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之前

《临死之前》

作者：李恩挥

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活多久，那张病危通知单父亲帮我藏起来了，但是我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消逝，因为我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痛苦和绝望......

天空很暗，乌云争相遮盖着天空，我躺在病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窗外，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呼吸也很困难。

“儿子，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去买。”妈妈有气无力的对我说道，我突然一阵心痛。

这么多年了，作为一个儿子，至少我是不合格的。我几乎没有完成父母对我的任何要求和期望，甚至，连我一生都在追求的文学梦也变得支离破碎。我曾经努力的研读过所有需要研读的文学作品和文学理论，近乎疯狂的进行创作，无数次的修改和完善自己写的东西，可是直到现在，我仍然一无所有。

“妈，我什么都不想吃。”我的言语里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性格，完全是随意吐出来的，如果不仔细，没有人能听清我在说什么。

病房里亮着灯，灯光是最柔弱的光明，它永远不能和太阳相比，虽然它在黑夜里给人们充当了眼睛，但如果没有太阳，世界就不存在黑暗和光明的分别了。

“儿子，跟妈妈说说话吧。”妈妈的眼睛变得红红的，这样的声音似乎是在乞求。其实我懂，说一句就少一句了。

“妈...”我轻轻的唤了她一声，我感觉我的身体正在慢慢的变麻木，而且说话似乎发不出多大声音。妈妈察觉到了这一点。

“医生！医生！”妈妈大声喊叫着，同时冲出了病房。

过了一会儿，医生过来给我做了一些检查，他没有戴口罩，我看见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检查过后，不知道他和妈妈说了些什么，只见妈妈立刻瘫倒在门口，哭的痛心疾首。

其实我明白了，医生应该是要让妈妈准备后事了吧。我希望可以出院，我希望妈妈能带我离开，我想看看田野，想看看外婆家的樱桃树。但是这太难了，我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知觉，停止呼吸，永远不能再睁开眼睛。

妈妈——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她此时此刻正无助的哭泣着，她好可怜，好难过，我想爬起来过去抱抱她，但我完全没有这个力气。

“妈。”我喉咙里发出了呜呜声。

妈妈看着我，哭的更加厉害了，她疯狂的从门口冲过来，一把抱住躺在病床上的我，她的哭声一直在我耳边回响，这是我一生听见过最悲痛的声音。

我感觉我的胃里有东西，它似乎一直在撕扯我的胃，这种疼痛感传遍全身，传进我的大脑，传进我的眼睛，传进我的毛孔。我知道，癌细胞扩散后就是这样的感觉，这一刻，我想到了死亡，在死亡之前，我居然开始渴望了。

“儿子！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一直撕心裂肺的喊叫着，可是我已经无力去分担她的痛苦了，我的手指已经开始发麻，尤其是指尖，我试着用指尖去触碰床单，但是无济于事，完全没有感觉。

我的脑子里开始飞速的放映着以前生活中的片段，以前我从网上看见过，当人快死的时候，他的记忆力会瞬间苏醒过来，他一生的经历会像电影一样的在脑海里飞速闪过。

我看见了我儿时的样子，我的父母，我的同学，我的朋友，甚至曾经恋爱的对象。他们的笑容一次次的映入我的眼帘，又一次次的离去。我想起了一些难忘的记忆，和同桌一起揪前座女生的头发；和父母一起到处游玩旅行；和朋友在酒桌上喝的伶仃大醉，然后借着酒劲儿在大街上狂奔；和大学室友一起逃课在宿舍里打牌，去一些很近并且不太贵的KTV唱歌；独自一人跑去别的城市寻找灵感；和自己曾经深爱的人找一个很远的店铺吃好吃的......

我感觉时间快要到了，我看见爸爸从门口冲进来，手里还提着我最爱吃的牛肉面，不过他看见我之后把整碗面都洒在地上了。爸爸过来抱住我和妈妈，我第一次看见了他的眼泪，不过他好像没有像妈妈一样的失声痛哭，或许是我已经听不见了吧。

“爸。”

我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他们也没有听见，看来我连最后叫他们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的喉咙好难受，我感觉有东西顶在里面，我想吐，却吐不出来，我身上的疼痛感都随着喉咙里的感觉在一点儿一点儿的消退。我的眼睛一直睁着，因为我坚信一句话，人死的时候会看见一生最重要的东西，我想知道，我的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暗的无比深沉，我的眼睛已经模糊了，不是泪水，这种感觉，好像是眼睛正在融化。

我全身的知觉都不存在了，我想用牙咬咬舌头，但是完全没有疼痛感。我几乎看不见东西了，也感觉不到身边父母的存在，我只觉得眼前是五颜六色的彩绘，紧接着，浮现出一个轮廓。我用力的想睁大眼睛，但是，喉咙里的东西总会让我的全身疼痛不已。

“爸妈！”我用尽全力喊出了这两个字，这次很奇怪，声音出奇的响亮，我似乎又恢复了最初的状态，我看见父母在拼命的和我说话，他们的脸上都挂满了泪珠......

不过，这样的情况仅仅只维持了两三秒钟，这段时间过后，我感觉喉咙里的东西不见了，眼前朦胧的一切变成了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这张照片我从来没有见过，它久久的停在我眼前，一直没有离去。

我的意识贱贱地消失了，我无法去思考任何一个独立的问题，我的思想从整体变成了片段，之后一片一片的消失在大脑里。我进入了一片黑暗，没有了知觉，静静的躺在那里，再也无法感受和接触这个世界。

......

我的思绪瞬间收了回来，我看见父亲正在书房里抽烟，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碌，而我，正躺在沙发上用手机和刚认识不久的女朋友聊着天儿。

就在刚刚，我花了很长的时间给她发过去之前我原创的那些情节，她回给我了一个调皮的表情。

“说的好像你经历过一样。”

“本来嘛，我可是在生死线上走过一回的人。”我吹牛道，反正这种事情也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去深究。

“难怪。”

“难怪？难怪什么？”

“都说死过一回的人能看见鬼。”

“是吗？那难怪什么？”

“你能看见我啊！”

“啊？别开玩笑了你，我可是写悬疑小说的，你吓不到我的。”我看着手机笑了笑，这小妮子现在连我都敢吓唬了，等哪天有机会要好好吓吓她。

就在这时，女朋友发过来一张照片。

这是一个医院病房的照片，照片里还有一张洁白的病床，天花板装修的非常精致...天呐！我突然一个激灵！这...这居然和我描述中所构思的那个医院病房一模一样！

“你！你！你可别吓我！”

“怎么吓你啊，我就是和你死在同一个病床上的啊。你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我等你...”

女友发完这些就不见了，她的QQ也消失了。我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完全跳过了我之前描述的所有情节，整个人翻下沙发，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而那张照片中，医院病房的地上，还静静的躺着一碗洒掉的牛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