个问题嘛,好难哦。”恒远故意地逗逸茹,看见逸茹的脸色变暗之后,然后说,“逗你的,你身上的优点,我数都数不过来,够我一辈子去挖掘了。”

    也许就是这句甜言蜜语迷惑了逸茹的心思。当时,逸茹太兴奋了,忘记了索要一份保证书。奈何保证书都没有法律效力,承担不起现实的重量。

    “你说,什么是永恒的?什么东西可以抵挡时间的摧残?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这么难受?”

    当逸茹进入睡眠的状态时,她才是安静快乐的,她的脸上才会浮现笑容。也许,这个时候,她不会纠结爱情的离逝,友情的背叛。

    逸茹后来才懂得:当爱情结束之后,唯有放手,才可以保留一点尊严。

    第二天醒来,逸茹脑袋沉重,完全忘了昨天的醉酒情况。昨天,她可是将废物脏秽全部吐在方伟身上了,这酒品,她不是第一次就知道。

    当第一次喝酒,吐出自己的真心话开始,她就知道,喝酒容易误事,至于昨天的事情,她实在想不起来,只觉得头很沉,昨天方伟陪自己喝酒,她喝了很多,然后醉了。

    “我昨天没说过什么话吧?”

    这不太肯定,又疑问的话,让方伟觉得好笑,只好故意逗逗她,“你还记得你说过这么一句话吗?”他故意逼近逸茹,让逸茹产生不安。

    “什么话?”逸茹也有点做贼心虚。

    “你说,你喜欢我?”

    “怎么可能?”她是绝对不会说这句话的,她明确地知道,她心里只喜欢恒远。

    的确,昨天,她是没有说过这句话,她说的是,她喜欢的人是恒远,一直喜欢恒远,喜欢了好几年。方伟只觉得心里有点失落,不过,好歹时间还长,有的是机会,让她察觉自己的用心良苦。

    “杨小姐。”听到后面有人在叫自己,逸茹停下脚步。

    原来是上次见面的徐小姐。徐昕是个聪明的人,自从上次从方伟那儿碰到钉子,她看出方伟对逸茹有好感,于是,开始从逸茹身上下手。

    “哦,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杨小姐,也是经过这条路回家吗?”

    “嗯。”

    “那真是太巧了,我也刚好住在附近,我载你。”

    “这个不太好吧。”

    “没关系的,我和方伟是好朋友。”上次是看见徐昕和方伟一起吃饭,逸茹也没有多想,就勉强地答应了。

    没想到这么容易中计,徐昕也是很开心,一路上跟她随便聊聊,摸清了她的住所,她就更加肯定,方伟对逸茹的感情。这可是一个好鱼饵,用来钓大鱼,她可不能轻易忽略,方伟,你就等着上钩吧。

    “你会化妆吗?”

    “不太会。”逸茹如实回答。这确实是她的不足,熟话说,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你看,你的皮肤都干燥暗黄。常言说得好,树靠皮,女人靠脸,一张漂亮的脸蛋,不只可以为你带来荣耀和掌声,还会给你提升魅力值,你年龄也不小了吧,听姐的劝,多关注自己的容貌,女人要学会打扮,这样才会更加容易抓住男人的心。”

    “哦,是吗?”

    “这个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公司的恒远,你也认识,不可多得的优秀男人,哪个女人不想攀附的,可能你现在看他还青涩,再过几年,他就会升职,越来越受追捧欢迎,你没发现,恒远身边的那个女朋友,每天打扮得像个妖精,天天迷得恒远团团转,就是这样的女人,男人才会喜欢。”

    徐昕是故意刺探逸茹的,看到逸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她知道,已经产生效果了。

    “不过,你也不比她差,你的底子强,稍微打扮就会特别漂亮,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个比他优秀十倍的男人。就像—”

    “徐昕姐,我快要到家了,就送到这儿吧,今天真是谢谢你,下次再请你吃饭。”逸茹像从逃难所中逃脱出来似的,惊慌失措。她说的是任甜吗?也没发现任甜会打扮啊,难道她也变了,为了取悦恒远,开始学会打扮呢?

