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神谕之碎

作者: 抓哥儿 | 来源:发表于2019-11-22 20:06 被阅读0次

    沙漠里的黄丘上,已经插满了陈予玲的战旗。那是一面面湖蓝色的战旗。姨母说,领着个浩荡的战团,出师有名,结盟有号,扬旗传令。所以陈予玲挑了一个凉快的颜色,湖蓝色在这个炎热的黄色背景里最显眼,就像一丝丝扬水的凉风。陈予玲摸着自己的下巴扬起头,望着战旗。旗子上的标志借用了夜喜神像头冠上的图标,十三个旧望族的标志按星座排列,用直线连接在一起。
    “唔嗯,火劈木的结盟,就是我的战团,谢谢了神像。”陈予玲点点头。
    宁静的沙漠被一颗烟花炸响。烟火在陈予玲的头上散开成银线,夹杂在浩瀚的星空里蹿游,像调皮的彗星在追咬彼此的尾巴。陈予玲扭过头,看见大师兄手上拿了一个壶瓜梗,瓜梗屁股上还红红的冒着白烟。地平线上,立刻有流沙族人又燃起一个烟火,开放到天空里,信号一个个朝西北方向传递。
    “你在给扬漫那边发信号吗?”陈予玲问。
    “是的呀,”大师兄用手捏住胡瓜梗,把它熄在手心里:“无害,我向扬漫发的两个字是无害。虽然只是为了拿回自己的海螺,你也不打算动武,可你带这么大个战团去岩井,我希望扬漫不要误会。”
    接着大师兄从背后拿出一速白色的莲草递给陈予玲。
    陈予玲开心的笑起来:“除了放烟火,还送花束,你的送别礼这么隆重?”
    大师兄拿手拨开莲草的花瓣,里面紫色的线状花蕊卷曲在一起:“紫尾莲草,你把这些花蕊扯下来装在小瓶子里,如果觉得心神不定就拿出来闻一闻。你喝了一肚子走神儿泉水,就算是普多重生,也怕被它侵扰。紫尾莲草的花蕊能醒神,希望可以缓解缓解。”
    “好吧。”陈予玲接过花束,撇成两截塞到挂包里:“我能再索要个人吗?把小颜给我吧,我需要她带血生。还有,我已经离不开她弹奏的壶弦琴了。”
    大师兄嘻嘻笑起来:“小颜也想跟着你走,她说自己的琴艺不佳,只有你认真赞赏。其实她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根本就不适合守庙扫殿了。”
    绿洲的烟火信号很快传到岩井。扬漫差人在靠近岩井最凉爽的地方搭建精致的帐篷,用竹节把岩井的水环绕引到帐内,用圆润的碧玉镶嵌在陶泥上,制作成冰润的按摩床榻,用夜明的仙人球刺插成毛茸茸的挂灯,用夹层裹冰的方盘盛放好甜瓜和奶干。布置完备后,扬漫帐里帐外仔细检查,挑了挑剑眉,满意的砸砸嘴:“嗯呵呵,没有什么女人,是我扬漫哄不了的。”
    “这是给谁准备的呢?竭尽铺张。”乔叶翕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后面跟着缘耳和李天长,这两个人已经变成了他的跟屁虫,抓着他的屁股不放。乔叶翕面无表情的问:“听缘耳说,陈予玲朝岩井这边来了,你要款待她一番?”
    扬漫弓起眉毛,走到缘耳旁边,伸出无名指拨拉一下他的长耳垂,发出“嗯嗯”两声。缘耳立刻哈腰,脸笑得像个长裂的西瓜:“是的族长,我告诉大法师,陈小姐已经拔营过来了。有些关于时钟书的事情,他不是急着问她吗?”
    “喔拔营?”李天长哈哈大笑:“呵,她集结好战团,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你们?你们到底得罪她什么了?难怪扬漫族长这么紧张。她是来收拾你们的吗?”
