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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那只布谷鸟已开始了它的鸣唱,美希知道,现在是零晨三点半,山头的那抹鱼肚白应该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过不了多时,它将穿过阳台上的白色纱帘,照在美希躲在夜色中那张憔悴的面庞上。这是第三个不眠辶夜了,美希知道,她那位等了二十几年的盖世英雄,没有能如她所愿地跨着祥云出现在她的面前,甚至连个消息也没有。
夜可真长啊!美希在心里想。真的很后悔,如果早知道二十四年后相见竟然这样,这一面竟成了永恒的心殇 ,自己为啥没有在分别时候放下一切矜持,拉拉他的手,或是壮着胆子,拥抱一下,总之美希就是很后悔,后悔没有能好好地告别。
那一天吃过饭,布林送美希回家,还特意的再次返回城内给孩子买了牛奶,给上火严重的美希买了凉茶,然而正是因为这些细节,美希在心里默默的给布林再次加了分。可是最后的告别,美希却鬼使神差地躲在阳台上的玻璃窗后面,远远地观望,她,没有随他下楼,仅仅是送他到门口。眼看着他走了,看着他的车子缓缓驶出了小区大门,美希失落的躺在沙发上回想着晚上见面的情景。
恍惚间,他就坐在她的面前,侃侃而谈,谈上学时的那些趣事,谈同学间种种搞笑的事件,你一言,我一语,和谐而自然,这是他们相隔二十四年后的第二次相见。他就坐在她的面前,而他的样子映满了她的双眼,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共用晚餐,时间持续到了九点多,饭店内已客人廖廖无几。
真的是缘份让他们再次相遇吗?还是前世的债,今世必须要还?
美希在脑海里再次思考着这个没有答案的答案。从懵懂的校园青涩暗恋,到青春的少男少女之缘,再到如今两个人都经历不幸婚姻洗涤后的再次会面,两个人谁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结局又会怎样?
校园青涩暗恋
与布林的第一次遇见,是二十四年前的九月,他们在镇中初次相遇,同分在了一年级五班。那年美希十三岁,黑黑瘦瘦的,扎着大麻花辫,那模样有些像古装剧里的丫鬟,且成绩相当平平,在同学中间,丝毫不起眼。
而布林则是看起来方方正正的小少年,成绩喜人,被当选为班长,自然是全班的焦点,更是老师喜欢的好孩子类型。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懵懂青涩,美希喜欢这个班长,其实不仅是美希喜欢,全班大半的女生都喜欢他,这个喜欢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学习成绩好,应该还有其它的原因,比如,他跟其它的半大小子不一样,沉稳有组织能力,能安排所有的活动,重要的是,还有人情味。
美希是个老实且懂事的孩子,在她的理念里,早恋是不对的,是不好的,是违反常理的,所以,她不会明目张胆地去表达喜欢,只是,人群中的身影,她总能第一眼看到布林,上课的背影中,眼角的余光里,总会倒进布林的影子,她喜欢看他,看他认真听讲的样子,喜欢看他传达老师命令的样子,还喜欢看他故作严肃,紧锁眉头处理调皮同学的样子,美希总是忍不住咯咯直笑。
班主任的规定是,每周换一次座位,这对美希来说,是最让人开心的事了,因为美希知道,早晚有一天,他的心上人布林会转到她的面前,她在心里暗笑,是的,他会来。
终于,他来了,搬着书包走来了,他就坐在了美希的身后,美希开心极了,有意无意的总是回头看,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是喜欢看。老师说,如果上课说话的,超过三次,周五留下来扫地,美希不想扫地,但是她就是想回头看,回头跟布林说话。身为班长的布林哭笑不得,下发了逐客令:“如果你再扭头说话,我就要记你的名字了,让你周五扫地。”美希笑嘻嘻的回怼:“我一个人怎么说话,要记别忘记了把自己也记上,我就跟你说话。”布林锁着眉头佯装生气,也或许,他也觉得拿这个无赖的女子,真是没招。
