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他,是因为他的一首诗:“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初读时,我有些羡慕那个女孩,竟有如此情郎为之神魂颠倒。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不是一首情诗,这是一种寂寞,一种身不由己的孤独。
怀揣着对于”藏传佛教“与”情诗文化“的兴趣,本着先知人再赏诗的原则,我翻阅了”仓央嘉措"的传记,想看看这位诗海明珠的传奇一生,想去看看他的爱恨情仇。
仓央嘉措:六世达赖喇嘛,出生于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一个喇嘛家庭。父亲扎西单曾与母亲次旺拉姆相恋于西藏南部门隅的一个名叫派嘎的贫苦村庄。父亲幼年的贫困以及阿佳啦的强势,造就了仓央嘉措父母的流离。背负着为数不多的家当,最终选择在邬坚林定居,因为那里成排的杨柳给他们几分亲近之感。父母的恩爱以及父母对于屠夫那森的友谊吗,为仓央嘉措日后的“人情味”树立了良好的榜样。
仓央嘉措三岁的时候,家中来了一位借宿的“香客”,父母的同情与好客,最终将仓央嘉措推上了雪域最高的位置。当仓央嘉措摇晃起“香客”带来的铜铃时,“香客”异常的激动。并不是因为他的不礼貌而生气,而是因为他摇起了五世的铜铃。原来这位香客并不是去印度礼佛,而是第巴派遣出来寻找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香客“留下一些碎银,便离开了。但是却不是去印度,而是回去向第巴汇报情况。可惜啊,树还没有长大,砍树的斧子已经准备好了。
六岁那年,父亲的突然离世将年幼的仓央嘉措从天堂拉扯到了地狱。从那以后,他的身边只剩下了疼爱她的母亲,还有屠夫那森和他的孩子刚祖。可是,年幼的仓央嘉措并没有因此厄运而自暴自弃,他依旧乐观,依旧开朗。他的诗,充斥着他的生活。
九岁那年,仓央嘉措被选中去波拉山口的巴桑寺学经。别样的风景对于稚嫩的孩童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他的心里开始摇摆起来,求知欲和好奇心推着他前行。可是,孝心以及对于亡故父亲与小屋的不舍拉着他留在原地。他失去了判断力,于是只能将决定权寄托于阿妈与那森伯伯。阿妈对他说:“学经的人应当心中只有佛,只想着来生与众生的苦难。当成为正式的僧人以后,就更不能惦记家人了。”我不止一次的质疑过,为什么信仰最后却成为了家庭的苦难,父亲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而他们只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信仰吧,难道拯救苍生的苦难必须要牺牲自己的亲人?也许这样想会有些自私吧,管他们反正我也成不了圣人。
次日凌晨,仓央嘉措背上行囊,告别了站在石卵墙上默默流泪的母亲。谁也不知道,这是母子两最后一次见面。倘若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拥抱母亲的话,不管怎样他都会留下的吧。仓央嘉措也不知道自此以后,他即将一步一步的走向漩涡,一步一步的葬送自己年轻的生命。当然,他也不会知道以后会遇到那些让他魂牵梦绕的姑娘。
为了保护这个六世达赖喇嘛,寺庙的讲师们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仓央嘉措回家探亲的请求。直到那天,那森伯伯冒着冰雪来看望他。纳森用力的抱着仓央嘉措,满脸泪水的吼道:“阿妈直到你想学习更多的知识,所以没有前来看你。哪有母亲不思念自己的儿子,你阿妈不止一次站在村头望向你离去的方向。她的话越来越少,身体也越来越瘦。她像是一棵没有给养的树,越来越老,叶子黄了,树枝坠落了。。。。你阿妈已经升天了,去天上寻找你阿爸去了。”
