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根据多个真实故事改编，特此声明。
我叫马山，是一名机务工作者，每天的任务就是维护好战机，多多少少有些枯燥，却又不敢有丝毫懈怠，一个小螺丝钉可能就会导致一架战机摔到地上。我现在才26岁，头发已经开始脱落，地中海国王正快马加鞭的在攻城掠地，我却无力抵抗其进攻，最近训练任务多，压力太大，已经顾不过来头发了。
（一） 初次谋面
10年5月15日，我在日记中写到：天气，晴，今天是飞行日，早上八点飞机就要起飞，我们五点钟起床，像往常一样前去机场对飞机进行起飞前的维护，一切正常。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今天来的飞行员是一个不常见的面孔，瘦削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透露稍稍的不安的褐色瞳孔，一米七八的个子，身材匀称，看得出他是在努力将身体挺直。按照规程，我列队后向飞行员报告，飞行员过来与我们一一握手，之后检查飞机状态，然后登机。走完流程，我们把飞行员送出机库飞向蓝天，就坐在边上休息了。
“今天的飞行员不知道怎么回事，手心里全是汗，不会出啥事吧”老刘暗暗的问我，“我觉得也挺奇怪的，一般飞行员检查飞机就是随便看一下，他们才不管那些，唯一在意的就是你别把他们的座椅采脏了，这个飞行员怎么看的那么仔细，上飞机时怎么腿还抖呢？以前咱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啊”。老刘挠了挠头：“唉，可别出啥事了，要不然我们就都玩完了”。我说：“恩，别出事”。
机务部队比较磨人，时间长了人的上进心就会一点点被抹掉。回想起当年考上军校时的意气风发，希望能有朝一日成为一名指挥千军万马的悍将。结果军校上错了专业，成了技术兵种，读了四年，出来之后只能以技术军官的身份天天跟飞机打交道，天意难违啊。
到部队后想着技术兵种也能建功立业，准备刻苦钻研一下相关领悟的技术，没想到他娘的第一天刚下部队，买了个电脑正准备学编程，一个老士官就把我拉过去非要跟我去喝酒，我能不去吗？我一个新兵蛋子，虽然扛着一毛二的衔，在那些老士官跟前还是得乖乖的，毕竟人家还要带教我相关维护技术。
这酒一喝那就是自己人了，老士官把胳膊搭在我肩上，仗义执言:兄弟，听哥一句话，这破机务部队就不是人呆的地，你看看我，像多少岁的？别人都说我是四五十的，我告诉你，我他娘的才三十，你说，我们每天起早贪黑的，连家也顾不上，老婆生娃咱都回不去，两口子吵架就是家常便饭，唉，听哥说，你干几年就早点离开吧，这里压力太大，出一次事你这辈子基本上活不安宁了。前几年有个飞行员在天上发动机空中停车，摔了，后来调查找维护发动机的哥们调查情况，那哥们平时身体健壮爱运动，心态也挺好，结果那次一看到调查的人过来双腿就软了，别人搀着才走上车的。后来调查发现没他的问题，他却也干不了这行了，就是**压力太大，出个事一辈子无法面对自己内心啊……
正在想着，老刘那边扔了扑克牌就过来了，指着天上说，你看，飞机回来了。我们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二）原来他第一次飞
在旗手的指挥下，战机顺利驶入库。
我们机组成员早已准备就绪，等待飞行员下飞机后对战机再次进行检查维护。只见坐舱盖缓缓的打开，飞行员卸下氧气罩跟飞行头盔，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但长久的不下来，我顺着挂梯爬上去，只见飞行员满头大汗，面带一丝愧赧笑容，说:来扶我一下，我腿都麻了。
当我把手架在飞行员胳膊下时，感觉到冒出的热汗开始在我胳膊上流淌，努力之下，飞行员总算下了飞机。机库前，飞行员专车正在等待，我扶着飞行员走到车前，准备转身走时，飞行员开口到:谢谢你，我叫刘川，今天第一次单飞，下次再见。我叫马山，下次再见。
回到我的机组里边，听着老刘正在跟一年兵张若飞讲他的观察，老刘略带几分嘲笑的语气说到:“今天这飞行员一看就是胆小鬼，开个飞机才飞了半个点腿都吓软了，你看他那大汗淋漓的样子太没出息了”。张若飞道:“是，班长，不过我觉得人家第一次飞紧张也正常啊”。老刘瞅了瞅小张:“那也没出息，我要是开飞机绝对比他强”。小张苦笑了笑，不做声了。老刘看小张不信，急了:“我当年可是校篮球队队长，那身体素质不比飞行员差”。