    缘耳瞅瞅扬漫,脸皮板结成块儿,尴尬的答道:“也不是啦。”
    “那就是来收拾你们祭司的吧?啊哈,你看那边的人多严肃!”李天长指着岩井的背面。祭司的人与扬漫这边的人截然不同,他们像木桩一样围杵在祭司的帐子周围。祭司的那些死士面容毁烂,眼神焦灼的望着扬漫,头上还顶着愁虑的阴云,好像把那半边的天都染成乌黑色。
    扬漫甩了甩头发,露出他英俊灿烂的笑脸:“你这下身短的家伙,把我族里的情势看的很清楚嘛,我族的内争一触即发。”然后他朝乔叶翕耸耸肩:“所以我才没办法带您去神庙里找陈小姐,那是祭司的地盘儿。我的祭司是个失控的狂野婆娘,我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但我是追随您大法师的,就像过去我的祖祖辈辈一样。我们有契约,我们为你守护神庙。而且只要您需要,流沙族随时做你的耳朵,为你提供世界每个角落的信息。”
    “是吗?多少年前的契约,流沙族脉的子孙还当真。”乔叶翕上下打量扬漫准备的帐篷,摇摇头:“陈予玲不像吃这一套的人。你表现得实诚点更好。”
    李天长捂着嘴嘻嘻嘻笑:“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主动去教别的男人,怎么讨自己老婆的欢心。”
    乔叶翕不说话。陈予玲让他好奇,但在他眼里,她还没有那个叫华姆的女人迷人。乔叶翕猜,时间早就冲淡了感情,现在只是因果还把他们搅在一起。乔叶翕捏了捏包里的时钟书,也许很快,他就能把未知的恐惧一扫而光。
    “好了大法师,我还有笔生意要谈,您自己找找乐子吧。”扬漫吹了一下自己浓密的睫毛,眨眨眼说:“我这沙漠里,最重要的事就是赚钱了。”
    扬漫裹起自己的纱衣,踩着绵软的沙路,穿过四五个不大的岩井。他路过帐篷就会朝里面挥挥手,遇到美女就要去撩撩别人的发丝,遇到幼童会把他们放到肩膀上抬一段。他爱他的族人,看起来老幼者都是他的亲人,美貌者都像他的妻妾。他的背影就像身着黄袍的沙漠之王,并不是因为他的衣着多么华丽,而是因为他举手投足里都闪耀着爱与雄心的光芒。
    他带着光芒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客帐群里。那里有一个小帐篷,帐篷里坐着一位老朋友,扬漫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有能耐回到这里跟自己再谈交易。
    “亲爱的老朋友!”扬漫张开双臂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扎实的拥抱。
    “老朋友?我猜您都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吧?”对方不乐意的推开扬漫。
    “啊呵呵,”扬漫笑得僵硬,扯得牙齿都咯嘣响:“来跟流沙族做生意的,都是朋友。你这已经是第二次来做生意了,当然是老朋友。”
    “好吧族长,你记住了,我叫越好,虽然是第二次来,但还是为了上次那笔生意。我要赎回仙贝!这次我的价码你一定满意。”越好说完,从兜里掏出一个石盒子,放到扬漫面前。
    扬漫伸出食指间,轻轻在石盒上拂过。它的雕工并不繁复,但精美圆滑,转角的衔接感觉不到过渡,半圆的弧度像海浪拂过,边缘的兽刻上有绒腻的羽感。扬漫经手过世界上最好的艺术品。短短一道摸过去他就明白,就算请西南林子里钻研雕刻的小刀客出来,也不能雕得这么好。这是忘界失传的技艺。接着扬漫拿起盒子掂掂重量,心想:“嗯,光是盒子也能卖个好价钱。”
    “你别光琢磨盒子呀,好东西在里面。”越好走上前去,把盒盖子给揭开,里面装着半盒子白色的泥巴。泥巴中间稳稳当当的裹着一颗冰冻石头,颜色黄灰,表面粗糙有孔,质粒瘪塌塌的扑拥向中央,形成螺旋状的纹路,看起来就像个风干的包子。
    “不会吧!”扬漫立刻伸手抠出石头,把盒子随意扔到了地上。然后他捧着那个石头自言自语的念起来:“神谕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冻水。它原本是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偏偏里面包裹着一块儿拳头大的碎石。圣母曾经说,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事物,越是纯洁的背后越有顽固的垃圾。她耗尽精力,把碎石隔空取出。她叫它神谕之碎。它与洁白精纯的神谕一样,藏着同等高深的神力。但那是向往善和光明的忘界人无法参透的黑暗。”
    “神谕之碎。对,它就是神谕之碎。”越好凑到扬漫手边,摇摇头说:“向往善和光明的忘界人?可怜,你们连善和光明的尾巴都还没抓到。”
    扬漫用手拍拍自己的额头,顺着鬓发抹下来:“从哪里搞来的?”