然而,没有人会喜欢在周五留下来扫地,这偌大的教室,挤满了桌椅,直冒灰的水泥地板,美希不喜欢。整个周五例会,她提心掉胆,然而,一切并没有发生,扫地的名单上,没有美希。是他手下留情了吗?还是?美希暗自思量,却在内心泛起一阵欣喜。
初中的生活是枯燥的,尤其是对美希这样一个学习成绩不上不下的人来说。两年的同班经历很快过去了,转眼进入初三阶段,神奇的命运安排没有再次出现,学校在最后阶段选择了重新分班,美希被分在了三班,而布林却被分在了一班。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是毕业季,紧张的学习任务,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但是对于布林的关注却从未停止过,美希依然习惯性的在人群中搜寻布林的身影。她依昔记得,布林的身体不太好,貌似是心脏问题,美希不太懂,她只知道,上体育课时,如果跑步,布林是不会参加的,他身为体育委员,却只是喊口号,老师却允许他站在一边随便走走,那如果这样的话,中考时,考试体育可怎么办呢?美希在心里想。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个偶然的机会,美希得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布林因为父亲病重,休学了。
最后赴考的日子里,布林再也没有出现过,据说,老师有去家访过,布林没有回归学校,美希却再也没有见过布林。其实美希知道,以布林的学习成绩,上个重点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命运却如此弄人,布林就这样与学业失之交臂。
叹息之声又长又远,也许感觉可惜的不仅仅只有美希,应该还有老师,还有教务处的各个领导,当然也许还有很多个像美希一样关注着布林的同学。
毕业流程如流水般匆匆,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拍毕业照,互送毕业礼品,美希很想知道,布林到底怎么样了,他还好吗?可是,青涩懵懂的美希,是不敢迈出这一步的,她的骨子里是传统,女孩子是要矜持的,是不可以主动走近任何一个男孩子,那是不道德的,是有违教养的。
匆匆三年,毕业擦肩,无声无息,亦或是伴随着成长,越走越远,如果就此定义,是否算是无缘呢,然而。。。。
七年后的相遇
时间过的真快,眨眼间离开学校已有七年,美希的事业发展的还算顺利,是一名婚纱影像公司的挂职设计师,自己坐在家中自由安排工作就能赚到高工资。
然而,日复一日的工作却将生活充的满满当当,外面的世界与美希的联结,竟然只有靠网络。
“嘀嘀嘀。。。”一阵QQ消息的提示音传来,正在加班工作的美希揉了揉有些疲倦的双眼,随机打开了消息框。
“2001届镇中同学群。”是有人邀请美希进入同学群,其实美希真的是不太喜欢跟同学有太多的交往,必竟分开了这么多年,感觉也没有什么话题。但是美希却还是鬼使神差的,点击了同意入群。
美希把人员从上往下拉,一个一个的查看,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入了她的眼帘,那人正是多年不曾联系过的布林。他,还好吗?这许多年,他是否变了样子,他现在在干吗?他还记得自己吗?美希的内心一阵激动,她以为她以经忘记了他,可是在这一刻,她才发现,这个群里她最关心的人,还是布林,原来自己对他的牵挂从未停止过,即使是自己在这几年也曾有对身边的男人心动过,但是在看到布林的图像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时,美希还是内心翻涌。
她不自觉的打开了布林的QQ图像,她想点击添加好友,但是,又有些犹豫,如果自己就这样添加他,会不会太过冒昧,内心的小人经过激烈的争论后,美希毅然选择了添加,她太想知道他的近况了,她想知道,辍学以后,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重点是他的身体还好吗?
