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荷包蛋生得膀阔腰圆， 一身古铜色， 成座黑铁塔咁，十足再世黑旋风，不过就系少咗啲胡须。读小学时就被选中入咗荔湾游泳体校，训练过两年，如果偷渡落香港佢实食无糍牙。家中两兄弟，佢系细佬 。1981年高中毕业时适逢经济改革开放，学校唔再负责分配工作 ， 街道唔再似佢大佬咁安排上山下乡。而且，宜家全国知青都已经回城。佢阿妈喺青年路内街一间街道皮革工厂做车工 ，工厂有二，三 十台机车，都系啲街道 工人，缝制人造革面料时款 女装孭 袋， 公文包手提包， 旅行 水桶 袋之类皮革制品。除咗交百货批发 销售 之外，工厂最近喺仁济路领到个摆街档口，要搵两个后生每日用三轮车推货品出去档口售卖。9月底，荷包蛋搵到早就无读书，日日喺屋企发白日梦嘅阿飞 ，问愿唔愿意去看档卖皮袋，阿飞惗都无惗就应承。 踎街摆档虽然好肉酸 ，但有荷包蛋一齐就乜都无有怕 ，阿飞份人有群胆无孤胆，有惗头无动力。 见工啯日，厂长翻滚住对大眼泡，非常奇怪童工咁嘅佢两个 ， 见一个精神生猛，一个机灵伶俐， 最后都仲系录用咗佢哋 。
每日从工厂领齐各式品种皮袋，由一个叫娥姨嘅老婆婆带领。带上防日晒雨淋嘅编织胶布，推住一部三轮车， 从内街出马路。 每日都系阿飞前面把车钛，荷包蛋后面推车，亮 起稚气未脱嘅嗓门吆喝住开路。 娥姨后边孭住个钱袋跟住，经过拥挤不堪嘅青年路肉菜市场出去摆档，两个少年人一啲都唔怕羞，仲觉得好好玩。
仁济路露天贸易街市由一德路到西濠二马路，路两边一捺都系竹枝搭成嘅临时档口。佢哋摆好档摊，就坐喺档口里面，伸个头出嚟向路人兜售货品，招揽帮衬 ，介绍手袋啲优点 ， 价格如何便宜，仲亮出国营街道工厂招牌 做卖点， 当第一次生意成交就好似得到胜利咁 喜悦 。好快两个成只倒吊腊鸭咁，学会一嘴油。 头个月， 荷包蛋， 阿飞各自攞到120文 工资 ，阿飞个老窦当时都只系50几文月薪，过年为咗佢两兄弟食餐儲喉鹅去清平路同啲入城农民 40文买只鹅，成个月都要节衣缩食。 阿飞交咗60文伙食费俾老窦，然后买咗一斤恨食好耐， 街口“敬义信 ”出品一绝嘅鸡仔饼，当晚全家人美美享用佢嘅劳动成果。
一个月后，娥姨调回返厂。一嚟因为年纪大，二嚟两个少年人好快熟手。更主要系都唔想做抛投露脸嘅个体户。娥姨走咗之后，荷包蛋无形中就做咗档口领导。佢年长成熟，孭起掌管装钱，记数账簿个手袋有模有样。荷包蛋喺经商方面好有天分，将个档口打理得样样都井井有条，企企理理。小小年纪就识得睇行情，乜嘢品种好卖好销佢就返厂攞多啲，同人大宗交易，先存起个疑心，踱定鬼主意，无抓拿唔会十分勉强梗硬做。揾钱特别聪明，小眼珠一转就有计：将袋买贵啲，喺账簿度做假啲，候机会喺厂里面领多几个袋。连阿飞都觉得佢越嚟越似贼。第二个月，每日多则几十，少则几文。统共每人揾到成300文收入，搞到个喂食鬼阿飞，每日早上摆好档，就通街转去揾好嘢食，田螺猪骨粥，风味艇仔粥，爽滑布拉肠，鲜嫩牛肉炒河粉。话要每日食一间，食均仁济路，西濠二马路，南方大夏一带。
好日子过咗一个月，工厂安排多个工人家属嘅女嚟看档 ，听讲话啱啱 高中毕业。女仔叫阿娴。 肤色同荷包蛋咁黑， 穿件绿色花的确凉长袖衫，灰色花呢裤，扎两条麻花短辫 ， 神色 庄严 显得老成持重 。 阿飞开头以为人家年纪好大。
荷包蛋同阿飞讲：“以后照上个月咁揾钱就唔得啦，佢会知道，要揾都好唔方便。”