仓央嘉措呆愣在那里,他不喜不悲,只有眼中闪烁的泪光充满着仇恨的火苗。他开始叛逆,开始厌学。打卦的结果显示,他已经受到了魔鬼的侵蚀,需要转移新的环境。呵呵,所谓的神佛只是当权者来迷惑平民的一种手段。恶魔是谁?是当权者,是第巴想将仓央扶植为傀儡的野心,是对于地位的渴望,而仓央嘉措只是各方势力碾压中的牺牲品。当然了,仓央嘉措不知道,民众也不知道。可怜的民众还不知道五世达赖去世的消息,五世逝世的秘不发丧,仓央嘉措的培养,以及这种种的安排,只是第巴为了保留权势的一种手段罢了。
在仓央嘉措14岁那年,他被转移到了错那宗的贡巴寺。在那里,他接受了更加全面,更加丰富的学习。整日沉溺于诗与书的海洋,他也时常想去自己的阿爸阿妈,时常想起那个充满了温馨的故乡。可是,从今以后这都与他无关了,阿爸阿妈已经升天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他的家。每次他惆怅的时候,他都会去街上走一走,看一看。与其整日面对着那些妄图升天,修得来世的僧人,还不如去体验平民的喜怒哀乐。与其看教条的刻板,不如去体会真实的清新与实在。
或许是佛的旨意,仓央嘉措偶然遇见了红教喇嘛的迎亲队伍。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女性的美竟有如此不可抗拒的魅力。对于爱与美好的追求竟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他邂逅了他的初恋,一个叫做仁增汪姆的姑娘。俊俏的脸面洁白透红,嘴角还洋溢着羞涩的笑容。他们走过翠绿的草原,淌过清澈的小溪。清风见证了他们的爱情,初春的太阳带来了无尽的暖意。 她的母亲早亡,父亲也在异乡战死,只能依附于她的姨母。类似的童年经历,让他们都加倍的珍惜彼此。就像两个躲雨的蝼蚁,相互温暖,相互鼓励。
在人类丰富的感情里,只有最强烈的部分才能变成诗。而那最强烈的部分就是爱与恨,此时的仓央嘉措产生了强烈的作诗的欲望,他要将心中的爱意转换为文字,化作鸟儿飞向爱人的心上。 他那浓浓的爱意是笔,天上的云彩是纸,深深的思念化作墨水。
“心中爱慕的人儿,若能白头偕老,就像大海深处,捞来奇珍异宝。“
”从那东边的山冈,升起了皎洁的月亮,含母爱的姑娘脸庞,浮现在我身上。“
”为爱人祈福的幡,在树梢迎风悬挂。看守柳树的阿哥啊,请不要拿石头打他。“
也许吧,诗是情感燃烧后的精粹,爱人点燃心中的火,我便才能写下诗。流浪的老人——次旦堆谷用他的琴,用他美妙的歌声记录下了这一切的美好。
命运总是那么的无常,康熙皇帝似乎已经知晓了五世达赖的去世,训斥第巴的秘不发丧。第巴有些惶恐,迅速派使臣去拜见康熙,并加快了仓央嘉措的坐床进程。突如其来的”坐床“也为后来仓央嘉措的死埋下了伏笔。仓央嘉措被严密的保护了起来,变相的被囚禁在这个”金顶“里,多日不见爱人,这种思念是不可估量的。好多次他都想逃出去寻找自己的爱人,可是都被守卫拦了下来。后来才知道仁增汪姆已向宗本和寺院起了誓:不再与你来往。 一段稚嫩的感情刚要开始,就被狂风吹乱了花蕊。他想要抗争,可是那又有什么用,他早已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雀,无法去博风斗雨。他想要倾诉,可是那阿爸阿妈早已升天,身边再无亲密之人。孤独、无助像雨点一样,猛烈的砸在他脆弱的心上。他唯有拿起手中的笔,写下对爱人的思念,写下对那些当权者的恨:
”爱情渗入了心底,能否结成伴侣?回答:除非死别,活着绝不分离。“
“和我集上的大姐,结下三句誓约,如同盘起来的花蛇,在地上自己散脱。”
仓央嘉措的第一段感情,也就这样草草收场。到最后那段动乱的日子,他才遇到了成为尼姑的仁增汪姆。
康熙三十七年二月二十五日,也就是五世达赖喇嘛逝世16周年,第巴为他补办了葬礼。同年,仓央嘉措坐床成为第六世达赖喇嘛。