    “这是我师父替夜喜神守护的东西,她是伟大的神侍者。她说夜喜神愿意拯救无辜的善者。她向我保证,这个东西绝对够本换回仙贝。”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扬漫拍拍越好的肩膀:“你们这些无知的普通人呀,别太相信忘界人的鬼话。看来你师父并没告诉你她的真实身份。不过无所谓,我扬漫做交易,重要的是货而不是源。你这货嘛……”扬漫砸吧着嘴,下巴左右摇动像灵活的木偶:“它倒有些收藏价值,可没什么实际作用。它是向往善和光明的忘界人无法参透的黑暗呀。”
    “你不用像上次那样装模作样了,这次可没有砍价的时间。”越好翻了个白眼:“师父让我转达你,陈予玲拔营过来了,她一定会向你索要仙贝。她的价码也许是,砍得流沙族人仰马翻。我们这么划算的交易,你不如赶紧做了,免得等她来找麻烦,你什么也捞不着。”
    “嗯嗯,”扬漫托起头,仰脸看着越好说:“看来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起身到帐篷门口,伸出去手两根指头勾了勾,又朝远处比划了几个手势。没过一会儿仙贝就被请了过来。她看起来有点狼狈,头发披散着,身上琉璃族的衣裙很破旧了也不愿意换下来。但她被扬漫养得胖嘟嘟的,脸和腰都肥了一大圈。她的眼睛仍然像宝石一样闪耀,她的脖子仍然像天鹅劲般纤长挺拔。
    “越好?”仙贝扭着肥实的小屁股冲了过去,像只欢快的小鸭子。
    “仙贝,这次我可以救你!”越好蹦跶起来。
    “你用什么赎我?他们说有人要赎我,我还以为是陈予玲姐姐到了。”
    “我有神谕之碎。那时我在沙漠边缘徘徊,想回来救你但迷失在风沙里,差点丧命。我真幸运,遇到一个忘界的隐者。她是个好心的老太太,不仅用清凉的饮水救了我,还倾听我的痛苦。她愿意帮你摆脱这些扰人的争斗。她说可以给你找个足够隐蔽的地方。扬漫放出消息要卖了你,沙漠里到处都是图谋不轨的忘界人。不要等陈予玲了,她将带着战团四方寻战,不能给你安宁的生活。”
    “是呀,连我自己的部族也没能力守护我。”仙贝失落的垂下脑袋,又疑虑的抬起眼问:“你相信那个老太太吗?”
    “她救了我的命,我当然相信她。”越好挠挠腮帮子:“她看起来很厉害,我想跟她学法术保护你!”
    “嚯嚯,”扬漫扔了颗葡萄到自己嘴里,不屑的笑起来:“快去找你的厉害师父吧,可别又让仙贝被什么人抓住了。另外,千万别信唬人的好听话,送客!”
    送走仙贝和越好,三天之后,陈予玲到了。她浩浩荡荡的战团仿佛能把整个沙漠覆盖,但卷起黄沙的狂风却可以把他们顷刻颠覆。扬漫没再花心思掩盖流沙族的耳目,反而大张旗鼓,把那些传递信号的烟花放的灿烂又密集,变成了接二连三的迎接仪式。他在岩井周围放的烟火最多,足够让半边天空烟熏火燎。流沙族密密麻麻的帐篷群像被围困在云雾里,呛得流沙族人咳咳抱怨。
    陈予玲鼻子里塞满了浓郁的火药味儿,她揉揉鼻子,指着远处高大的岩井说:“我们到了吧,流沙族的烟火也终于消停了。”
    “流沙族的族长真是恬不知耻,拍起马屁来毫无底线。”瑶略云厌恶的招了招脸前的烟灰:“可恶的男人,他怎么不怕把自己呛死。”
    “我的族长呛死了,天底下会有无数女人哭泣的。”小颜咯咯笑起来:“您一会儿见到他,就再也舍不得辱骂他了。他帅得让您开不了口。”小颜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吞了一大坨清口水,咕咚从喉管里滚过,惊得陈予玲睁大了眼睛。
    她在烟雾里渐渐找到乌压压的人群和他们身后上百个帐篷。人群里,露出无数个齿白唇红的笑脸。还有不少面毁身残的怪人表情扭曲,藏在那些笑容里。流沙族人的外貌两极分化,体阔貌美者占多,他们就像一群天生的明星般耀眼,连七八十的老人也鼻挺眉俊。但夹杂其中的怪人却比离群的野兽还邋遢可怜。
    陈予玲一眼扫过去,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传说中最帅的男人。
    扬漫体态健郎的站在人群中央。他看起来不太正经,左手挽着一个帅哥的手臂,右手搂着一个美女的肩膀。他看见陈予玲了,就伸张手臂在空中画个弧,使烟雾乘着空气,像游龙一样在地面绕两圈然后飞走。于是他的面容暴露在清新的阳光里,明晃晃的扎人眼。他一直保持微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好像俊挺如山的鼻梁下两洼小池塘。他灰绿色的眼睛,在云朵漂游的阴影里变换色调,仿佛能把人勾入迷梦。他匀称的身体在透明的纱衣下若隐若现,柔美又紧凑的肌肉被缎子般棕亮的皮肤包裹着。
    陈予玲久久驻目挪不开眼睛,她觉得自己再盯下去,就快用眼神把这个男人解剖了,于是她眨眨眼,看向身边的瑶略云。瑶略云用手指在两唇间划过,做了个封口的手势,她果然已经骂不出口。她也毫不遮掩的打量着扬漫。
    她小声问陈予玲:“他是不是我们忘界最迷人的族长了?”