“ 系 。”阿飞都意识到对佢哋好唔 掂 ：“咁点办 ？ ”
“先从小小哋开始，睇佢唔反对就照旧嚟，不过，以后揾到都要分三份亦系麻烦。” 荷包蛋 不无远虑 。
第二日，三个大细路看档。成个早上三个人都沉默寡言，做嘢就做嘢，卖嘢嘅卖嘢。阿娴只系坐喺货箱上睇佢哋点样做。中午，三个人开始轮流返屋企食饭， 荷包蛋先去，阿娴到底系成熟啲 ，喺阿飞面前似个大姐姐，拣少不更事，情窦未开嘅阿飞打破沉默。问阿飞今年几大啦 ，读咗几年书，做咗几耐嘢。少年儿女，无拘无 束 ，一倾开头就成为好朋友。 仲要阿飞个人容易倾讲，把口似生草药，系又噏唔系又噏 。唔到五分钟，两个人都讲到嘻嘻哈哈：“咩话？你讲我年纪好大？成个二十几女人咁 ？有无搞错。”阿娴觉得阿飞滑稽，笑到前翻后仰 ： “ 啱相反，我开头以为你只有十四，五岁添， 心惗咁细个出嚟做嘢，真系好笑嘅啫。”
“系咩。”熟识之后唔再觉得阿娴似佢面口咁 严肃，反而言谈间睇到佢流露出少女本质 。
当晚，收工返归路上，阿飞好开心同荷包蛋 讲：“阿娴个人几好讲话啊，估唔到佢同我哋咁嘅年纪，我以为佢好大个添。”
荷包蛋一啲唔感兴趣：“一早就知佢同我哋一样大啦。”
“我无留意到。”阿飞讲。
阿飞同阿娴越嚟越投契 。阿飞睇过唔少书，《青春之歌》《林海雪原》《红岩》《闪闪红星》林道静，杨子荣，江姐，许云峰如数家珍。 似大人 ，又似懂非懂 。识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之类与年龄不相称嘅警世之乎者也。 似未大透细路周身郁，喺仁济路街市惹是生非，同完路口啯档打交，又同对面哎交，皆因人哋虾佢细个。 阿娴中意睇小说， 两个人有共同嘅话题，一齐做嘢好开心。阿飞喺屋企无聊啯两年搞咗好多剪报小说，借俾阿娴睇，令到阿娴惊喜不已：“你个人真系又聪明又有心机，应该去读书完成学业先至系啊 。”
阿飞被人赞两句马上扮嗮识嘢唔少，权威咁讲 ：“我知我读书好聪明，不过宜家嘅社会我觉得读书无咩用。”
阿娴唔识驳佢，可能佢自己都未能明白过嚟目前嘅社会形势转变，只系一脸为佢嘅无知感到可惜。
对于阿飞同阿娴嘅友好， 荷包蛋心里面嬲到死 ，满脸憎妒之色，嬲阿飞未大透，顾住沟女唔顾住揾钱。慢慢阿娴知道咗佢哋嘅秘密，无表示反对或者同意，有钱分就照袋， 荷包蛋心惗：“你肯袋就得米啦 。”放开手脚就大搞，渐渐被厂里面察觉有产品失窃。 荷包蛋话过阿飞几次叫佢唔好喺阿娴面前讲太多嘢，唔好俾佢知太多，佢休息啯日揾嘅钱要留一手。阿飞嘴上唔讲，心惗：“咁对阿娴太唔公平，大家都系年轻人，何必搞啲咁手脚， 荷包蛋份人太势利眼。可能佢一个人睇档嘅时候揾嘅钱、、、、、、”阿飞唔敢惗落去。
阿娴做咗一个月，屋企觉得女仔之家踎街摆档不成体统，佢老窦嚟厂里面帮个女出齐工资，顺便还翻啲剪报小说俾阿飞，就以后无再嚟。荷包蛋好高兴，准备大展拳脚实施揾钱宏图。阿娴走后，阿飞骤觉无嗮意思，觉得同荷包蛋做兄弟可以，做生意好难，佢讲义气同时好势利，为免伤和气，阿飞唔想继续做。啱好，仲未等佢惗掂开声，厂里面收到风声查出产品失窃， 将佢两个炒咗鱿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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