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金瑜
第三十四章：醋海翻波
华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殿中一片寂静，只听到火盆子中的炭火燃烧的细微声响。
华美坐了起来，掀开了厚重的床幔，就有宫女凑了上来：“公主醒了？可是要起床了？”
华美轻轻颔首，抬起眼看了看，不见媚影，便问道：“媚影去哪儿了？”
正说着，就听见珠帘被掀了起来，媚影满脸笑容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华美起了身，连忙快步走到了华美面前：“公主醒了？”
说着便挥了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侍候公主起床便是。”
其余几位宫女便退了下去。
华美见媚影的模样，挑了挑眉：“瞧你满脸带笑的，可是有什么喜事儿？说来我听听。”
“媚影的喜事，自然也是公主的喜事，昨夜可不止雅蔷公主那一出，听闻昨夜在宫中，还抓住了一对野鸳鸯，公主你猜猜，是谁？”媚影一面笑着，一面从箱笼之中取了衣裳过来给华美穿着。
华美听媚影这么一说，心中就有了答案：“还能是谁，只怕是咱们雅蔷公主的准驸马吧？”
“哎？”媚影闻言，转过身来走到了华美的正面，眼中满是惊诧：“公主怎生这般厉害，一猜就中？”
华美笑了笑，心中想着，自是因为这一出，也是她安排的。
“我还知晓，那女子应当便是昨晚在御乾殿弹琴的那位白衣女子。”华美神情之间带着几分得意。
媚影满脸惊叹：“公主，公主，快说说，你是怎么猜到的？”
华美笑了笑道：“昨夜那女子弹琴的时候，我瞧那武坤元的面色有些不对，倒像是认识那女子一样，后来那女子弹完琴离开之后，我就瞧见武坤元跟了出去。方才见你神色这般高兴，还说是我的喜事儿，再听闻这野鸳鸯一事，就猜到多半是武坤元。武坤元是雅蔷的准驸马，却在宫中同旁的女子乱搞，他们二人，倒真正是绝配。”
媚影望着华美的眼中满是崇拜之色，半晌才道：“对了，雅蔷公主的事情也有消息了，听闻，陛下下旨，将淑妃降为了嫔位，让淑妃迁到凝芳殿。还取消了雅蔷公主的封号，打了雅蔷公主三十板子，禁足在翠园殿了。而那武坤元，被禁卫军打了五十大板，打得奄奄一息地，被武将军领了回去。”
“旨意已经下了？”华美低着头轻声问道。
媚影点了点头：“下了，在大年初一下这么重的处罚，还是第一遭，如今宫里都在猜测，猜测淑妃和雅蔷公主究竟犯了什么大事。”
媚影说完，才又转过身笑了两声：“哎！奴婢这嘴，如今可不能叫淑妃了，得叫淑嫔，也不能叫雅蔷公主了……”
媚影顿了顿，蹙着眉头自言自语道：“雅蔷公主被赐封号之前，是叫什么名字来着？奴婢一时间都忘了。”
“叫紫音，楚紫音。她总嫌弃这名字太过小家子气来着，之前一直不喜欢别人叫她紫音公主，后来赐了雅蔷的封号之后，许多人都忘了她原本的名字了，以后只怕还会被人频繁地提起。不过，你也犯不着去犯她的忌讳，她脾气不好，平白惹了一身腥，你便叫她二公主好了，时时刻刻提醒她，不过是一位庶女。”华美浅浅笑着，嘴边带着一抹冷意。
“是。”媚影笑着应了，为华美穿好了衣裳，便扶着华美坐到了铜镜面前。
“不过这一回，奴婢觉得那武坤元实在是罚得有些轻了啊！”媚影吐了吐舌头，似乎还有些不满。
华美微微抿了抿唇：“不过是因为他是武进明的儿子，武进明对父皇，尚且有用罢了，等着他没用的那一日，只怕下场也不会好过。”
媚影点了点头，为华美梳好了头发。
媚影开口问道：“公主让奴婢为慧珠姐姐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公主，我们现在要出宫去？”
“慧珠……”华美咬了咬唇，慧珠，如今可是在燮丞相府啊！
燮丞相府。
华美的心便又开始有些激烈地跳了起来。
想起昨日他那般模样，华美咬了咬唇，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着媚影：“媚影，你看的话本子多，话本里面有没有写，若是一位女子同旁的男子说话，另一位男子十分生气，这是为何？”
媚影也并未想太多，笑着应道：“大抵是因为那男子喜欢那女子，醋海翻波，男子吃醋了吧？”
醋海翻波！
“醋海翻波，男子吃醋了？”华美蹙了蹙眉，有些不明白。
媚影见楚华美的神情，便笑嘻嘻地仔细解释着：“类似一种嫉妒的心情吧，自己喜欢的女子，和别的男子牵扯不清的，自是要怒的。”
