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专三千

1

昨天晚上我就警告自己，今天早上一定要吃个粽子。

早上一睁开眼，就已经九点半了，踩着人字拖走到摊点，正准备去买一个粽子，一个染着白头发的小哥提着两个红色塑料袋把剩下的粽子全扛走了。

我望着他满载而归的背影，有点小失落，但只是一点点。

节日，就是在这个不一般的日子，就得干一点不一般的事情。

比如饭就不能随便吃，得用叶子包起来蒸熟了，蘸糖吃；比如船就不能随便划了，就得做出龙头，前面派个人打鼓；比如消息就不能一个一个好好发了，都是一群一群发。

从我没有买到粽子的那一刻起，隔几分钟就有人发消息来提醒我：亲，今天是端午哦，我给你发了一条用肚脐眼都可以看得出是群发的消息，希望你端午安康。

朋友，是祝福请真心点，嫌累的话，就不要假装热情。

2

我不会让这种小事情影响我过节的心情，但是我一定要买到粽子。

我想着回去换双运动鞋，再出门找粽子，又怕换完鞋的功夫外面的粽子也卖完了。只好踏着人字拖，就出发了。

今天我必须得吃个粽子，这是我奶奶告诉我的，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是她奶奶告诉她的。

奶奶只会包一种粽子，碱水粽。所以在我的印象中，粽子就不应该有馅料，一个好粽子的唯一标准就是内心单纯。

在老家，包粽子是一项大工程，准备工作繁杂，耗时长，还需要熬夜。

粽子不是端午一天吃的，端午后的一星期，家里每餐饭基本都要拎出几个粽子放在桌上，当主食。

所以糯米就要浸一大水桶。

头天晚上把糯米放在水桶里浸泡，第二天把头一个圩日上街买好的粽叶稍稍浸湿。

奶奶端一个小木凳，坐在水桶旁，把糯米塞进卷成圆锥状的粽叶里，把粽叶裹好，用白线把粽子绑紧。

这个工作，要持续半天，直到白花花的糯米，变成一个个绿色的粽子。

最耗费时间的就是把粽子蒸熟，这需要用到大甑(农村用来蒸饭的一种类似木桶的炊具)，把粽子放进甑里，在灶里添上柴火，这需要奶奶熬一个通宵。

奶奶包的粽子都是拳头那么大，一个粽子顶一碗饭，我在外面看到小个的粽子总觉得不过瘾。

3

今天的街道显得特别清净，这里远离市区，平时固定商店少，小吃零食基本靠流动摊贩。

我记得前面拐弯处有个老奶奶卖包子的摊位，那里有粽子卖。我加快了脚步，啪嗒啪嗒响的人字拖，把沙子撩到脚底板下，硌得生疼。

走到那儿一看，干干净净，也对，老人家也要回家过节，平时天天给你们包粽子吃，今天得回家给家里人包粽子去了。

转过身想回去，手机响了：“喂，哦，是刚子啊，行行，我帮你看看，没事。”

刚子前段时间失业，去云南女朋友那呆了十天，花到身上只剩两千块，现在回来找工作，让我帮他看看工业区附近的出租房。

闲着也是闲着，我搭上去工业区的公交车。公交车上就公交车师傅一个人，我坐在师傅后面的位置。路程挺长的，师傅找我搭话：“端午咋不在家过节呢？”

我看了看头顶“请勿与司机闲聊”的提醒，想了想还是回了一句：“去外面有点事。”

师傅好心提醒：“工业区现在人事部门也放假，找工作这时候去可不大合适。”

我摇摇头：“我去看看房子，准备去租个房。”

司机笑了笑，专心开车没再说话。

4

工业区附近就几个安置房小区，小区门口的墙上贴满了招租广告。我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对着墙上的电话一个一个打。

“喂，您好请问您是有房子出租吗？我在小区门口看到你们的招租广告……”

“喂，您好，请问您这还有单间出租吗，一个人住的那种……”

“喂，您好……”

问了十几个，价钱在550到1000之间。

“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我就在小区门口。”

“不好意思，今天过节我没时间，明后两天过来看看可以吗？”

抬手一看，两点半了。太阳很毒，叫个滴滴回去吧。

踩着人字拖回到住处，楼下买个西瓜，开个口子坐在椅子上挖着吃，西瓜汁漏了一地。

扑通，抱着西瓜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个下午，电脑忘记关了，排气扇呼呼地响，差点盖过电风扇的声音。

5

房间里很闷热，醒的时候已经满身大汗，桌子上湿哒哒的一片。我把剩下的西瓜吃完，打开电脑，开始码字，盯着光标跳动了一千多下，我差点又睡着了。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奶奶家的电话：“喂，奶奶，今天过节吃啥了。”

奶奶笑呵呵地说：“可多了，前几天到赶集买了菜。你呢你吃了啥，在外面要吃点好的。”

我停了一下：“我肯定吃好的，中午吃大餐了，饭馆里吃的。”

奶奶声音提高了点：“是要吃好点，你买了粽子吃吗，今天可得吃粽子。”

我不假思索地说：“买了，外面的粽子种类多，有肉的，花生的，枣的，我各吃了一个。”

“哎，这么多花样，不管怎的还是我们自家的粽子好。”奶奶得意地说。

我说：“对啊，自己的吃着放心，家里包粽子了吗？”

奶奶说：“包了，你们后生晚辈没回来，我随便包了几个。去年粽子包多了，我和你爷爷两个老骨头吃不了几个，馊了一篮子呢，糟蹋了好糯谷。”

打完了电话，我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脸：“别的没学会，说谎倒是越来越自然了。”

一年太长，我们给他几个节点分开，让大家有个停顿的地方，喘口气。

于是就有了节日，我昨天可以一个人，明天也可以一个人，这都没什么的。其实今天一个人也一样过得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种莫名的伤感。

这伤感来得那么突然，就像我初中还是杀马特的时候那种突如其来的伤感，拦也拦不住；就像是我初中烫得分叉的刘海，掩盖也掩盖不了。

我穿上运动鞋，梳好头发，戴上帽子，去市区吧，找个卖粽子的店，就算一个人过节，也要有过节的样子。

人呐，挺奇怪的，家里的粽子都要馊了，可他们还傻乎乎地在外面找了一天的粽子。

END

我是专三千

一个粗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