日至深秋,仓央嘉措于后院练习射箭,却失手射中了路人的毡帽。好像是佛的旨意,他竟然与幼时好友刚祖重逢。原来那个被射中帽子的路人,正是前来寻他的刚祖。原来那森伯父在回去后不久就被甲亚巴逼税,最后被活活打死了,刚祖想要报仇可是却无能为力,于是便来寻找仓央嘉措。听闻这个消息后,仓央嘉措异常的愤怒,因为虽然那森伯父出身卑贱,但早已成为了他的亲人。仓央嘉措寻来第巴,让他惩治害人者。随后便将刚祖带来的”香客“的碎银赏赐给了刚祖,帮助他开设了一家肉铺,并赐名塔坚乃。他嘱托塔坚乃去寻找初恋仁增汪姆,可是却一直没有回音。连远处的好友都寻来了,你为什么不来寻我,难道是你已经变心了,应该是变心了吧。。。。于是便写下了一首诗:
你这终身伴侣,若是负心薄情,头上戴的碧玉,它可不会做声。
后来,仓央嘉措常常化装去了拉萨,去到塔坚乃的肉店。在那里他结识了他生命中第二个女人:白珍。
白珍来到塔坚的肉店买肉,白珍娇小、丰满、成熟。长着十九岁少女的脸庞,却有着四十岁妇女的智慧。美丽的双眸中充斥着冷漠,不经意间还流露出一丝欲求。白珍谎称父亲相邀,盛情之下,仓央嘉措便随她而去。两人相谈良久,转眼天便暗了下来,只见白珍踮起脚尖,撅起嘴唇,也许是酒精的麻痹,仓央嘉措竟与她拥吻起来。
次日,仓央嘉措带来了一只价值不菲的白玉手镯。白珍欣喜的接受了这份贵重的礼物,并立即套在手上,含情脉脉的看着仓央嘉措。白珍拉着他的手说道:”今天晚上,你可以留在这里吗?“仓央嘉措摇摇头。白珍摇摇头,直面仓央说道:“也许你家教严格,也许你以后要去做喇嘛,又也许你觉得我配不上你,但是就连达赖喇嘛大人都能秘密亲热女人,你又有什么不可以以。”原来据传闻:五世达赖顺治九年去北京,动身前几天路过大贵族的府邸。五世便在他家过夜,由仲麦巴的主妇侍寝。有传言说,第巴实际上就是五世的私生子。“仓央嘉措不知是被引诱了,还是被说服了,竟扑向了白珍。二人亲密良久。临行前白珍问他:下次,你准备给我带什么礼物?仓央嘉措问:你想要什么?白珍答道:只要贵重就行。
又过了几日,仓央嘉措来到白珍楼上。白珍装作恼怒的样子:今天你给我带了什么?仓央嘉措答道:情谊。白珍有些生气:“情谊都是虚的。”“虚的?”白珍点头道:“是的,情谊是金的?还是银的?是方的,还是圆的?”仓央嘉措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有很多的金银,却不是用来购买爱情。买来的爱情就像纸花一样,风一吹就飘,雨一打就散。“
两人不欢而散,用现在很流行的一句话说就是: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感情,但是没想到确是一场交易。按照现在的看法,有可能白珍就是一个性工作者,无论是什么朝代,无论是什么民族,只要有需求便会有相应的职业出现,这些都是历史的发展趋势。只能说年幼的仓央嘉措太过的幼稚,把爱情想的太过的简单。后来,由喜转悲的仓央嘉措写了一首叙事诗:
”达官贵人的小姐,她那艳丽的美色,就像桃树尖上,高高悬挂的熟果。 露出皓齿微笑,向着满座顾望,从眼角射来的目光,落在小伙子的脸上。 。。。。。。。 花儿刚开又落,情人翻脸就变,我与金色小蜂,从此一刀两断。“
多情的人都少不了四样东西:孤独,忧愁,诗歌与酒。
从此以后,仓央嘉措从此便喝上了酒。在宫中饮酒也不适合,于是便出来寻得一家酒馆。店主名唤央宗。也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让仓央嘉措认识了她人生中第三个女人,也是这个女人让他坠入了深渊。
仓央嘉措经常去到她的店里饮酒,一来二去便熟识了。于是,央宗便牵起了线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名叫:于琼卓嘎。因为白珍的缘故,仓央嘉措变得谨慎起来,于是私下便嘱托塔坚乃去访一访这位姑娘。不多几日,塔坚乃便完成了任务。这位姑娘,不爱钱财,不爱权势,只爱才学与情谊。于是便答应了央宗,同意与之相见。
