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继续嚟嘅日子开始真正唔轻松。大货车考盘山有四个考场，考试时随机安排轮住，预计唔到会考边个场。一个叫“大方格”，嗰处最好考，路面宽阔，就系不时要有车迎面嚟相会。一个叫“小方格”，喺西山头，嗰度路窄弯多，出错机会亦多。第三个系“光头山”，弯急坡陡新手经常死火。最后系“大蛇”，只有一条路，分上下山两段，弯弯曲曲好似条蛇咁，唔算急唔太陡就系多弯。路面系凸出嚟嘅，好窄，两边有石驳，好容易出线撞上。
离开考只有20日，四个地方只能各处粗略熟习，师傅要大家记低边个山头到边个位置开始起手打呔，到边个地段开始呼油。阿飞满脑都系四个山头，精神极度紧张，预先就想像驾驶室里面坐住两个全身警服考官嘅情景，心跳激动无办法瞓着，晚晚失眠，就喺极度唔正常中等待，等待住激动万分嘅刺激来临。
宜家已经系挨年近晚时节，考完盘山马上就过年，街上人来车往一派岁晚嘅忙碌景象，阿飞心情更加惶急。盘山考试嗰日，天寒地冻气温极低，细雨将岑村湿透得郁郁葱葱，满山苍翠欲滴。佢哋被安排考“大蛇”，连同几家驾校喺蛇口排队等候轮考，学员之间静到无一句声，气氛凝重。轮到阿飞，佢声震音细咁同端坐教练车驾驶室里梦中多次相见嘅两个着制服考官报上名。考倒桩时，考官企车外监考，宜家同坐一旁，阿飞个心就唔身上，路唔喺眼前。着车就开动，一切仲正常，斜波起步，放离合半联动操作都无事，但佢自己却越嚟越紧张，气都透唔过嚟，心脏供血严重不足。就快出到蛇尾嗰斜坡，只脚点都唔听使，汽车抖一抖又再抖两抖始终都上唔到坡。哩次考盘山只有四个人过到，阿飞组阿金同客家仔都唔合格。
唔合格都要开其他人嘅庆功宴，一样要夹分子，师傅仲拉大队去佢惯常庆功嘅天河海鲜城食贵价海鲜。哩餐饭四个唔合格嘅真系难啃，师傅就见怪不怪：“有咩所谓，盘山考第二次先算正常，第一次就过系好彩。”俾定心丸大家食，但餐饭就无上次欢乐气氛，尽管啲贵价海鲜好食鲜味到无伦。阿飞四个唯有照食可也，一杯接一杯啤酒落肚，宜家有酒宜家醉，听日愁嚟听日算。第日补考，阿飞仲系心慌意乱，一入蛇口就严重出线撞上石驳，被考官赶咗落嚟。哩次惨啦，其他三个补考通过，赖低阿飞一个，师傅面口即刻变黑当场就破口大骂。如果今日全部合格，听日就全部人放假过年，宜家听日师傅要专程开几十公里车同佢嚟岑村补考，难怪师傅唔火气大。当场闹到阿飞成晚瞓觉心惊肉跳惊醒四，五次：“仲有两日就过年，听日仲唔过关，就要过年后先有得再考，而且系最后一次补考，再唔合格就要从新交钱从头学够盘山时间先再有得考试，时间金钱都要遭受重创。”实在太可怕啦。第日一早一个人同师傅开车上岑村，第三次补考盘山真系有咁难受就有咁难受。
新教练见佢一面愁容俾佢仲要腾鸡，怕俾心理压力佢，面口反而好相与得多。去到考场一睇，又系考“大蛇”，阿飞仰天长叹起脚顿地，把口强迫自己唱啲励志嘅歌：“没有泪光，风里劲闯，怀着心中新希望，冲一次，多一次，不息自强这方向。”师傅见佢鬼上身咁，仲更加惊：“你咁无用嗝，记住哩一关一定要过，唔过亦要过，第三次好求其啧，你就当考官系师傅坐喺隔离就捞面啦。”
阿飞始终出唔到蛇尾，又死咗火。
师傅一面青气直上九霄牛斗，恶狠狠讲：“你咁学嚟有鸠用啊？毕业咗都无用嗝，惊青成咁。你技术无问题，就系输喺心血少，就系心理唔过关，咁无得考。我睇你有排先适应到，你真系累人累己，成班人等你合格跑路面，过完年考唔到，你唔使跟我哋一批啦。”嬲爆爆，饭都唔食一着车开返市区。
阿飞从驾驶室出嚟，相信自己已经系个死人，至少死咗半截。人衰到贴地就反而一切都无所谓平静嗮，求先嘅一切都记唔翻嗮，早知唔嚟学车就好啦，或者早知学小轿车，今年系蛇年，咁大条蛇挡住自己，佢惗起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先从亭长做到皇帝，难道自己都要劈开条蛇路先有生机？今年过年哩条嘢真系挡得佢好应。