    回到家中,她很认真地审视了自己一遍,从上次打理头发,到现在又有几个月,没有打理头发了。还有,衣橱里面漂亮的衣服,也只是穿了一两次,就被压箱底了,那次心血来潮买的几件衣服,至今也没有见到穿过几次。平时工作就那几套衣服换来换去,心情也是平淡无奇。

    难道漂亮也需要动力吗?女为悦己者容,难道她没有人欣赏,就沦落到自暴自弃的地步?自从上次跟恒远逸茹出去吃饭,他们就真的很少碰面了。至于他们的情况,她也不想了解。

    这一晃,也过去好几个月了。逸茹也开始忘记了,自从跟方伟在一起,日子过得也是挺快的,偶尔也会想起恒远,但是,仿佛是若干年前的事情了。就这样,细水长流地生活也不错。

    有时候,我们以为跟我们没有关系的人和事,总会不经意间影响我们生命轨迹。我们永远都不知道未来旅程,我们会邂逅什么容颜,遇见什么风景,发生怎样的故事。

    逸茹都不知道怎么就和徐昕开始有了交集。有了第一次打交道,还愁没有第二次吗?徐昕总是有事没事跟逸茹联系,刚开始是每个周末发一条祝福短信,过了一个月之后,她们的关系开始升温,可能周末去吃顿饭,逛个街,看场电影。她从方伟那儿猜到,逸茹可能喜欢的事物,这个周末,不例外,徐昕约逸茹去理发店做头发。

    当逸茹出现在方伟的面前,方伟都不敢置信,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逸茹,除了本身灵气神韵,还有另外一种说不出的惊艳。方伟当然不相信,她是为了这个饭局,精心妆扮。不过,他心里还是一阵窃喜。

    “我今天是不是很漂亮?”

    “何止是漂亮,是非常好看。”

    “又油嘴滑舌,那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当然是喜欢。”

    果然,男人还是喜欢漂亮的女人。看来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假。

    没想到逸茹会如此直接,有时候,逸茹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为什么,她在恒远面前总是温柔如水,在方伟面前,又恢复了霸道蛮横,她到底是谁?有时候,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如果说生命中总有一个人惊艳了时光,另一个人温柔了岁月,那么,恒远肯定是前者,方伟才是温柔了岁月的那个人。

    在每个女人心里,都非常清楚男女彼此的关系。而且,她会将每个人都排序,安置在恰当的位置。至今,她不敢否认,她对方伟没有半点情愫,不然,她也不会赴约,更不会允许他这么在家里来去自如。只是,在她的心中,恒远的位置还是重要一点,毕竟是自己喜欢了几年的男人,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抹掉。另一方面,她挺感谢方伟的,是他让自己开始变得自我,不再为了喜欢一个人,改变自己,以至于失去自我。

    看见逸茹又开始发呆了,方伟知道她还是很挂念恒远,只怕这么精心打扮,也是为了报复他吧。

    当那次七夕情人节,他像逸茹提出做他女朋友的请求,逸茹刚开始犹豫了一阵,然后他说,如果你想报复他,你就需要好好地活着,让他觉得失去你是一种遗憾,让他后悔痛苦。逸茹当时想的是,想要自己真正释怀一段爱情,最快捷的方式,就是让自己尽快投入另一种感情。显然方伟是一个备胎,有时候,她会觉得对不起方伟,但是,既然方伟都那么说了,她应该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获得救赎,去爱另一个人。

    “我们去看电影吧。”逸茹提议。

    对于方伟,这当然求之不得。“我去买票。”