“喂，刘东，别吹牛了，把那工具箱递给我”，军械师赵军喊到。刘东小跑着就去了。
刘东就是老刘的大名，小学当过篮球队队长，这个牛就天天拿过来吹，大家也都知道，谁也不去计较，平时无聊了总喜欢拿老刘吹过的牛开开玩笑来作平淡生活中的调剂。
干完活后，我便去找小张了。因为都是老乡，也谈得来，平时没事就喜欢一起唠唠嗑。
我:“若飞，你觉得咱机务部队咋样啊，有没有什么感受”
若飞：“跟很多老班长说的一样，挺磨人的，像咱飞行日除了维护飞机剩下时间就在这等着，没事干，只能吹吹牛打打牌了”。
我:“我也觉得有些磨人啊，不过很多时候机会就在这里出现。给你讲讲我的经历吧，我刚来部队时，有个带教我的老班长告诉我说这里压力大，屁事多，还难搞出成绩，一天天就混着过也差求不多，该升的正常就升了。我觉得他们是老同志，应该对部队有挺深的了解，然后后来有一段时间我就天天跟着他们玩牌啦，喝酒啦，过了一年多心里边就特别难受，感觉一年多没啥进步，空虚的很”。
抬头看了看若飞，我继续讲:“有时候人真的需要一个榜样，当时新调来一个接近三十的新干部，每次放飞战机以后就会拿本考研的书在那学习，他已经考了四次了，每次都考上了，但是因为部队作战任务需要，很多时候离不开他，就一直没有放他走。我问他为啥要这么努力，他告诉我说，在这里多数人都会被日复一日的琐碎工作磨平，而那些可以始终保持清醒的人必将成为精英。他有他的理想，所以他就有奔头。”
若飞专注的听着，他是大学生入伍的，也是怀抱着一腔热血来部队实现报国梦的。
若飞看了看我:“我觉得有时候过的太舒服了就浑身不自在，可是也不知道要干点啥好”。
我:“你们在学校过得与这里不一样，你可以去写点东西啊，记录生活，平时多看看书，我那里还有几百本书，你想看啥了过来找我”。
若飞露出了崇拜的笑容，我心里还是比较受用的，人都说不能太骄傲，我心想着，偶尔一次也可以原谅吧。
突然想起一件事，给若飞说到：“若飞，你别信老刘的鬼话，其实飞行员第一次单独飞行心里紧张是完全可以原谅的，我们全空军飞机飞出去十万次就有一次要出事，任何一个小的偏差都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飞行员的压力比我们大啊，我们真的是一手托举国家财产，一手托举战友生命，你平时维护一定要细之又细”。
若飞点了点头……
（三）军人服务社相遇
完成了维护任务后我回到了寝室，感觉自己身上有一股子酸味，也是，虽然才五月中旬，跑道那边温度能达到四五十度，我还穿着长袖机务服，有点男人味道也算正常。
去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准备洗衣服却发现没有洗衣粉了，跑了几个宿舍都他娘的没有，没办法只能去服务社买了。
由于路途比较远，只能蹬着自行车去，顶着烈日冒着大汗心情可想而知，才洗的澡回去又得再洗一次，心里边骂着狗日的太阳晒的老子浑身刺痛，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飞抵服务社。
到了服务社直奔冰柜拿了根冰棍立马含在嘴里，把袋子留给收银员以备结账。
然后晃悠悠的去买洗衣粉，正在纠结是买立白的呢还是买奇强的时候，背后有人试探性的叫了声：“马山？”，我扭头过去，：“这不是刘川吗，你在这买啥呢”，握了握手。
刘川指了指自己手上提的烧鸡，”我弟弟来了，我买点东西招待一下”。
“你还有弟弟啊，你弟弟多大了”
“比我小三岁，我今年24，我弟弟21，跟我一样，也是读的军校”
“那你弟读哪个军校啊”
“就是那个西安的空军院校”
“哎呀我就是那里毕业的，我可以算是他师兄了，回头让我们见见呗，有些理论知识我当年没学好，还得跟他请教呢”。
“好呀，我看我弟跟你挺有缘啊，你俩名还都是一样的，我弟叫刘山”。
……相见甚欢，也许是上半辈子的缘分，我们居然一点陌生感都没有，还伴随着一些说不出的亲近。
“刘川，别人都称呼我老马，我26，你也可以这样称呼我”。
“我比你小点，叫你大山哥吧，你叫我小川就行”。
我心里想，空军这他娘的是飞行员的天下，我一个搞维护的能这么屌吗？刘川虽然是个新飞行员，那以后铁定比我们这些搞机务的升得快，那以后可能就是我领导，我这么小川小川的叫不太好，直接叫名字是不是又有点生分了。“不不，就叫你刘川老弟吧”。
