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暖食

此文系【简村夜话】专题推荐，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寒冬，深夜，三环路上。

大巴车外是高架桥混凝土钢铁汽车交叠的机械的繁华。明亮但不温暖，喧哗却少了生活的滋味。一切按部就班，冷冰冰的机器味，让冬日寒夜变得冷硬。北方的朔气，能冻彻人心。

大巴车内暖意融融，特别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暖意化成热浪。热流遇到了窗外的寒流，在厚实透明的玻璃相隔相望又相触，冷热相遇让彼此变得朦胧湿滑。学生们就调皮地在雾气上画出了一颗又一颗可爱的心，然后嘻哈地怪笑起来。

夜醉了，迷缝着睡眼，看着这帮晚归的人走下大巴，鱼贯进入大门，穿过食堂，然后，唉？进入食堂大门。

校园黑漆漆的，只有食堂二层灯火通明，等待着晚归的人。柔和地招呼：快来，这有暖身暖心的夜宵。

同事问我：“一起去吃馄饨去吧？”

我看看手机上醒目的时间，“00：20”“算了，太晚了，这个点吃这么多，我会有负罪感的。”踽踽一人，回到了宿舍。

那一群快乐的同事，体健貌端，男的高大威武，女的妆容精致。本来以为学舞蹈的，都是极度自律，活得像僧人。没想到，他们的随意洒脱让我大跌眼镜。

无论多晚，夜宵是一定吃的。无论多累，零食是一定准备的。和我同屋的姑娘，带了整整两个大箱子，其中一箱全是零食。每天都热情地撕开随便一个袋子。邀请我与她共享美食极乐之境。

我婉言谢绝了。原谅我的敏感，每次把薯片放到嘴里，我就想到那浑圆隆起的小腹，肥软覆盖在全身，带着一身脂肪艰难地行走，我就没啥食欲了。

但这几天不一样，夜太冷了，冷极具攻击性，攻击到我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直至手指尖和脚趾尖。缩在被窝里，得用体温去焐热被子，再让被子把温暖传递回来。这难熬的睡前一刻啊。

那晚，我在被窝里蜷着，窗外飘过一阵大笑和人语。门打开了，艳丽的她手捧一个白色的塑料盒，盒子比方便面盒还大一圈。

“沁欢，快下来，吃点馄饨，我让师傅多放汤，加了香菜，很好吃哦……”她用我一贯无法拒绝的贴心，把我哄下了床。

“我刷过牙了，刷过牙后就不吃东西了。”并不太饿，但扑鼻的香味却一个劲儿地往我鼻孔里钻，丝丝缕缕，一再撼动我的坚定。

“唉呀，刷完再吃，多大点事啊。你闻闻……”她打开盒盖，一个个白嫩嫩的馄饨捏成了小鱼的形状，尾巴变得若有若无的透明，香菜被热汤浸渍得舒展碧绿，散发出独有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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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捞起一个，轻轻咬开皮，“好鲜”。然后，一个，两个……馄饨都没来得及在我嘴里慢走一圈，打着滚儿地进了喉咙里。最后的热汤也被我“咕嘟咕嘟”地送了进去，就让小家伙们冲个浪吧。

吃完后，她笑眯眯地看着我。“好吃吧？”嗯，真好吃，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暖得慵懒又迷糊。

“从前练舞蹈，太辛苦了。每胖一两都不能吃饭，还得跑圈。永远楚楚动人，弱不禁风。”她眨着大眼，看着我，微笑着。“工作后，就疯狂地吃，吃一切自己喜欢吃的食物，大概是想弥补自己曾经缺失的痛快。”她若有所思。“现在觉得，不勉强自己，也很快乐。”

我看着她，美丽丰腴。不是矫健的美，但另有一种活力和生动。

“所以啊，不要太苛求自己。”她拍拍我的头，“今晚，你肯定能睡个好觉。”

真的，那晚睡得特别香。胃里的温暖把安全和暖意输送到了每一处角落，我就是一只偎在火炉边的猫。舒服得一塌糊涂，不愿醒来。

接下来的每晚，我们回来得依然很晚，我陪着她，他们带着我。消灭掉了一碗碗馄饨，吃掉了一盒盒海底捞火锅。每个夜晚，都变得让人期待又留恋，留恋那种肆意放松的温暖。

现在，我允许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去吃炸鸡喝啤酒，允许自己，在奶茶里加上各种各样的八宝料，允许自己，工作间隙去吃各式小零食。

寒夜那碗馄饨，告诉我，自律的人生值得骄傲，偶尔躺平，也不是不可饶恕。人生苦短，何必为难自己。那些放纵，就是寒夜暖食，带来的舒畅可能会让我有更多的能量，温暖自己，温暖他人，让自己的人生也没有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