    “哈哈,这次我已经买票了,算不算捷足先登?”看着逸茹璀璨如花的笑容,很难让人相信,她是为了从失恋中逃脱出来,做出的种种努力。现在,终于开花结果了。

    这段历时长久的痛苦经历,只有当深爱一个人之后,痛彻心扉的觉悟。当他们排队看电影的时候,她看见恒远了。任甜挽着恒远的手臂,他们看上去像画那样完美相配和谐。

    顺着逸茹的视线,方伟也注意到了恒远。有时候,他嫉妒恒远,为什么人都走了,还可以占据着逸茹心底的空间,也许他的一颦一簇,都可以牵动逸茹的神经,让她忧让她喜,他一直都努力地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他相信恒远能够做到的,他也能够做到,然后他搂着逸茹的肩膀。逸茹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吓着了,产生了些许抵触。

    《她比烟花寂寞》,逸茹很久之前就想看的一部电影。当恒远还在她的身边的时候,她曾不止一次邀约恒远去看这部电影,但是,恒远总是买的其他谍战片,或者恐怖片。当恒远看电影的时候,逸茹就一个人呆在他的身边看他。原来,他也会看这部电影的,看来,还是别人比自己的魅力大啊。逸茹并没有心灰意冷,只是学会开始接受现实了。

    看到妹妹Jackie不断刺伤自己的时候,逸茹不知不觉地落下泪来,正好被转头过来的恒远看到,逸茹当然没有发觉,她的眼睛湿润,视线模糊,这部电影每次看一遍,她都会哭一场。方伟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他想要竭力理解这画面的意思,听到逸茹哽咽的哭泣声,他默默地拿出了纸巾。

    剧终人散,看着人群一个一个散场,她的内心也变得凄凉。“我想要一个人呆一会儿。”方伟显然没有明白逸茹的意思,他以为逸茹看到了恒远,才变得这么神经质,逸茹哪里知道方伟的想法,自顾自地呆了一会儿,然后等到人群全部离场的时候,才最后一个走出去。

    在外面等逸茹的方伟,正好看见,逸茹和恒远在一起的画面。他的心不由得揪成一团,为什么到了现在,逸茹对恒远还是恋恋不忘。他的理性已经压不住了,他径直走过去,然后拉着逸茹就往车里走。

    逸茹还没有来得及说声告别的话,就被方伟拽着走了。

    “你是不是还对他恋恋不忘?”

    “你在说什么呀?他刚跟我说—”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伟的吻给覆盖了。她不能接受这样的行为,直接扇了方伟一个巴掌。这时,方伟也清醒过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逸茹也发觉自己太冲动了。

    方伟只是不理,他开始自嘲,“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你,看来,我错了。对于一个被爱情俘虏的人,我是无能为力。”他自己不是一样无可救药吗?想到这儿,他的心也怆然。这一路上,他们两个人安静地不说一句话。

    当她上楼梯的时候,方伟对她说了一句,注意点身体,不要太劳累了。还有,以后离徐昕远一点。逸茹点头就上楼了。

    但是,从逸茹走后,任甜就甩了恒远的手臂。“这戏我已经配合演完了,我们以后可以不用见面吧。”

    “谢谢你。”恒远最后抛出这么一句话,任甜哭了。只有这么一句,她做了这么多,原来就剩下他的感谢。

    她伤心地蹲下来,用手环抱身躯,将头埋进手臂里,仿佛这样就这么进入了母亲的子宫里,不用再担忧,不用再害怕,不用再患得患失。原来,她只是逸茹的替代品,对于这点,她无法接受。

    她不知道怎么到家的,然后去冲了一个澡,混混沌沌收拾好行李,就入睡了。第二天,当她上飞机的时候,碰到了方伟。两个人诧异了好一阵。

    “你这是去哪儿?”任甜问方伟。

    “出差。”方伟答道。

    “你呢?”

    “回家。”

    “哦。”方位点点头,没有多做应答。

    逸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收到了方伟的短信,她才知道方伟要出差一个月。她想要解释,可是,对方总是关机。

    这次,是方伟主动申请出差的。也许他觉得,是时候需要好好调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这一个月里,方伟没有主动联系逸茹,徐昕也没有找她了。逸茹突然觉得一下子世界安静下来了。这段时间里,恒远找过她一次,邀约她吃饭的事情。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挂断了。”逸茹很冷清地说。

    “我母亲想要见你一面。”

    “什么?”