“好”。
“刘川，不，刘川老弟，我有个事情不知道该不该问”
“大山哥，你这就见外了，你问吧”
我看着刘川，虽然已经毕业一年却未脱去稚嫩的面庞，“你们兄弟俩都到部队，虽然现在是和平时期，保不准哪一天就要开战，你们家里人咋办”？
刘川愣了愣，抿了抿嘴，“还好了，我们兄弟其实也没什么牵挂，父母在幼时走了，我们是奶奶一手带大的，我高考那年考上军校后，奶奶就去世了，我靠着军校每月的津贴供弟弟上学，相当于是国家把我们照顾着，如今无牵无挂的，真要打仗也没啥”，说着说着，刘川眼睛有些湿了，仿佛想到了他的奶奶，而我也想到了我的奶奶。
我一只手臂搭在刘川肩上，“兄弟，你要是不介意，以后咱就是亲兄弟，我说他娘的咋跟你有些说不出的亲近，原来你情况跟我差不多，我也是奶奶带大的。不说了，以后有机会咱再好好聊，瞧我这一身臭汗，得回去洗洗了，你也赶快回去跟弟弟吃饭”。
“好，那你赶紧回去洗洗吧，外边天这么热，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你那个是专车，我自己有车，那我就先走了，替我向弟弟带个好”
“一定带到，大山哥你手机微信多少，加个微信，咱以后有时间多聊聊，我也有好些东西要请教你嘞”。
我顶着烈日回去的路上，太阳似乎弱了些。
（四）再次起飞
自从上次服务社一别后，我跟刘川互加了微信，空闲时间在微信上聊了很多，从他第一次单独飞行开始的紧张不安聊到关于我们的过往人生经历，我们的现在以及我们对于未来军旅生涯的规划。后来还发现了共同的爱好，那便是对于书籍的热爱。对我们而言，能够在有生之年遇到一位愿意听自己唠叨关于这些生活琐事的人，也确属不易，彼此也更加亲切。
与刘川比起来我多了两年的部队生活，带给我经验的同时多少掺杂有了一些油滑，虽然骨子里多半还是正的，但是与刘川的开朗，刘川的真诚比起来，总感觉自己掺杂太多。
今天是5月17日，我们再次执行飞行任务，同样的，机组成员按流程维护，等候飞行员的到来。远远的一辆别克商务车行驶过来，飞行员下车，是刘川。与上次相比，他腰板板直的像一杆枪一样，步伐也更加稳健，接受报告后，检查了重要部位，爬进了座舱。发动机试车正常后，刘川向我们挥手示意，准备出发。
经旗手引导飞机出了机库进去跑到，加速了十秒钟左右开始离地，三十秒后消失在我们的视野当中。
旁边老刘又开始发表高见了：“你别说，这飞行员还可以，调整的挺快，两天时间就调整过来了，跟我有的一拼”。
机械师赵军笑了笑：“你他娘的以为飞行员都是吃素的？我告诉你，我当年也是飞行员，因为身体素质最后没达标被淘汰停飞了，分流到老马他们学校学了几年来到咱这机务大队。就咱国家的飞行员，不说民航的，就军队的飞行员，淘汰率可以达到七成以上，最后能够熬出来的，个个都是好样的”。
老刘平时在老赵跟前不大敢吹牛，他知道老赵不光技术水平过硬，人也正经严肃，最不喜欢听他吹牛，不光不喜欢还老取笑他，所以一般总是对老赵毕恭毕敬的。朝着老赵讨好到：“那可不，听说咱们的飞行员他们的价值与同等重量黄金是一样的”。老赵看了看老刘，头就转到一边去了，仿佛听了一句屁话。
我跟若飞没啥事儿就去边上看书了，相互都不打扰，在四五十度的机场跑道边的休息厅，嘈杂的飞机轰鸣声下，伴随着王炸，三带一的喧闹声，王者荣耀的全民指挥官的激情指挥声，能够有一张书桌不敢奢求，阅读一本好书确也实实在在是一种享受。
不大一会，战机便返航了。
我们去接机，刘川带着些许兴奋欢快的下了飞机，给了我们每个人一个拥抱，着实让不少人有些吃惊，飞行员的拥抱恐怕不大多见，这小子咋回事？萦绕在很多人的脑海里。
我知道，当他坐到飞机座舱像我们挥手致意的时刻，他就已经战胜了自己，战胜自己的那种激动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
战场上一个不敢把子弹上入枪膛并击发出去的胆小鬼，一旦他战胜了自己，他将会成为一名无所畏惧的勇士，将表现出超越常人的勇敢，很多英雄就是在战胜了自己之后爆发出无可估量的潜能的。
当刘川与我拥抱的时候，我在刘川的耳边说道：“你是勇士”。刘川“狠狠”地拍了我得背一下，我知道，这是一种无言的感谢，也是他对自己表现的嘉奖。
（五）与小山相见
“大山哥，等一下”。我正在准备打饭，只见刘川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大山哥，别打了，走，我弟弟今天要回学校了，咱一起吃个饭”。