喜欢？华美面上带着几分愕然，燮心，会喜欢她吗？
华美仔细想了想和燮心认识以来的情形，终是摇了摇头，在心中否认了下来，母后喜欢父皇，对父皇尊崇有加。其他嫔妃也喜欢父皇，亦是你侬我侬的。
哪有如燮心对她那般，冷淡，脾气还算不得太好。
华美挥去脑中繁乱的思绪，站起身来道：“出宫吧，只是慧珠借住在丞相府，我一去，便又是劳师动众的，不太好。待会儿到了丞相府，我在车上等你，你去将东西交给门童，让他们转交给慧珠便是。”
媚影应了下来，便去将准备好的东西装在了包袱之中。
“媚影，将我妆柩里面不常戴的那些首饰全都装上吧，慧珠在外面做事，怕是得要不少银子，我在宫中每月除了例银，便没有其他银两了，只能将首饰拿些出去当了，这样可以换些银子。”华美吩咐着。
“是。”媚影应着，便将妆柩中的首饰选了一些放到了包袱之中。
准备好了这些东西，楚华美便带着媚影一同出了宫。
出了宫，主仆二人直奔丞相府去了，马车在丞相府门口停了下来，媚影看了华美一眼，见到华美同她使了个眼色，便拿了包袱下了车。
楚华美瞧着媚影上前敲了门，轻声说了些什么，将那包袱递给了那门童，又打赏了门童一个银裸子，才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好了，公主，咱们回去吧！”媚影将马车门拉上，转过身来同华美道。
华美点了点头。
媚影转过了身去，正欲吩咐车夫启程，却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华美公主，可在马车上？”
华美愣了愣，那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丞相府管家的声音，华美让媚影推开了车门，果真瞧见管家立在马车外，手中拿着方才媚影送过去的那包袱，恭恭敬敬地朝着华美行了礼：“草民见过华美公主，华美公主，丞相说了，这包袱得华美公主亲自送进去，他才会让人转交。”
华美心中没由来地一慌，咬着唇半晌没有说话，那管家才又道：“公主，昨夜丞相从宫中回来之后，便自己在屋外呆了一夜，下半夜下了大雪也不愿意回屋，下人怎么劝，他都不听，今早便发热了，却也不愿意吃药。现在也是浑浑噩噩的，脾气有些怪了，还望公主见谅，若是公主着急将这包袱送给慧珠姑娘，还得劳烦公主亲自走一遭。”
他病了？
华美一愣，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病呢？
华美咬着唇沉默了半晌，心中乱得厉害，又想着，他病了关自己什么事，昨夜那么大的雪，还装什么文雅，死活不进屋，怪不着别人。竟还不吃药，真以为自己是铁铸的身子不成。
只是却也隐隐约约泛起一抹担忧来，沉吟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我送包袱进去吧！”
楚华美抬起眼对着媚影道：“你在马车上等一等，我去将东西给慧珠送过去，顺便探望探望燮丞相。”
说完，华美便微微弓着身子出了马车，管家连忙取下了脚踏，放到了下面，扶着华美下了马车。
进了丞相府，华美才轻声问着管家道：“他为什么要在屋外淋雪呀？可是出了什么事？”
管家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老奴也不知晓，昨日是天烨同公子一同进宫的，天烨说宫中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只除了……”
管家话说到此处，便停住了，华美转过头，眼中带着几分疑惑：“除了什么？怎么不说了？”
管家小心翼翼地觑了华美一眼，才道：“只除了，丞相同公主单独呆了一会儿。后来从宫中回来之后，丞相面色便不是太好，回了院子却怎么也不愿意回屋，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一会儿恼怒一会儿笑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后来下了雪，天烨和天轩都劝丞相说外面冷，让丞相进屋，丞相也还是不肯。也闹腾着不愿意让李大夫瞧，不愿意喝药。老奴也许多年没见过丞相这般模样了，自老丞相走了之后，便没见过了。”