两人相见,仓央嘉措惊于于琼卓嘎的容貌,于琼卓嘎喜欢仓央嘉措的诗词。后来二人便相爱了,创作了有名的”三箭诗“与”三誓诗“:
“摇晃着白色的佳弓,准备射哪只箭呢。。。。。。。遇到我的恋人,魂儿已跟她飞去。”
"印在纸上的图章,不会倾吐衷肠。。。。。。。。。你若怀有诚意,请在心上写吧。“
可是好景不长,于琼卓嘎与仓央嘉措的美事被人告密。第巴为了不影响他与达赖的关系,决定冷处理此事,想要让仓央嘉措去山中修行,让他们冷却一段时间。仓央嘉措倍感疲惫,感觉到自己的人身受到了限制,没有了自由,也无法去爱自己喜欢的姑娘。于是,便决心退戒。这个达赖喇嘛他是不想当了,也当够了。
回宫以后,第巴千方百计的阻止他与情人见面。可是,方法总比困难多。仓央嘉措清塔坚乃重新做了一把钥匙。悄悄地从后山走出去与他的情人想会。那天,于琼卓嘎的阿爸嘱托完仓央嘉措照顾好于琼卓嘎后,便与世长辞了。
仓央嘉措交代了塔坚乃几句便匆匆回宫,可是冰天雪地里的脚印迟早会被发现。果然,有人发现仓央嘉措偷偷的溜出去与情人相会。第巴有些生气,再加上外面的风言风语。于是那天夜里便杀死了塔坚乃。
就在此时,另外一个重要角色也出现了,那就是龙夏,是于琼卓嘎曾经的主人。等到仓央嘉措去寻找于琼卓嘎的时候,央宗跪在他的面前说道:”佛爷呀,请饶恕我的罪过吧!“原来就在昨日,一群强盗闯了进来抓走了于琼卓嘎。仓央嘉措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仿佛可以听到于琼卓嘎的求救声:”你是至高无上的达赖啊,你为什么不能保护好自己的爱人。“
愤怒的仓央嘉措怒火攻了心,随即便倒了下去。
可是更大的风暴即将到来:拉藏王不止一次向皇帝禀报,说第巴是野心家,说他的父亲达赖汗也是死于第巴之手,六世达赖的放荡也是由他引起。说第巴独揽西藏大权,专横跋扈。。。。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第巴与拉藏王之间发生了战争,这些人心中没有佛,没有国家,没有人民,只有眼前的利益与权利,他们是真正的背弃佛的人。本就双方和解,最后因为丹增旺杰的投毒事件再起波澜,更巧的是:本来事情计划的天衣无缝,可是最后竟然被人走漏了消息,这个人便是那个白珍。
战争最后以第巴的失败而告终,1706年6月17日,仓央嘉措在达木丁苏伦的押送,在皇帝使臣席柱和舒兰的陪同下,踏上去往北京的路上。
仓央嘉措站在青海湖边的石头上,大声的喊着她爱人的名字。随后身便跳入青海湖中,于琼卓嘎尽管再怎么赶,也只能看到仓央嘉措的背影。最后,于琼卓嘎也投入了青海湖中殉情。可怜的爱人啊,临时都没能给彼此一个拥抱。可怜的仓央嘉措,临死都没能见到爱人最后一眼。
不久朝廷收到来自西宁的报告:假达赖喇嘛病故于西宁口外,假达赖行事悖论,今既在途中病故,应行文商南多耳济,将其死骸抛弃。
后人对于仓央嘉措的死亡众说纷纭,有的人说他死于青海湖,已升天伴于佛祖身旁。又有人说,仓央嘉措没有死,他和于琼卓嘎生活在另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田园牧歌,放羊喂马。还有人说仓央嘉措被囚禁于五台山中郁郁而终。三者之间,我更倾向于第二个吧,至少能给这位浪漫的诗人一个美满的结局。
其实,仓央嘉措没有错,错就错在生错了年代。在那个权力斗争的年代,做为一个权利的傀儡,是他最大的不幸。到最后,成为了王权碾压下的牺牲品。
他也是可悲的,自从选为灵童的那一天,他的生命已经由不得自己做主了。仓央嘉措是一个被造的神,而他们只给他造出了身份,却没有给他造出灵魂。他的表面是神,可是却还有着一个普通人的灵魂,一个敢爱敢恨的普通人。
本文参考于:高平著《仓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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