“这么快就回去了，我给他还准备了几本书嘞，那我先去拿书去”，我就准备走。
“大山哥吃了饭再去呗，走吧”
“行，走”。
见到刘山的第一眼就感觉这个小伙子，感觉到了与年纪不相符的深沉，与他哥哥相比，他似乎更有一种历经沧桑的眼睛，小山个子不算特别高，但身体匀称，肌肉线条虽不突出去可以感受到一股内在的力量，配着一副英俊的面庞，倘若再穿上军装，真可谓英姿飒爽。
刘川一把拉过刘山，说：“这是你大山哥，是我的好兄弟，以后也是你大山哥”。
桌上，一瓶饮料代替酒水，一只烤鸭，一盘牛肉，一条鱼，几个小菜。
“大山哥，咱这有禁酒令，今天就以饮料代酒，咱兄弟三个喝一个”。
一饮而尽。
“小山，来给大山哥满上，以后你有啥不懂得就多问问大山哥，大山哥人好，爱看书，也懂得多”
“是嘞，哥”，小山笑着看着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小山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能力有限，但是只要我能做到不违背原则，一定解决”，边说着边给这俩兄弟把饮料添满。
为了避免尴尬，我问起小山来：“小山，你们学校有没有女生追你啊”
“大山哥，你也知道，咱学校就没女生啊，那有个母的都是稀罕物”。
“哈哈，是嘞，我都忘了这回事了，自从把外语系从咱学院分出去，真就个成寺庙了”
“不过话说回来大山哥，高中的时候有个女生挺喜欢我的，一直说想跟我在一起，可是咱这家庭……”小山有些阴郁。
“我知道，你哥都跟我讲了。别担心这个，你好好努力，在部队里以后发展好了，按咱国家对军人待遇的提高速度来看，经济问题好办，就把心思放到提高能力上，该来的都会来，你那个女同学现在还联系不”。
“不联系了，我总是躲着人家，我怕耽搁了人家”
“小山，不要让自己后悔，人家姑娘喜欢你，不介意你的那些，你们就好好谈，不管结果是怎样的，也给你同学一次机会去经历一下吧。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不行”。其实我有些也拿不准，这都26了，也没个女朋友，唉，只怪当年太无知，一心只想着学习。
“嗯嗯，我知道了”。
我转向刘川：“川，你最近咋样，咱有几天没见了”。
“挺好的，感觉又天生就是个开飞机的，第一次太紧张，不过后来几次越来越觉得运用自如，明年年底前还有个金头盔比赛，我打算去参赛”刘川充满信心的讲着。“我还要多了解一下关于咱设备方面的问题，大山哥你到时候得帮我啊”。
“必须得帮，你可是咱未来的空中雄鹰，这片蓝天还得靠你们来卫戍”我举了举杯向他致意。“小山，等会吃完饭去我那拿几本书回去，听你哥说你也是个书痴，以后没准当个文武双全的悍将”。
“嘿嘿，都是瞎看一点，既然大山哥有书，我就不见外了，可得多搬走点啊”。
“好，咱有的是，吃好没，去我那”。
到寝室。
我拉出两大箱子书：“小山，这都是送你的”。
小山不大敢相信：“哥，你这少说得有两百斤了吧，你舍得不”。
我看着小山眼睛中流露出的那种对书的渴望，想起了自己幼年的时候。那时候想买书却没什么钱，经常趁着下课了捡操场上的矿泉水瓶卖几个钱，攒点去买本书看。小山的家境恐怕也不容乐观，他是靠着哥哥那点津贴才考上的。狠了狠心：“舍得”。
小山乐开了：“哥，我记着你的大恩，这书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就想抱走。
“哈哈，你抱得动不，回头给你邮过去”。
（六） 金头盔的赛场
每天处重复性任务中时间过的是最快的，你对时间的流逝没有任何感觉，因为你不知道你在这些时间中得到了什么，进步了什么，而唯一可以让你激情澎湃的，只是那一个个标志性事件，在这当中你才能稍微有点小小的满足，才从心底发出声：时间，你慢点走。
一晃就一年半的时间就过去了，空军的第一届金头盔比赛也在此时如火如荼的拉开了大幕。在这次比赛中，七大军区将派出100余名顶尖飞行员，届时将只会产生10名飞行员获得金头盔。这个金头盔不单单是一份荣誉称呼，还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金色的头盔，得此殊荣的飞行员可以带着这个金头盔驾驶自己的战机。可以想象，带着金头盔的冲天的自豪，更可以想象在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对手面前，这场决斗该是怎样的激烈。