    “就是我们经常去的那家糕点店。”

    逸茹冷静了一下,思量了半天。

    “她病了。”

    “那好吧。”

    在约定的时间,逸茹如约而至,手里还拎了一大袋水果。她看见恒远的母亲躺在一张病床上。她气虚无力,想要支撑起来,没有重心,然后逸茹善解人意地将她扶起来。

    “你这孩子,这么久了,也不看我。哎,人老了,就没用了啊。”

    “阿姨,您哪里老啊,比我妈妈还年轻了。等你身体好了,我亲自做好饭菜给您吃。”

    “就难为你了,还有这孝心,不像恒远。”

    当方伟回来后,他拿出一枚戒指。

    逸茹没有接受。

    “是因为他吗?”

    “不是。”

    “那你爱过我吗?”

    逸茹点点头。

    她确实对方伟动过心,在某一段时间,治愈了她的创伤。

    “你知道第一次,我是怎么认出是你的吗?”逸茹问道。

    “怎么认出的?”

    “因为任甜跟我提起过,你在这个城市发展。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城镇好好的总监不当,非要跑来当经理。”

    “你什么时候原谅任甜了。”

    “我早就已经原谅她了,只是固执好强,不肯轻易认输罢了。后来我想明白了,也不是她的错。爱情本身就没有什么对错。当时我和恒远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喜欢恒远,但是,她并没有插足,这就已经很给我面子了,后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确实已经分手了,不过,就是他们分手的事情,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我有点感到惋惜。终于我可以放下他了。”逸茹终于舒缓了一口气。

    “那么,你什么时候可以接受我?”

    虽然她已经不爱恒远了,但是,她现在还是无法接受方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方伟的感情除了感激,没有一点爱情的成分。她不想继续欺瞒自己,就像当初,她明明知道恒远并不喜欢自己,可能只是贪恋自己的仰慕崇尚,才勉强答应的。她已经错了一次,决不能再错下去,更不能欺骗方伟,对于这一点,她做不到。

    十一

    也许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但是也有很多事从未改变,正如头颅上的那盏灯,花瓣的形状,甚是好看,撕裂着那颗骄傲的花心。时间总会磨掉青春残余的骄傲。消除青春残留的戾气和张扬的个性。

    在那次看到恒远母亲生病的时候,恒远显示出来了少有的焦躁不安。恒远拉着逸茹的手,让她别离开自己。

    逸茹很冷静地说,“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而我现在只想过一种细水长流的生活,不想那么折腾了。”

    “你变了?”

    “是啊,又有谁不变呢?”

    “是因为他吗?”

    “不要总是把责任推给其他人。你母亲身体这样,就是因为你,难道你不知道么?”感觉到自己说话很冲,失去了责备的意义和身份,最后温和地说了一句,“以后多抽空照顾阿姨。”

    从那次开始,他们再没有见面了。

    这段缘分终于告终。

    所有误会都是沟通不畅导致。最可怕的是彼此信任度降低。每个人都以为还是原来的自己,时间早已注入新鲜血液。每场悲剧都是注定好的结局。总有其必然发生的道理。成长本身就是一场冒险,一次次未知的尝试,去涉足未知的领域,去挖掘新奇,但是跌倒之后必须勇敢爬起来。

    几年后,逸茹在大街上碰见了任甜。任甜身体发福,显然成立了自己的家庭,手里牵着老公,肚子圆鼓鼓的。当她们相视的时候,任甜尴尬地打了招呼,“逸茹,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她等了这么久,任甜终于拉下脸来,说出了这句话。

    “我从来没有怪你,真的。”然后她们拥抱在了一起。

    “谢谢你。”任甜说着。

    “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这几年,我都是一个人过的。”

    “恒远没有找过你吗?”

    “他找我干什么?”

