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

天是晴的，万里无云。

他抬起手遮住一只眼，温暖的阳光顺着指缝流进黯淡的眸子。

“真好。”他呢喃。

笔直纤细的腿在空中摆动，鞋子与墙面的碰撞声虽细小但在安静的空气中清晰可闻。

“塔，塔，塔……”

他脸上带着笑，除了眼珠有些灰暗，其他都洋溢着恰到好处的幸福。

楼下的人越聚越多，喧闹声渐渐大了起来。

“你看看这孩子真不懂事儿，年纪轻轻学什么跳楼?”

“他爸妈怎么教出这样的儿子?”

“跳啊，怎么还不跳，吓唬人吗？警察都快来了。”

他低下头，楼底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仔细地看过每一个人，勉强能认清人的身份 。

他的视线定格在一群穿着校服的男生身上。看到啦，他的朋友们都在，真想和他们一起玩跳楼啊。听说从楼上一跃而下很刺激呢，朋友们都笑他没跳过。

哎，估计在楼顶喊他们他们也听不见吧，可惜只能他一个人玩了。

他的脸上划过失落，忽然想起了和朋友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的朋友经常在厕所里找他玩儿，还经常夸他“疯子”“畜生”，奇怪的是他的朋友总是让他跪着玩，虽然他总是跪的腿疼，但朋友们开心就好啦。他还记得有次朋友拿拖把放在他的头上玩，虽然不舒服，但也玩儿的挺开心的。礼尚往来，他也给朋友放拖把，朋友们脸上的表情特别丰富呢 。

特别是张虎，就坐在他的后面，上课总是推他凳子。总是用奇怪眼神看着他的老师，总会在那个时候大声地喊他名字。

他听其他同学说打是亲骂是爱，他也想爱别人，于是他经常打骂张虎他们，虽然不是很成功，但张虎他们也向他表达了“爱意”。以至于他身上都是伤口淤青，衣服轻轻一擦都疼，不过这可是朋友们爱他的表现。

他又看到了李大妈，那个喜欢扯着嗓子说话又夸他是“小杂种”的广场舞大妈。人还挺好的，小区里的女孩子们都被她夸过“小婊子 ”。

还有寡妇陈姐姐，经常和李叔走在一起……

每个他看到的认识的人都被他想了一遍，而一声“小轩”拉回了他的思绪 。

“妈妈！” 他高兴地像底下的母亲招手，笑容比之前扩大了几倍。

“小轩，你不要动好不好？等妈妈来找你……不要动！ ”他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双眼通红，但他看不清妈妈的神色，也听不清他妈妈说的话 。

他看着像小黑点的妈妈，想起了素未谋面的爸爸。爸爸长什么样呢？是不是像他一样?可他们班的女生都嘲笑他丑，他爸爸肯定不长他这样。他爸爸一定是个大帅哥，也肯定很厉害，只是他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爸爸啊……

妈妈说爸爸已经死了，可他好想爸爸来开一次家长会，张虎他们都有爸爸来开家长会，他每次都是妈妈去 。

忽然楼顶的门被打开，他转身看去，是警察和妈妈。

他赌气似地想，我还没玩儿呢，他们来干嘛 ?

于是他迅速地向前挪动身体，张开双臂，就这么掉了下去 。

周围一片喧哗，他已经听不清了，但他好像在落下去的那一刻看到了爸爸，爸爸真帅，真厉害……

在别人看来他是个怪人，可他自己不那么觉得，因为他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