刘川是一名南京军区飞行员，经过一年半的飞行训练，脑子里除了装着一些神经细胞外就全都是各种飞行数据，姿态，战术动作要领，再加着平时训练中所表现出来的一股子虎气胆气，被领导看中，破格选拔为参赛队员，作为最年轻的飞行员代表成空参赛。
作为刘川战机地勤保障人员我也有幸全程经历了这次比赛。
寒冬季节，却没有人在意习习的寒风，所有的人都注视着那一片洁净的蓝天，那里将是最震撼的赛场。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两架战机同时升空。
陈川本次的对手是成空某飞行团团长，经验丰富老道，对各种战术动作了如指掌。面对这样的劲敌，陈川没有丝毫的畏惧，年幼的虎怒视着凶恶的老狼，空军首长讲：这场有看头，一边是少侠亮剑，一边是老将出马。
说话间，只见两架歼击机一开始就从东西两个方向迎头冲近，飞行团长凭借着自身的经验首先发现目标，立马拉升占据高位有利态势，随即发起攻击。就在这时，刘川驾驶自己的战机一个半扣倒转躲避攻击，顺势形成“咬尾”态势，死死缠住对方，劣势瞬间转变成了优势……
“这小子真是不要命了，这种动作也敢做，不过说句实话，狭路相逢勇者胜，咱们的空军将士就需要这种不要命的精神，这小子是好样的，我要嘉奖他”。空军首长赞许道。
“快看，刘川时而拉起，时而盘旋，时而俯冲，时而追击，在闪转腾挪间向对手发起猛烈攻击，漂亮！把他打下来了，赢了，我们赢了”。最终刘川以10∶1的战绩完胜对手。陈川的名字将镌刻在了中国空军的历史薄上。
当陈川走下赛场，机组的人都骂道：“你他娘的狗日的陈川，没他娘的让我们失望，我们跟着你值了”。随后疯狂的为他欢呼，尖叫，将他高高的抛向天空，抛向那一片属于他的游乐场。这次的胜利代表不仅是他的荣誉，也是我们的荣誉。在这之前他是我们的战友，而此刻他成了我们的英雄，崇拜英雄，在那一刻，汇聚成一种狂热的激情。
（七） 介绍对象
自从刘川取的金头盔之后，登门拜访为他提亲的更多了，其中不乏各类大领导的千金。
有一次，一个空军中将专门给刘川打电话，说是希望刘川能去他家里坐坐，他很喜欢这小伙子。刘川把这事告诉我，说他一直在拖着，不大想去。我再去跟战友聊天，推测这个首长的目的，是想提拔呢还是有别的目的。高手在民间，听说那个首长还有个宝贝女儿，年纪也不大，但是眼光太高，别人介绍的一个都入不了眼。后来听说了关于刘川的事情，有些倾心，总希望能见一面。
对于刘川而言，他没有任何家世背景，单纯的凭借能力想发展好还是有一定困难，那个年头军内政治生态与十八大后的相比要差得多，这是后话，暂时不提。
我对刘川建议：“这是一个挺好的机会，如果你成了首长的金龟婿，以后的发展不敢说青云之上也要容易的多”我看刘川一脸不乐意接着说到“况且首长家的姑娘，也不会差到哪里”。
刘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天：“哥，其实我有钟意的人”。见我一脸疑惑又接着说到“我们村里边有个姑娘，在我们最困难时候经常过来接济我们，我奶奶病了，我在学校脱不开身，都是她帮着照顾的，我答应过她，以后要娶她”。
我看着刘川，心中暗暗的为自己的那种功利心而后悔，不知何时，我竟成了这样的人，开始趋炎附势，开始唯利是图，开始变成自己所厌恶所不屑的人。可是为什么社会如此不公平，我年年被评为优秀却只能在这样的基层岗位年复一年，凭什么别的人有点背景的就能顺利升职，凭什么，凭什么！
我长久的注视着刘川，心里溢出一丝温暖。没有讲话，我知道我不该劝他为了前途跟那个姑娘一刀两断。如果他那样子做了，我会后悔，他也会后悔。因为我将失去了一个纯正的好友，他将失去一个做人的良心。
一个人关键的路就那几步，尤其是在年轻的时候。“刘川，你如果有机会去找首长说明白，这样拖着也不行，另外，我支持你”。
刘川憨厚的笑了笑，：“哥，我知道了，咱做人对的起自己的良心就好了，什么狗屁的升官发财去他的，你说是不”。
“那当然，做人得有良心。哎哎，你狗日的啥时候学会说脏话了，我他娘的最不喜欢说脏话，不文明”。
“哥，你还说我嘞，我不跟你学的吗？你一口一个狗日的，还文化人呢”刘川朝着我嘿嘿的笑着，“不过我一般不说，情绪激动了才会吐出几句”。
“哈哈，我尽量克制克制”。我突然想起来：“川，你几年没回去了”？