添加好友出奇意外的顺利,布林通过了。那个年代是流行写QQ日志的,美希记得,布林的作水平是不错的,不出所料,美希在布林的空间获得了一系列的消息,得知了布林现任深圳市苏宁电器销售经理,带领团队人员达三四百人,而且布林在07年做了心脏手术,很成功。看到这里,美希长出了一口气,他过的很好,虽然命运不公,但是他熬过来了。
“你是?”布林发送了一条消息。
“你还好吗?身体恢复的怎么样?”美希顾不上回答布林的问题,直接抛出了自己的担心。
“你是谁?我怎么不记得你。谢谢关心,还知道我的手术问题。”布林惊讶的反问。
“我是美希,其实我一直关注你,只是无奈没有联系方式,这次从同学群里加的你QQ。你好就太好了。”美希有些激动。
“。。。。”布林有些蒙,也或许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清楚,这个美希到底是谁。
美希很开心,开心布林的身体还好,开心布林现在过的还好,他记不记得她并不重要。
也或许是因为感动被人牵挂,布林对美希的关注竟然多了一些,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多了一些,从聊天的细节中,美希得知,布林跟六年的四川女友分手了,原因是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做了手术,担心会误了女友一生。听到这里,美希有些难过,这个傻孩子,这个烂好人,总是这样,为别人着想,却不曾想想,到底别人想要的是什么,明明是痛苦,却还是要把悲伤留给自己承受。
那一年美希24岁,正值青春年华,而她也正在为自己三年的暗恋备受煎熬,那个湖南的男孩子易,若即若离,而她的情敌竟然是他前任,是一名艺术学院的大学生,易放不下那个大学生,而却又不愿意辜负美希。这狗血的剧情,一直困扰着美希,是走是留,美希如深陷沼泽。
美希是胆小的,自卑的,她没有勇气,更不敢相信自己能有胆量远离父母嫁给一个并没有那么坚定选择自己的湖南男孩子。
那一年是2009年的春天,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布林第一次向美希发出了追求的信号,还给美希寄来了一个当时流行的MP3,美希的内心是欣喜的,面对布林的表白,她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心不在焉,跟易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好,自己又怎么能这么冒昧的跟布林扯上关系呢?这对谁来说都不是公平的。美希的拒绝理由是,自己不喜欢比自己小的男生。布林无语了,其实,布林只比美希小一个月而已,这不是真正的理由,布林心里很清楚,也许,这许多年的未见,大家都不再是年少时的模样。
然而,面对布林寄来的礼物,美希是既兴奋又忐忑,忐忑的是她一向不愿接受来自异性的礼物,她不敢接,在她的意识里,好像一断接了别人的礼物,自己就得为对方负责任,这人情是万不能欠的,美希不敢。但此时,面对布林的礼物,美希却鬼使神差的接受了。
也许,缘份这东西就是这么奇妙,谁也说不清,这七年后的再相逢,到底预示着什么呢。只是后来的日子,美希和布林,依然回归自己原来的生活,再无交集。。。。
再次相逢
时光如过隙白驹,马不停蹄。
如果说人生一条有去无回的单行道,那美希与布林的人生应该是用平行线来形容是最合适的了。
自从上次美希拒绝过布林以后,两人再无联系,美希和布林也一前一后的分别成了家。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日子会静如止水,一路向前的时候,这两个人却又一次一前一后的被生活给狠狠的上了一课。
又一个七年过去了,那年美希33岁,已经步入了中年,然而,在历经种种家庭斗争后,却选择了放弃一切,结束了长达七年的婚姻。也许,美希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这段婚姻,她奉献了自己的全部,可是,事实就在这儿,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美希知道,面对,站起来,活好,是自己唯一能走的路。
那是2018年的五月,美希坚决地离开了那个她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来到了A市,独自一人选择了创业。
那是一个大型的连锁公司,加盟商要求统一装修标准,而美希对装修是丝毫不懂得,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得知布林竟然是正在从事装修行业。也正是这一次,布林主动出手,帮美希解决了火烧眉毛的问题。
正是有了这一次的接触,美希与布林才有了后续的联系。
用布林的话来说,美希就是太强势了,整个一女强人,创业,干事果断有力,让人望而生畏。美希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她能说什么呢?自己也想弱啊,可是弱给谁看呢?