    陈予玲回头瞅瞅罗林,连雪灵族那些男人们也正盯着扬漫发痴。扬漫是比罗林长得标致。陈予玲忍不住笑起来:“瑶姐姐,太完美的五官显得不真实,少了一分让人亲近的欲望。我还是觉得罗林好。”
    “是吗?”周围的女人都异口同声反问,然后又皱起眉头再打量打量,点点头,觉得陈予玲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扬漫理了理衣领,手指顺着胸脯滑下。他拉长磁糯的嗓门对陈予玲喊:“我是流沙族族长扬漫,欢迎到沙漠岩井来,普多公主。”
    陈予玲下马,凑到扬漫跟前:“亲爱的族长,我来找你商量点儿事情。”
    扬漫再凑近一点,轻声细言:“什么都好商量,陈小姐。”说完他就急匆匆揽住陈予玲的腰,迈开步子把她往自己帐子里送。陈予玲的人在他们身后快步跟着。陈予玲的脸忽然红的像熟透的山楂,心里也是一阵诡异的酸爽。
    扬漫扭头朝旁边吆喝起来:“备茶备酒喽!”他路过余连沙那个满头花发的表哥,又顺手拍拍他的肩膀说:“余表哥来,领上你的连沙表弟,帮忙安顿一下陈小姐的战团啦。”接着他又带着陈予玲穿过几个高大的怪人,他转个圈把陈予玲从右臂换到左臂,然后指着怪人的鼻子说:“你们给我滚远点啊!”最后他们从几个小孩身边走过,扬漫又摸摸小孩的头:“一会儿给你们好吃的。”
    扬漫行路匆匆,黄色的纱衣被他脚步激起的黄沙拍得啪啪响。但他撩开帐帘后就立刻瘫软成另一个人。他把陈予玲放到座位上,自己闷了一口酒,然后伸展四肢,舒缓的斜躺到他那铺张的羊毛金丝花毯上。他用两个手指夹了块儿坚果塞到嘴里,咬得咯嘣咯嘣响,懒洋洋的对着空气说:“请您出来吧。”
    乔叶翕走了出来,用他细长的手指摸了摸陈予玲的手背:“好久不见。”
    陈予玲的脸一下变得惨白,她不知道哪里来的恐惧瞬间把她包裹,又像打个冷战,立刻被身体挤走。她呆呆的眨了眨眼睛:“乔叶翕。”
    “来嘛,坐下聊喂。”扬漫伸手把乔叶翕拉到了座位上,然后他摇摇桌子旁边的铃铛。四五个老大爷抱着壶弦琴钻进帐篷里。他们盘腿坐下,把壶弦琴横放到胯裆处,琴弦朝上的人用指甲挑弦扬音,琴背朝上的人就用坚果壳敲击走拍。流沙族人精通乐器,他们的壶弦琴就像天籁。扬漫跟着节拍晃荡脑袋说:“我的祖先说,壶弦琴音,能唤醒空气里的微尘,你们相信吗?整个世界都是活的。”扬漫托起手掌凝望,好像那些微尘真会在他手心里跳舞一样。然后他扬扬手又说:“至少,我希望这琴音能让陈小姐愉悦。原谅我们,借用你的海螺。”
    “有借有还,那也没有什么。”陈予玲回答。
    “您的海螺在那祭司婆娘手里。”扬漫皱起眉头:“我相信她会还给你。”
    “那仙贝呢?扬漫族长不会为难我庇护的部族吧。您都把她挂到市场上了,也只好随行就市。您开个价,我会想办法满足。”
    扬漫摊开手耸耸肩:“您来晚了。前天,已经有人出高价给领走了啊。”
    “天啊!你把她卖给谁了?”陈予玲惊叫起来。
    扬漫慢悠悠摇摇头:“买主是个神秘人物,来送货的那个叫越好。”
    “越好?”棉絮村里的男孩,陈予玲和乔叶翕都张大了嘴巴:“他是个普通人,能拿什么宝贝打动族长你,赎回仙贝呢?”