“有两年了，因为这里任务有些忙，一直没抽出空，唉”
“这不到年底了，我的探亲假批下来了，你看你有没有啥要办的事，我回去帮你解决了”
“哥，也没啥，你要是有空去我们村帮我替我奶奶烧几张纸，这么长时间没去看她我有些亏欠，还有帮我给我钟意的姑娘家里带点东西，我回头给你准备好”。
（八） 东去的列车
今天已经是小年了，想想自己两年没回家了，不知道家里如今都怎么样了。最初来部队是为了离家人远远的，一方面因为照顾过我的人太多，叔叔伯伯，姑姑婶婶，他们带给我关心，温暖，这让我反而更想离开他们，我实在不知道我如何去回馈这份关爱。加之父母早年就抛下了我，留着我孤苦伶仃的跟奶奶生活，奶奶走后我才开始跟他们住在一起。我对他们的情感太过复杂，爱不得恨不得。如今他们已经老了，也时常对他们做父母的失职表示忏悔，经常给我寄点家乡的东西。
如今我不再需要他们照顾，但我也不想把家里搞得这么僵持，想着去原谅他们，想着我们可以一家人其乐融融在一起吃顿饭，我幻想着这次回家可以抛开所有恨与不满，去对他们喊出一声爸爸，一声妈妈。
正准备着回家的东西，想着回家后怎么做才能比较好的解决家庭矛盾，这时候赵军走过来说：“最近台湾那边开始找事了，我们可能要去福建沿海地区驻训，你这探亲假八成得泡汤”。果然，过了一天下便下发了红头文件，南京军区全军战备等级提升为三级，要求密切注视敌人动向，及时掌握情况；停止休假、疗养、探亲、转业和退伍．控制人员外出，做好收拢部队的准备，召回外出人员。
大年三十，我们登上了东去的火车。
列车在黑夜中飞驰，穿在漆黑一片，偶尔望着窗外出现的万家灯火，靠近再靠近，远去，远去。没有人入睡，也没有人讲话，只留下车轮的转动声。我点起一根烟，吐着烟圈，看着战友拿手机翻看相册，时而微笑时而惆怅。他找出去年过年在部队拍的年夜饭场景，发给自己的妈妈：妈，儿子在部队过的都挺好的，你看这是我们的年夜饭，特别丰盛，你不要担心，你跟我爸在家里要照顾好自己。
我眼眶有些湿润，人们常说，善意的谎言往往最感人，看着一个个战友注视黑夜的眼睛，我想，他们，应该都在想自己心爱的姑娘，想远方的亲人，想温暖的家了吧。
想着，想着，思绪飘散，没有家庭的港湾，到了何处都觉得冷清，等我回家了，我要跟父母冰释前嫌。
偶尔想到曾看到的很多文章表扬解放军的负重前行，他们发了很多照片来描述解放军的救人画面。可是他们一定不懂得，真正的负重前行是在镜头之外的，是处于一种默默无闻的状态。两百万将士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刻开始，早已身许祖国，在日复一日的枯燥乏味的训练中，通过集体的协作来抗拒压力，锻造出一只强师劲旅，并且靠着这样的军队维系着国家的安宁。我们都忽略了一点，那便是智者无名，勇者无功。我们国家现在没有战争不就是我们最大的一场胜利，不就是就是我们最大的荣誉吗？
默默的牺牲奉献，将士们没有什么奢求。谁不喜欢自由，谁不想追求诗与远方。在我们的心里，如果我们的百姓能够给我们最大的理解与宽容，我们每名将士都将心甘情愿的奋战沙场，马革裹尸，可是这一点渴求又该向谁诉说……
想着，想着，天亮了……
（九） 放飞战鹰
我们到达机场，经过了一天的休整，准备迎接转场后的第一次飞行。
福建的空气新鲜的让人呼吸一次就可以醉掉，尤其是在当下雾霾不堪中，在这里会忍不住的想把这空气全都容纳到那仅能盛两升气的肺部。
跑道的尽头是清澈的蓝天，“天气正好，万里无云，是飞行的好天气”赵军抬头看了看上空。
“这里是离宝岛台湾最近的机场了，咱虽是空军，却从没有俯瞰一次台湾，实在是一个遗憾”我回复到。
“是啊，台湾，自打小学就知道我们有个美丽的岛，那里有美丽的阿里山，一直想去看看，现在穿了这身军装怕是出不去喽”赵军望着台湾的方向。
台湾，台湾！有一天，我一定会以解放军的名义尽情的在你的上空盘旋，尽揽你的美丽，我将把你拥入怀抱，尽情的抚摸你的每一寸皮肤，我还要帮你拍照，把你的可爱的面庞永远张贴在我的床头。
“飞行员同志，飞机一切情况正常，请指示”。我列队向刘川进行报告完毕，紧接着刘川同机组人员一一握手。“如果有机会帮我看一眼台湾”，我小声对刘川说。
“一定”，刘川坚定的回答着。
看着我们的战机沿着跑道滑行，加速，腾空，紧接着与蓝天融为一体，消失在视野中。我们依然注视着天空，这里的天空有一种透彻的蓝，一种沁人心脾的舒适。