华美的脚步一顿，才又往前面走去，只是却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走到了燮心的院子面前，管家便道：“老奴将东西给慧珠姑娘送过去，公主先进去吧！”
华美心中有些不安，微微蹙着眉，胡乱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天烨和天轩都在门口，见着华美，方才还阴云密布的脸上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连忙高声同华美请安道：“请华美公主安。”
华美点了点头：“燮丞相呢？”
天烨眨了眨眼，指了指屋子里，又凑到楚华美身边道：“公主，小的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华美公主能否答应。”
华美有些奇怪地望着天烨，天烨才将手中装着褐色汁液的碗呈了上来：“公子死活不肯吃药，嫌弃药苦，华美公主能不能够帮小的将药端进去，劝劝公子啊！”
华美目光落在药碗上，伸手接了过来，还未进屋便听见燮心的声音传了过来：“微臣的院子是有多大啊？华美公主走了这么久都还没走到？”
声音已经全然沙哑，话还没说完，便开始咳了起来。
华美蹙眉，抬脚便走了进去，燮心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一床羊毛毯子，弯着腰一直不停地咳着，面上满是痛苦之色。
他咳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来望向华美，目光森冷。
华美面色也不太好，将药碗放在他手边的桌子上，便退后了两步，离他远远地：“吃药。”
燮心移开了目光，定定地望着前面，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苦。”
华美心下诧异，若不是面前的人是燮心，她几乎要以为，他是在向自己撒娇了。可惜，以燮心的性子，大抵是和撒娇没有多大关系的。
“你不是有蜜饯吗？喝了药，吃一颗蜜饯便不觉着苦了。”华美也有些不耐烦了。
燮心冷哼了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之色：“那是女孩子才吃的东西。”
华美蹙眉，盯着面色苍白如纸的燮心，心中想着，这个人，怎么就能够做到，即便是病成这个模样，也还这样惹人讨厌呢？
华美咬紧了牙关，冷冷地道：“不喝就算了，东西我也亲自送过来了，天色也不早了，就先回宫了。”
说完，她作势便要转身。
“你敢！”身后传来燮心恼怒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华美脾气也上来了：“我有什么不敢的？难不成你这丞相府还能把我堂堂一国公主给困起来不成？”
燮心怕也是气急，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只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
华美蹙了蹙眉，终是有些看不下去，走了过去，将药碗递了过去：“吃药。”
燮心抬起头来望向楚华美，眼睛都带着几分红，看了许久，终是接过了药碗，抬起手来一饮而尽。
他还未将药碗放下，便又咳了起来，手中的药碗便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药碗碎了。
燮心咳得满脸通红，他险些从轮椅上摔了下去，楚华美连忙上前扶起他，手一碰到他的手，便惊呼了起来：“怎么这么烫！”
她一抬眼，却瞧见燮心定定地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迷茫之色。
华美有些无奈，扬声叫了声：“天烨！天轩！”
心中却在想着，自家主子病成这个模样，他们做下人的却在外面丝毫不过问，未免也太过分了。
天烨和天轩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就瞧见自家公子死死拽住华美的手不放，满脸通红的模样。
“燮丞相的身子烫得厉害，天烨你赶紧让李大夫过来瞧瞧。”华美吩咐着，一面道：“天轩，你过来，将你家公子扶到床上躺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