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即喺失业,眨眼过咗去二个月。刚毕业就有好多嘢要阿飞惗,首先学车考牌用嗮阿飞全部钱,宜家积储全无,又暂时失业。好唔容易等到3月底,师兄阿金嚟约阿飞去花果山驾校实习车队询问,被明确告知无车位,因为驾校实习车本来就唔多,毕业嘅学员却人数惊人,无过硬关系根本唔使再考虑,咁就彻底绝咗开车条路。想开的士已经咁难,以后开咗可能更可怕,成日听到人讲开的士碰碰撞撞系家常便饭,惗起都头疼,阿飞搵咗个籍口俾自己:“等转咗正式驾驶证再开,宜家最紧要系先揾份工做,有返收入先。”阿飞不能承受无收入之恐惧,想再搵返酒店做,一边等一年后转成正式驾驶证,一边解决目前生活问题。阿飞想返酒店做,但茹女原本介绍嘅督导位已经无咗。茹女积极联络其他酒店相熟嘅人帮佢,阿飞忙碌咗成个月去见嗮茹女介绍嘅贵都酒店,江南大酒店,流花宾馆,甚至有间嗮相店,都仲系无下文。佢自己亦投寄申请表应聘报纸上嘅酒店招工。
宜家正喺浓春时节,阴雨连绵。阿飞无钱喺身,失业时间一长,情绪波动厉害,听住听住谭咏麟嘅《艺海浮台》,听下听下竟然喺床上无声无息咁喊起上嚟,泪水浑浊双眼。
政策变,时代变,生活节奏变快,物质丰富嘅同时,精神压力更加重。每当阿飞对人生感到彷徨,思想出现混乱嘅时候,佢总会匿去几千部公仔书嘅小天地,匿喺历史嘅长河,匿入峥嵘嘅岁月——睇,翻几本公仔书。里面嘅故事总能重新激发起佢对生活嘅向往,对困难嘅蔑视。每当佢对现状有抱怨,对际遇充满牢骚嘅时侯,佢睇到《李自成》同佢仅剩嘅十八勇骑,喺山穷水尽之际,官兵重重围困之时,从无流露出半点沮丧,更加无一丝惗到要投降嘅坚定。每当失望弥漫阿飞脑际,悲观左右阿飞嘅情绪,佢睇到《红岩》,《闪闪的红星》里面嘅革命先烈和前辈,佢哋喺艰苦嘅年代,恶劣嘅环境下,依然拥有饱满嘅斗志,不惜将自己嘅生命置之度外,为理想抛头颅,洒热血。阿飞就清楚知道困难系暂时嘅,失意唔会永无止境,只要能调整出积极自信嘅态度,凭着坚定嘅信念,并随时平衡好心态,困难就唔再系问题。
阿飞总结出人活喺世,要拥有几个基本要素:第一系朋友、其次系工作能力、三系有良好嘅爱好、四系对未来充满希望。阿飞能力有限,无搵到大钱,无搵到老婆。但佢好开心,佢有好多朋友;佢好满意,佢有良好嘅爱好;佢好满足,佢有好多好多公仔书!有一个属于自己休憩嘅小天地。
阿飞老窦原来有六姊妹,阿爷喺阿飞老窦5岁嘅时候被日本仔飞机炸死咗,阿嫲好早就守寡,最大个仔,即系大伯爷,当时只有15岁。孤儿寡母靠到城郊废墟拣烂缸瓦担入城摆卖为生,一家人生活实在艰辛,阿嫲无办法只好将最细个女俾咗人,后嚟靠阿嫲外家帮忙喺光明路北边开咗一家缸瓦铺,渐渐生活有啲模样。1955年新中国“三反五反”清算地富反坏右,光明路大资本家关凤臣将大量房产尴平尴贱抛售,全家携款移居海外。阿嫲间缸瓦铺喺几仔乸辛苦经营下渐渐积蓄起盈余,已经系一家之主嘅大伯爷陆续喺光明路一带趁低价买入房产,先由中山路到上下九买咗二间入到自己名下,当买到刀豆树旁第三间屋时,阶级斗争运动如火如荼由北至南席卷到广州,大伯爷唔敢再将哩间屋落自己个名,只好落入对下个细佬,阿飞个三伯爷名下。