荷包蛋过年嚟搵阿飞，见佢无嗮心情，面容憔悴落嗮形，知道系因为三次考盘山唔合格，就话不如过年出外玩散散心。佢个人无第啲嗜好，过年同女友无边度好去，老窦，大佬各有自己家人。阿飞一嚟无心情，二嚟忧虑钱，每考一次都要送考官几包三个五，请师傅食饭。过年后最后一考仲唔得，就唔知要送到何年何月，更系愁上加愁。荷包蛋讲：“惗咁多托柒咩，开心过完个年先算，你慌佢唔发车牌俾你？唔洗讲嘢啦，一于出外旅游，全程我包单。”唔到阿飞去唔去都要去，荷包蛋一对，大威一对，阿庆老婆家玲同个小歌星姊妹，华仔，辞差，阿荣，阿飞拉起十人大部队浩浩荡荡出发去清远银盏旅游，咁大班人好耐无聚齐过。阿飞今次嘅挫折打击实在太大，面对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大自然都一直耿耿于怀，纾解唔到多少。返到屋企怕老窦担心，仲要同家人笑面相迎互相拜年。荷包蛋旅游返嚟后，日日上嚟探望安慰：“使鸠惊咩，你主要系输紧张之嘛，我教你临考试嗰晚成班人玩场锄大弟，包你实掂。我敢写包单。”阿飞自己唔开心唔多想见人，反而惗埋一边：认为荷包蛋唔知唔想见到后母家人，定喺过年实在无地方去，不过阿飞深深感激自己有啲咁好嘅朋友。
师兄弟嚟约去同师傅拜年，其实就系借节日上门送礼。无心情，手头紧都要去，仲要因为自己唔争气拖累师傅，阿飞要另外送多一包老窦专门为佢送师傅搵嘅安溪铁观音茶。师兄三个知道佢仲未合格，都问候安慰，阿金同佢最好，声明初七人日补考，要到现场陪佢。阿飞份人唔想俾人可怜，但对咁友好嘅师兄都心怀感激。新教练话自己参加过抗美援朝，喺志愿军汽车连当兵，佢教车都尽职尽责，唔似隔离部车嘅教练饮醉酒就匿埋瞓觉：“教人开车最紧要教出嚟嘅徒弟唔能够车死人，咁系害死两家人，开车系最危险嘅工作。”仲话：“收受徒弟烟酒礼物，我系应份嘅，我唔会觉得唔好意思，因为我真系教到你哋嘢。”佢又从嚟无打徒弟，唔似有啲教练郁下就动手脚，每次劈头盖脑闹到狗血淋头，回程路上就同大家讲翻笑。新教练系单位最早分到宿舍一批，可能对后嚟单位起嘅宿舍越嚟越好，越起越高心有不甘，经常破口大骂，骂单位，骂政府。阿飞生活中感觉闹政府都系享受政府福利嘅人，唔似得自己咁低阶层啲人从唔会闹政府。
阿飞都明白到人生遇挫折好正常，唔合格就证明自己技术唔得，如果唔系点解人人都得，自己偏偏唔得，仲要多次唔得，肯定自己技术唔过关，梗硬出嚟社会就更加危险。佢渐渐意识到当时学呼油时自己就无在意，宜家脚油一直落得轻重唔准，容易造成上坡死火。冷静咗哩个过年，觉得尝试到真正嘅失败都未尝不好，学识承受失败，懂得面对困境，好似喺酒店拗手瓜，输就输，唔得就要认，千其唔好祈求侥幸。人衰过就系为咗以后唔好再衰打落基础，衰多样就会自然学多样，学车嘅收获唔净止个车牌，而系学到好多人生道理，学会自强不息。
听日就上岑村补考，荷包蛋，华仔，辞差搵阿飞宵夜，阿庆表弟伟明过年去深圳玩返嚟，话嗰边发展好快，准备离开荷包蛋档口落深圳搵嘢做。大家好耐都无聚埋食宵夜，佢哋都系为咗宽慰阿飞即将考试嘅紧张心情。望住红红嘅炭火，阿飞心底流过兄弟般嘅情义，感受到友情无比可贵，心间徒然有股无形嘅力量：人生在世点能够无朋友。
正月初七人日，阿飞到岑村第四次考盘山。师傅话过年佢送包铁观音非常香，老窦喺公司做一世茶叶买手，阿飞当然无怀疑。师傅又话搵咗关系疏通，即使哩次再唔合格都会仲有多一次考添，使阿飞安心。阿金，阿德，客家仔三个都嚟埋陪佢补考，阿飞非常感动。去到一睇安排，又系考“大蛇”，阿飞即刻面色惨白，觉得哩个系命运戏弄自己。师傅，师兄都替佢担心，不断鼓励佢，要佢放松心情。师傅话：“睇嚟你唔过到条蛇你都出唔到身，你过得到，就证明你心理完全解放。”阿飞都觉得系，刘邦都斩得蛇起义，自己亦要用双手撕开蛇口冲出生路，今日同条大蛇一决雌雄。
阿飞带住大家对佢嘅期望，带住受尽日夜惊怕嘅愤怒开始第四次盘山考，汽车喺佢手上自如运转，灵巧咁喺蛇形山路滑行过去，一鼓作气开过蛇尾。正是：
笨柒唔怕试，
次次要新鲜。
扫把成精时，
乜都你知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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