    逸茹听着莫名其妙的。她很不理解,当初要分开不是恒远吗?为什么他要来找自己?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他为了跟你分手,故意跟我在一起的,我为此还伤心了一段时间,我想,他是真的爱过你。还记得看电影的时候吗?他找到我,要我配合演一场戏,其实,那都是故意为了让你看到我们都很幸福,我们当时已经分手了。”说到这儿,任甜惨然地笑了,然后继续说道,“当时,我还为这件事生气过,为什么你可以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而我什么都得不到,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可能因为我不够勇敢吧,付出的太少,要求得太多。相信爱的人注定会很幸福的。”

    “是吗?”逸茹对于恒远喜欢自己的这件事,还是有点怀疑。他真的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让自己离开?

    至于他们为什么分手,她开始有点记不清具体的理由了,反正是很小的一件事。当恒远毕业那段时间,他们就开始经常吵闹,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刚开始,恒远还会谦让逸茹,低头道歉,有时候生气就责备逸茹无理取闹,后来,干脆懒得理会。他们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很少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话。经常不见恒远踪影,出去就是一整天。回家后,也是闷声闷气的,什么话都不说。

    当时毕业一大堆事,找工作,毕业设计,心绪烦乱是常有事,这些她都能理解,她也不怪他。但是,有一件事,她很不理解。

    为什么,在他的摄像头下,从来没有她。她见过枕头下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位笑意璀璨的女子,明眸皓齿,头发飘逸地随风定格在阳光下。虽然照片已经泛黄,但是隐约能看得出,那女子青春逼仄的气息,美好的容颜。

    有一次,她无意翻出来,然后温和地问恒远,“这位美女是谁啊,怎么从来没有见过”。然后他赶紧收起来,还责备她不该试探他的隐私。也许,这件事让逸茹无法容忍。她什么都可以原谅,但惟独这件事,她不能宽容。如果他不爱她,他可以跟她说,就算她再喜欢,她也绝不死皮赖脸地缠着他。

    可是,他却始终不肯解释,为这事不知吵了多久,逸茹最后也是累了,不想折腾了。终于后来想明白了,为什么为着别人的过去,死死纠缠。可是,想明白的时候,恒远再也没有回头。

    也许,年轻的爱情都太青涩稚嫩,脆弱无力,禁不起时间的考验,也承担不起现实的重量。

    如果他喜欢自己,他为什么从来没有说,他也很少表示,这些她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要这么折磨自己,为什么他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仿佛总是与她无关似的,做客旁观,做什么事都太理性了。

    以至于现在,她都不知道当初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爱情本身是两个人的事情,结果都是自己一个人自导自演。“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千万不要拿它作幌子了,自欺欺人。你需要的只是赞赏,需要崇尚,这些不过都是你的战利品。这些缴获的物品,一部分施舍给别人,一部分自我安慰。这种至高荣耀,我承受不起。我就是太天真了,却也心甘情愿地俘虏。我不怪你,只怪我天真。”

    这些话,她记得是因为还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网上,引起了一阵不少的骚动。那段自欺欺人的感情,逸茹百般折磨。不管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他都愿意,没什么排斥,根本就看不出他的真实喜好。

    就像他喜欢篮球,摄影。当任甜告诉她的时候,她像捧着珍宝般兴奋的样子。可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却很少去做这些事。当时逸茹还问过原因,恒远温柔地回答,“这是因为我害怕你寂寞,所以陪着你啊。”然后逸茹差点感动得留下眼泪。后来仔细想想,才发现漏洞百出。

    他可以跟着朋友一起看世界杯,却不让她陪着,他愿意跟朋友一起吃饭娱乐,却不邀请她。这些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当然,每次他总有方法打消她的疑虑。她当时还以为自己想多了,后来,渐渐变得越来越神经质,她才经常闹分手,想试探他是否关心自己。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维系这么一段关心,仿佛,他只是她的一种执念,一种习惯。让人没法割舍,就像是右手牵着左手那么自然。