阿飞老窦排第四,屋企一直当佢南霸天个狗腿子老四“老四”咁叫,下面有个五叔,对上有个二姑妈。公私合营之后,大伯爷被划成咗资本家,所有铺面房产都收归国有,由房管站经租,只剩低光明路两间二楼以上留俾一家人居住。各仔女成家之后,光明路北间阿嫲同五叔一家住,刀豆树哩间大伯爷同阿飞老窦两家住,三伯爷大学毕业俾国家分配到咗上海工作,落户成家,二姑妈嫁咗去半塘。前面讲过,经济发展,房地产蠢蠢欲动,西关旧城地理位置价值连城,周围嘅动迁拆迁终于郁到阿嫲同五叔住嘅大屋,即系后嚟嘅安富花园。
4月清明,三伯爷都从上海返嚟拜山,主要亦因为阿嫲拆迁房嘅分配。晚饭时,老窦四兄弟同大伯爷三个仔,即阿飞三个堂大佬,为分到嘅二间三尖八角回迁房,嘈到不可开交。阿飞觉得老窦自从老母过身变咗,以前阿飞百鸠厌,同堂大佬打交,老窦一定将佢打半死,从嚟唔会争佢,嬲到阿飞离家出走,喺海珠广场草地瞓咗一个礼拜。佢觉得老窦老啦,变得固执,变得懵懂。阿飞经历过哩二年嘅急剧变化,经常处于失业状态,坐困愁城,令佢思考得更多,更远,更广。佢惗如果当时自己将执嘅200文美金俾返人,你话人家几咁感激自己啊?可能自己就多咗个朋友,多咗条生路。
4月即将过去,茹女突然一个人上到嚟阿飞屋企,要阿飞陪佢去向阳路洞神坊口间西餐咖啡室坐,茹女个样愁得好交关,阿飞惗佢可能同老道为结婚烦恼,嚟搵自己呻下。果然,男仔头性格嘅茹女开门见山就话要搵一个熟识自己又了解老道嘅人倾下心事,阿飞毫无疑问就系最合适人选。茹女老道两个婚期逼近,自从乐苑酒店两人相识相恋已经七年长,老道系个值得托付终身嘅好男仔,两人感情稳定早该成家。但茹女就如当初大头民个表妹一样,激情过后渐渐有咗横梗心头嘅现实心结,困扰唔开:老道家庭困难,份工唔稳定,最要命有个智力唔全嘅大佬!应该哩个先系最主要问题,将来肯定会拖累佢两人嘅幸福生活。茹女想放弃,但七年感情良心过唔去,阿飞好似几识嘢,想听阿飞意见。
阿飞有鬼意见。佢个人咁敏感心知肚明现实摆喺眼前,宁教人打仔莫教人分妻,从老友角度佢真心希望两个好朋友能终成眷属。只好勉为其难,冠冕堂皇讲:“两个人相爱,要同甘共苦共赴时艰,要勇敢承担面对双方家庭出现嘅各样困难。你哋拍咗咁长时间拖,耗费咗大家咁多青春宝贵年华,你宜家提出分手,对老道打击会好致命。我惗你都唔忍心见到佢伤心?”仲落油添色补充老道人品好,朋友多,鬼话连篇一大串。一年后,茹女仲系同老道分开咗,茹女成咗老道一生嘅痛苦回忆,佢哋直到宜家无再见过面。好多年以后,阿飞证实自己真系无知以后,觉得当时咁讲嘢对唔住茹女,讲嘢太唔负责任,根本无从茹女角度考虑问题。茹女可能嬲咗佢,亦都再无同佢联络。
阿飞已经同三个人哋嘅老婆女友喺情调浪漫嘅咖啡厅谈心事,“你系咪玩嘢啊老天爷,你俾个真正属于我嘅好唔好。”
阿飞返到屋企真系擂胸顿足仰天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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