    扬漫坐直身体,从案几底下的箩筐里拿出一个石盒子,放到他们面前:“了不得的收藏品呀,神谕之碎!叫我如何拒绝呢?”
    陈予玲一看那盒子就知道东西来自哪里了,半死树洞里的地下空间,她还清晰想起来那些记载,神谕之碎,无法参透的黑暗。
    “越好还说了什么别的吗?”陈予玲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盒子,嘴上又继续跟扬漫问话。好像把自己分成了两个人在同时处理不同的事情。
    扬漫点点头:“当然,我忍不住要问他,从哪里搞到这个石盒子的。”扬漫发现陈予玲呆呆望着石盒子,好像没有在听自己说话。他弹了两个响指:“嘿嘿,美女能看着我聊天吗?”等陈予玲机械的收回目光转向他,他才继续讲:“他说他认了个师父,是什么夜喜神的神侍者。石盒子是他师父给的。我的妈呀,乱七八糟的,那个忘界人真能哄骗小孩子。我从没听过什么神侍者,我只知道忘界坍塌前,有个圣母族的族脉叫夜喜。”
    陈予玲看了看乔叶翕。他早就恢复了平静的神色,黑洞洞的瞳孔里没有一丝反光。他不讲话,就像个死人杵在对面。但是陈予玲已经猜到仙贝去了哪里,她无法掩饰自己脸上的疑虑。越好多半跟当年的蒋华一样被忽悠了。仙贝必定又遇上一桩盘算已久的阴谋。他们说不定还会遭遇半死树洞口的杀人雾化丝。陈予玲心里又打了个寒战。她把手放到自己的太阳穴上敲了敲,起身朝扬漫挤出个僵硬的笑脸:“我知道了,谢谢你族长。”
    她匆匆喝下几口茶,塞了几把水果到嘴里嚼,屁股下像是垫了针毡,终于还是坐不住,一脸沉重冲出了扬漫的帐篷。她四处打望,在不远的人群里抓住了肖云的身影。她快步走到肖云身边,抓住他的胳膊,又拉着他匆匆找到仙止和百吨儿。他们走到岩井的阴影里,把头围成个小圈儿。陈予玲十指互扣,放到嘴巴上发出“唔……”的哼鸣。肖云他们莫名其妙的等着她。她顺着自己的声音在思绪和回忆里绕了一会儿,理清顺序,然后才把她知道的事情和所有的推测告诉了他们。
    “所以,我猜仙贝是被带到棉絮村了。我现在手上除了罗林的战团,还有七八个小战团,多你们不多,少也不少。不如你们先回狐林召集些人马,再去半死树下探探虚实吧。”陈予玲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些灵壑豆,告诉他们开启半死树的方法,并嘱咐仙止带上识途的大黑。她伸出手腕在肖云面前晃了晃:“我找得到你,你也找得到我。”
    肖云翻了个白眼:“关老子屁事呀!我是你的护法,应该留在你的身边吧。我和仙止最适合做的,”肖云嘻嘻嘻裂开嘴:“就是跟在你屁股后面喝酒吃瓜。”
    陈予玲歪起脑袋看着他不说话,眼皮朝他猛眨,闪掉好几根睫毛。“好吧,”肖云只好捂住陈予玲的眼睛,叹口气说:“唔哎,仙贝是我妹妹。”他掏出自己的鼻香粉猛吸一口,盖上盖递到陈予玲手上,然后又把陈予玲娇小的身体挤到自己臂膀里,使劲紧了紧才放开。
    陈予玲转脸瞅着仙止说:“你可是溜鞋子跑路做惯的人。换句话叫进退得度,遇到什么危险,记得带着他们跑。”
    仙止张张嘴,又无可辩驳的闭上。他的顶发这时正好被风吹的歪斜,像根被霜打了的豆芽菜扑躺在绿色的头巾上。他捋了捋,把自己的顶发扶正,接着撇下嘴,昂起头,挺高胸膛,抬起脚板狠狠拍了一巴掌:“吃瓜群众跑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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