    一想到这些事情,逸茹就头痛。本以为很多事都忘记了,没想到任甜提起时,那些尘封的记忆还是会鲜活地跳出来,将过去零碎的故事拼凑完整。逸茹虽然没有多大反应,凭女人的直觉,任甜明白他们之间可能会有很多误会。

    看到逸茹沉默的样子,任甜接着叙述,“后来,他母亲过世了。”

    不管逸茹是否原谅恒远,或者是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他们是回不去了,从前的她勇气可嘉,生怕来之不易的感情会变质,以至于自己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就算他亲口告诉她,他爱她,逸茹也不相信。她打心里对这段爱情失去了信心。

    从来没有想过阿姨会去世,听到这个消息时,逸茹才真的震惊了。当时,她就应该明白,恒远请求自己留下来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可是,当时,她只是想着该如何去拒绝。

    “你既然当时还喜欢他,为什么还拒绝。”

    “我也不知道。”逸茹空洞的眼神看向很远,很久很久之前,她以为只要她喜欢,就可以改变一切。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天真得愚昧。所有的东西都抵不过时间。

    感情是易耗品,当缱绻缠绵之时,就应该想到意尽阑珊之日,唯有距离产生美。一旦缺点暴露在现实生活中,不一定每颗心脏都能负荷,什么都想要得到的人,最终什么都得不到。他们只能遥相望,不能近相思。

    当她竭力想要缩短距离时,恒远总是对她若即若离。但是当时的她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不明白任何暗示,亦如飞蛾扑火,在所不惜。这是她的宿命。用力太大,火也被扑灭了。

    “那张照片是他的初恋女友。恒远为了参赛,拍了一组芦苇,她当时为了救照片落水身亡。阿姨不知道事情真相,私自动用了相机,结果相机掉进水里,只留下了一张她的照片……以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理解过恒远。他是一个严重缺乏安全感的人,他害怕亲近会带来伤害,为什么两个人明明相爱,却要相互折磨。这在当时无法想明白的事情,现在,逸茹都明白了。

    我们都输给了时间。成熟的最大致命伤,就是已经没有力气瞎折腾了。也许,曾经我们都希冀能有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只要惊天动地,轰轰烈烈,死心塌地,哪怕飞蛾扑火,也会义无反顾。可是,细水长流的生活,慢慢磨灭青春的戾气狂傲,也许后来的某一天,我们才会明白,很多人都会成为平凡人,过着平淡的生活。

    再次见到恒远,是在某一个校友的结婚典礼上。

    当她看到恒远手臂挽着一位恬静的女子,她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该告终,没有必要再追究了。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只是点头问好,没有多余的言语。再熟悉不过的陌生人。

    “你还是老样子。”看着逸茹不明白的样子,“还是喜欢安静。”

    逸茹颔首微笑。

    “最近怎么样呢?听说出版了新书。”

    “还行。你呢?”

    “还凑合。”

    “还这么谦虚……”逸茹还有话没有说完。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

    逸茹看见恒远回到女伴身边。逸茹闷声地端起红酒,一饮而尽。

    婚宴后某个星期,有个女子打来电话,自称是恒远的妻子,想要见一下逸茹。逸茹想要婉拒,没有必要再去惊扰别人的幸福,但是,对方说,这次回来,不知什么时候会再见面,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要聊一下。

    “你就是杨逸茹吧。”

    “恩,我是。”

    “我是恒远的妻子。我听过不少关于你的故事。”

    “嗯。”

    “很高兴认识你。”对面的女子首先伸出手,逸茹也优雅地回应。

    “我也是。”

    “跟我想象中一样优雅。恒远经常提到你,说你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哦,是吗?那他还说了哪些事情?”逸茹也对这位女子颇感好奇。除去第一次见面的自信之外,这次有一些颓靡。

    “恩,他还说,你很聪明。每次看电视的时候,都会猜到结局,还有玩游戏的时候……”

    “看来,他很爱你。”

    “是啊,他对我很坦诚。我也很爱他。”

    “那你找我—”

    “没有,我见过他给你写的信。还有,一张照片。”

    逸茹温软地说,“你是个聪明的女子,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没有必要去追究了,只有放下之后,才会轻松。好的婚姻都是需要用心经营的。”说完,她拿出一本书,是关于女性与婚姻。“希望这本书,对你有益。”

    女子惨然地笑了,“谢谢!”