是啊,她忘记不了,开业筹备前期,正处生理期的自己在大雨中,独自一人搞七八十件大大小小的货物,狼狈模样,四处求人,花钱也没有人愿意出手的情景。在美希的心中,她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谁可以依靠。
眼前的布林踏实可靠,早出晚归,努力上进,可即使这样,谁也不曾想到,此时的布林竟然正在经历婚姻的恶变。布林必竟是男人,不像女人可以随意跟人倾吐心事,他也许更习惯打掉了牙齿吐肚里。在历时两年的挽回无效后,布林在疫情结束后第一时间选择了结束婚姻。
婚姻这东西,谁都知道,但凡有问题,定是双向的,这几年来,美希开始了长达四年的心理学探索之旅,她明白,任何关系,都是从自身开始,治病得从病根开始,她从自身,到原生家庭的探索,终于,美希通透了许多,她不再盲目的追求前进,而是选择更加坚定地一步一个脚印。
只是,再次回归单身的两个人交往却不是太多,一个忙于学习,一个忙于工作,偶尔的寒暄,用布林的话来说,每次聊天总会在最后想要掐死美希。听到这儿,美希不由的感觉有些搞笑,确实,美希着实对布林有些偏见,也或许是她对婚姻的中的男性寄于厚望,也或许,是对男性的一些偏见,只是因为两人太熟,所以说话从没有加以修饰,有话直说,往往会带给人一种被刺的错觉。
然而,正是因为美希的直话直说,正是因为她善于坦诚相待,布林才敢于向美希坦露心事,曾有那一瞬间,美希觉得,两个人近了许多。
也许是上天注定,也许是前世的缘份未尽,也许是欠的债还没还清。那一天是2022年的5月12号,这是个相对特殊的日子,是汶川大地震的日子,而对美希与布林来说,也是为之震惊的一天,因为在这一天,布林提议,要不两个人试试谈个恋爱时,美希一下子惊住了,是啊,这二十多年的缘份,怎么就这么巧合,青春,正值婚姻,到受挫后的再次相遇,美希不由地为之心动了。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两个人从童年聊到了成年,从婚姻聊到了未来,无所不聊,很多个零晨一点,两个人不得不结束聊天,却总感觉有无数的话要说。
那些日子,美希是快乐的,嘴角是上扬的,每一天从睁眼到闭眼,两个人总是随时随地充满了连接,这是这些年来,美希从未体验过的。
“从来没有一个异性,能这样接住我的话题。因为你的出现,让我感觉自己竟然可以这么有趣。”美希这样评价。
“你是我圈子里,唯 一一个让我仰望的异性。”布林这样说。
当美希把自己的一首随手之作发给布林看时,意外的收到了,布林的共情诗作,那一刻,美希欣喜极了,因为在她行至过半的人生中,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异性会用诗来回应自己,她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知已,共同的爱好,差不多的人生经历,美希再次对布林的感觉更加的确信。
有时候,人很奇妙,当你脚一着地时,面对生活琐碎时,那个美丽的天使就消失了,也或许,天使真的不属于人间。
阔别二十四年的再次正式相见,布林特意理了发,而美希特意染上了漂亮的美甲。而即使这些,依然没能够打破同学见面的僵局,两个人再次陷入了同学的局势。从老师聊到同学,从同学又回到了校园,却唯独代入不了男女感情。
谁也没法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个局,两个人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要不,我们还是做同学吧。”布林提议。
“不,我不同意。”美希固执的坚持。
“如果开始了,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布林说。
“宁愿受挫,也不要错过。”美希坚定的说。
然而,谁都明白,感情只有双向的奔赴才是有意义的,但凡有一方出现了退步,也许结局就变的没有那么乐观。
二十四年的缘份,难道就此画上句号?美希感觉有些窒息。
这是,第三个失眠的夜晚,而谷鸟依然在凌晨三点开始鸣唱,他,还好吗?
未知的结局
人生是一条有去无回的旅途,途中遇见谁,错过谁,又跟谁厮打一生,谁也说不清。总有一些人相遇了,又走远,再相遇或是经历了千回百转,仅能换得一个擦肩,轻声叹息,却又不得不继续向前。
也或许,真有因果一说,前世的所欠,今世得还,一次不够,两次,三次,逃也逃不过的相见。
只是,没有人说得清这个世界上那所谓的缘份,它到底是由谁掌管,到底是个怎么样的规律,到底月老这红线,是如何选择,如何来牵,然而,不管最终的结果是好还是坏,人类总是在最后把这些无法被解释的聚或散,称之为上天注定。
那就,等天来定夺吧,美希心心里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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