此时的刘川心中无比激动，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驾驶着心爱的战机去探望他的梦中情人，第一次与自己心爱的人约会是怎样的一种美好啊，你会忐忑不安，会紧张兴奋，会充满期待。座舱内，刘川无法抑制住兴奋的心情，哼起了一段熟悉的旋律：
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阿——，高山长青，涧水长蓝，姑娘和那少年永不分呀，碧水长围着青山转。
“湾湾，我来看你了”刘川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今天没有什么特殊任务，只是一次例行巡航，刘川的心比较惬意。他望着窗外海天一色，心想，倘若不是有飞机上的姿态显示，他很有可能就飞向那片祖国的海了。可那又如何，都是祖国的版图，这条命早已经给祖国了。
半个多小时的飞行便接近此次飞行的终点了，也是最接近台湾的地方。一个小不点出现在刘川的视野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就像一颗小豆子一样，再飞快一点，再靠近一点，刘川暗自期待着。
“0101准备返航”，刘川听到塔台传来的声音。
有些留恋，有些痛苦，他知道再不返航台湾那边迎接他的就不再是美丽的姑娘了，而是张牙舞爪的战机和一些听不懂的叽叽喳喳不知什么年代的国语。他不怕那些战机，他有信心把那些美式装备打下来，他也渴望按下发射按钮，看着自己的导弹穿进敌机的胸膛。但是他现在还不能那样做，他必须服从命令，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扭着头，仅仅多注视了台湾一秒，调转机头准备返航。
（十） 寻找残骸
“嘟～嘟～嘟～～，全连紧急集合”，伴随着值班排长的命令，所有人都动起来了，发生什么事了？日常的紧急集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演练啊，飞机还在天上呢，这不瞎胡闹么，老赵边准备边埋怨到。
“不对，会不会飞机出事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可能，快走吧”。
人员集结完毕。“刘川驾驶的飞机出现故障，目前塔台正在不断联系中，我们原地待命随时准备出发进行搜救”，中队长皱着眉头，“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
“喂，刘川刘川，能听到吗？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塔台急切的询问着。
“可能是撞鸟了，飞机发动机已经熄火了”刘川回应着。真邪门，怎么会突然有一只鸟呢。此时的刘川，看着飞机正在不断的下降，等待着新的指令。
“准备跳伞”塔台下达了命令。
“是”。
刘川准备就绪，检查好自己的安全带，准备进行弹射降落。看着远处的小村庄，刘川有些犹豫，飞机照现在的飞行方向恐怕是要砸到村里边啊，如果出了人命自己这辈子恐怕也过不安心了。
“跳伞”。
刘川听着塔台的指令，想着自己的弹射座椅号称零高度也可以安全降落，果断操纵驾驶杆，将飞机机头扭了个方向，朝着山脚冲了过去。
塔台传来了命令，要求我们现在出发去距离我们东南方向80公里的地方进行地毯式搜救，飞机应该是坠毁了，主要任务是寻找飞行员。
车上，没有人吭气。突然听到中队长对司机大喊着，再开快点，再快点。
“刘川，你福大命大，你是天生的雄鹰，你应该在天上自在的翱翔，老天爷，愿你保佑刘川安好，我求求你，老天爷”，我神情恍惚喘着粗气，心里边暗暗想着。
四个十多分钟后我们的车到达搜救区域，这一带是山地，车辆无法进入，妈的，时间就是生命，可我们只能靠步行前进，“刘川～～刘川～～”，此起彼伏的撕裂的呼喊声回荡在山林里。
“我看到飞机残骸了，那边正冒着烟呢”，刘东手指着那个黑烟升起的地方。
“先去看看飞机，也不知道刘川有没有跳伞，希望刘川不在飞机上”赵军祈祷着。
我们一路跑到飞机出事地点，仔细寻找着刘川的踪迹，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看到的身影，飞机有一部分架在了书上，当我顺着树向上爬的时候，我看到了树下草丛堆中的头盔，那个金头盔。