    “在婚姻中,最忌讳女性猜忌。猜忌就是对自己不自信,对伴侣没有安全感,所有的感情都禁不起猜忌,爱不能试探,需要保全……”

    “那时候的我,经常胡思乱想,想要寻获安全感,偶尔撒泼发脾气,希望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得到他的安慰。可是,他每次都是温和地看着我发脾气,在一旁安静地听完所有怨言。他既没有哄着我,也没有责怪我。脸上永远都是一个弧度的微笑,仿佛是刻画上去的假象。那时的我无法忍受,稍不如意就大发脾气。杯子碗全部都扔到地上,然后看着他蹲下来,面容温和地捡起那些碎片……”

    “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需要相互折磨,来证明对方的爱。如果一个女子对你还有责难,抱怨,那她心中还有期许,至于结局是否相得益彰,或者大相径庭,那都在预料范围之内。但是,请千万不要辜负了一个女子的期望。只有当一个人彻底绝望的时候,她会连同情心都懒得施舍了。又有谁会在意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所有误会都是沟通不畅导致。最可怕的是彼此信任度降低。每个人都以为还是原来的自己,时间早已注入新鲜血液。每场悲剧都是注定好的结局。总有其必然发生的道理。成长本身就是一场冒险,一次次未知的尝试,去涉足未知的领域,去挖掘新奇,但是跌倒之后必须勇敢爬起来。”

    “所有人都追求事业有成,可是,又有谁能够否认,家庭和睦不是一种成功呢?有时候,低头并不是妥协,更不是退却忍让,如果家庭可以更加和睦,或者事业更加顺利,又有何不可?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利,你付出的代价会更加惨重。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是心平气和的交流……”

    “我看完了你送给我的那本书。”

    逸茹微笑地点点头,“恩。”

    “以前我也是很少理解过别人,现在我们的关系好多了。”

    “那就好。”

    “谢谢你。”

    “不客气。”

    ……

    “听说,你的新书出版了,我过来捧捧场。”来之前,任甜就给逸茹打过电话报喜,当任甜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过来,刚好碰到恒远的妻子,逸茹冲着她微笑。

    “真没想到,你现在潜心专注著作了。”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逸茹抬起头,看见了方伟。方伟索要签名。逸茹很潇洒地签了一个漂亮的名字。

    忙到下午六点,人才散去。逸茹疲倦不堪。看见方伟递过来一瓶水,“谢谢!”

    “我们去庆祝一下吧。”

    “OK。”逸茹比了一个手势。

    “首先,祝愿我们的逸茹,处女作大功告成。”

    “谢谢。”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方伟问逸茹。

    “还没想好,也许去旅游,也许出国学习。”

    “这个真不错。方伟,你有什么打算?”任甜问方伟,这次方伟意外出席,有点令人振奋。不知道他有什么规划。

    “先卖个关子,到时候实现了再说。”

    “你什么时候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你不会又开始追我们的大作家吧。”任甜故意逗他。

    “哪里?”听到这儿,方伟脸有点红了。

    “你看,他的脸都红了。”大伙都开始拿他取乐了。

    结束之后,大家都各自开车回家了,最后只剩下方伟。任甜那边正和丈夫聊了起来,“你说奇怪不奇怪,为什么恒远的妻子会过来?”任甜的丈夫没好气的地说,“你关心别人干什么?”

    “这么小肚鸡肠啊,生气呢?”

    任甜的丈夫点点头,然后任甜甜蜜地在他的脸庞吻了一下。“这下可好了。”

    “还不够。”话刚说完,接连疯狂的吻覆盖过来。任甜羞答答的脸庞,红彤彤的。

    那边方伟见到逸茹走出来,连忙迎过去。

    “你怎么还没走?”

    “我一直都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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