我知道了，刘川，已经离我们远去了，我跳下树，捡起那颗散发着热气的金头盔，瘫坐在地上，泪水漫出了眼眶，久久不能讲出话来。
后来听说因为我当时已经有些痴呆，体力精力基本丧失，直接被人抬了回去，而刘川，尸骨无存，最大的一块肉是被人拿镊子在树缝中夹出来的。
刘川牺牲了，我联系刘山，想着让刘山过来参加他哥哥的葬礼，不知为何，始终没有联系上。由于刘川没有别的亲人，除了一个定了婚约的远方等候的姑娘。
（十一）最后的尾声
任务结束后，我的探亲假也批了下来。带着刘川生前为他未婚妻准备的东西，我去了刘川的老家。
四处打听，我找到了刘川的未婚妻住处，房子是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有些墙还是泥跟草混在一起筑的。进门便一个典型的农村姑娘，正在家里边洗衣服，看着我走进来以为我是过路想喝水的，边笑说着问我边去准备水。
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的发自内心的笑与开朗，我眼眶又有些湿润了。她一定还不知道刘川的牺牲，她一定满心欢喜的等着刘川有一天会娶她，她正在期待着，盼望着。
看着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怎么忍心去伤害一个如此善良的姑娘，把眼泪忍了忍，对她说:“我叫马山，是刘川的战友，这次回家探亲，他让我帮他顺路看看你，还给你们准备了一些东西”。把东西交给了姑娘，怕她问我刘川现在怎么样，紧接着又说道“刘川奶奶葬在什么地方了，刘川说他两年多没回来看看奶奶心里挺愧疚的，就让我给奶奶烧点纸钱”。
“大山哥，你先喝水，我一会带你去”。姑娘开朗的笑着。
“大山哥”，刘川就是这样称呼我的，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我怎么也忍不住了，终于，鼻子一酸，泪水滚出了眼眶。
“大山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你遇到什么事情了，你给妹子讲出来能心里好受点”。
“姑娘，刘川，牺，牲，了”。
听了这个消息，姑娘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跌跌撞撞的走回了房间。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任何疯狂的举动。趴在炕上，一言不发，让泪水尽情的在脸上横淌。
我们相对无言，我不知道我告诉她这个消息是不是个错误，如果刘川还活着该多好，我可以非常自豪的对他的未婚妻讲他在部队的英雄事迹。可是现在，我又能说什么呢？
离开刘川老家的时候，姑娘出来送我，我们都低着头走路，保持着沉默。
“大山哥，谢谢你替刘川来看我们”姑娘故作坚强的说到。
“姑娘，刘川已经走了，如果他可以托梦，会希望你好好活着”。
离开了刘川的老家，我不敢回头再看一眼，我怕我不争气的眼泪再流淌出来，我怕我看到他未婚妻流泪痛苦而自己的无可奈何。
回家路上经过西安，也想着去看看刘山，他哥哥没了，我就是他的亲人了。
回到自己母校，告诉哨兵自己是从这里毕业的，回来看看，哨兵便让我进去了。
刘川的电话始终是关机状态，凑巧在路上碰到原先的老队长便聊了起来。他告诉我，刘山已经牺牲了半年多时间了，当时是在一次比赛中，刘山中暑了，但小伙子不认输，硬是坚持着跑到了终点才倒，结果后来抢救了两天没抢救过来。娃挺可惜的，在学校里算是精英了，有一股子拼劲，还是学员队的骨干力量。后来空军追授了二等功，定为因公牺牲。
刘川，刘山，两个好兄弟，他们就这样走了。生活仍然在继续，我们依旧在前行。不会因为他们到了生命的尽头，我们便驻足不前。后来的后来，我继续回到我的岗位上工作，继续经历着，听说着别人的故事，感慨着，叹息着那逝去的年轻人。对于绝大多数的军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功绩，只是默默的，默默的，承担着这样或者那样的负重，一直走，直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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