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还是那个江湖

1>

易师父还是死了，他知道自己会死，但还是被人杀死了。

他说，人都会死的。

晓叶觉得他死得可惜，死得太不值得。

他不会躲吗？活着不更好吗？

晓叶也问过他，可是他并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难道死也让人开心，反正晓叶自己也没有搞明白。如果易师父还活着，可能就会教他吧。

晓叶被易师父收养长大，一直到易师父被杀，因为不知道易师父叫什么名字，所以也就一直跟着大家一起叫他易师父。易师父知道天下间所有的事，连山下刘老二家的狗不见了，都来问易师父，反正被大家翻到一堆狗骨头，狗应该是进了刘赖头的肚子里。

晓叶是在山上的竹屋里长大了，等到他省事之后，曾好奇竹子是哪里来的，翻遍了山林的每一个角落，竹子的影子都没有找到，反而把自己是累得够呛。经过这件事之后，他才下定决心好好习武，强身健体绝对必要。

易师父不会武功，每天一副文弱书生的装扮，不，确确实实就是一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江湖儿女不喜欢书生，但有事要问易师父，大家就都改口叫他易师父。

易师父花了十二年的时间，只要不外出，就会教他一些新的东西，然后教完就不管了。十二年来，晓叶也算过得充实。易师父很是温和，除了面色比较苍白一点，笑起来会更温暖。

易师父死了，是被人杀死了，晓叶不知道该不该去报仇。

不管怎么样，他先让易师父入土为安。

2>

易师父死了，再也没有人来小竹屋前问东问西了，晓叶把易师父埋在小竹屋必经之路旁，墓碑还是易师父生前自己写下的。

晓叶该学会的东西都已经精通无比了，学不会的也都被遗忘的一干二净了。

春去秋来，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

雪地里留下一排脚印，晓叶就这样踩着雪下山。

雪还在下着，山间的痕迹很快又被磨平了。

“刘老二。”晓叶站在门外喊到，却没有拍门的意思。

很快门就被打开了，开门的正是刘老二，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站在雪地里，越发显得黝黑。

刘老二认识晓叶，刘家村所有的人都认得晓叶。所以刘老二就请他进屋，饭菜招待着，晓叶也没有客气，连饭都吃了十碗。还有二刀子高粱酒，辣的他舌头都开始打颤。

于是，晓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晓叶就被一阵叫嚷声吵醒了。

“你们私舍监牢，这是杀头的大罪。”晓叶睁开眼睛看到一女子在站那，对着外面叫嚷着。

女子面目清秀，额角的几根枯黄的杂草让她看上去有些诙谐。

晓叶耷拉着眼皮，翻了个身，接着睡觉。

“你……”

等到晓叶再次清醒的时候，是个大晴朗的日子，地面上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

地牢的门没有锁，里里外外一个人影都没有，地面上到处都是血迹，应该发生过打斗。

“咕咕。”晓叶的肚子已经开始抗议。

转悠了半天，偌大的地方，像是一个寨子，就是不知道想不起怎么来这里了，居然一点吃食都没有。

冰天雪地里，寒风呼啸而过，刮得脸上生疼。

青风寨的招牌被人坎作两段，斜挂在屋檐之上，另一半不见影踪。

3>

半年后的某一天。

晓叶算算日子，他已经十七岁了。

天气很热。

他居无定所，路上遇到了一只受伤的狼崽，一直养在身边，自己没有饿死，狼也活着，只是都看起来骨瘦嶙峋。

听说。

武亲王的小女儿要行走江湖。

行走江湖这么辛苦的事情，干嘛乐此不疲，一段时间以来，晓叶有越来越多的事情想不明白，他很想念小竹屋的日子。

山下刘家村的人都被杀了，一个活口不剩。

他只好挖了好多坑，把一个一个的大家都埋了。他很是沮丧，下山以来，干的做多的事情就是给人挖坟。

青风寨的人屠尽刘家村，还抓了行侠好义的武亲王家的小女儿。

为了找到武亲王的小女儿，江湖人士清剿了三十六寨，直到找到武亲王的小女儿。

又听说。

为了庆祝小郡主安然无恙，武亲王请大家好吃好喝了三天。

听得晓叶肚子都呱呱叫了。

但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死了这么多的人，还要庆祝，死，真的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他就是找个凉快的地方乘凉，躲在茶庄的边上，听着喝茶的人，聊着江湖事。

“是你？”小女子惊叹道。

地牢内的那个女子，按照晓叶心中的推测，这人应该就是小郡主。

“小郡主？”晓叶好奇。

小郡主慌忙拔出腰间的剑抵在晓叶的项颈处。她好不容易从师父她老人家眼皮子底下溜走，在这暴露了就不好了。

惹得小狼龇牙咧嘴。

“我叫赵紫阳，不要叫我郡主。”

“好的，紫阳姑娘。”晓叶连连点头。

“天气炎热，请你喝凉茶。”

毕竟晓叶衣衫褴褛。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江湖上有个人，他无事不知，无事不晓，小到鸡毛蒜皮，大到国家兴旺。

赵紫阳行走江湖的目的就是找到这个人，然后还可以行侠好义，到时候大家会注意的是她女侠的身份，而不是小郡主。

“如果你找到他，你要问什么呢？”连续一壶凉茶下肚，已经不在口干舌燥了，喉咙里发出细软的声音。

“问很多很多问题，数都数不过来。”赵紫阳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晓叶心里想起了易师父，他也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可是易师父已经死了。没想到除了易师父，江湖中也有这么一号人物，他也想知道他和易师父谁知道的更多。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吗？我也有很多问题想问。”

4>

一男一女一条狼。

他们在吉丰城遇到了埋伏。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赵紫阳双眉紧拧。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紫阳郡主就行了。”说话的人手里那个一把扇子，扇子上写着“赤心”二字。

赵紫阳想起了赤心铁扇，想来应该是他了。

“原来是赤心前辈，不知道找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有何贵干？”赵紫阳心里将江湖上叫的出名号的人与来人一一对应起来，但自己的师父却不在，众人眼中杀机毕露，事必有因，按到不妙。

“多说不易。” 紫荷仙子话音刚落，莲花步就来到赵紫阳的身前，一掌推出。

以赵紫阳之力，自是无法摆脱。

刹那间，晓叶不知何时已经挡在前方，随意接下了这一掌。

血，从紫荷仙子嘴角滑落，浸染衣裙。

众人无不吃惊。

赵紫阳心里想着，自己的表情应该跟大家差不多。

正当大家蓄势待发之时，赤心铁扇开口了：“你是易师父收留的那个孩子？”

晓叶双手大开之势，全方位防护，冷峻的脸上没有变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笑声振聋发聩，“想必易师父已然仙去。”

说完，他上前拉过紫荷仙子，聚力脚尖，蜻蜓点水般离开了此处，眨眼间不见影踪。

纵使大家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纷纷离去。

“为何离去？”紫荷仙子声音低沉的问道。

赤心铁扇叹了口气，摇摇头，并不打算解释。

5>

风轻轻吹过，枯黄的树叶掉落在山间的小路上。

不知何处来的流民，又在刘家村安家了，依旧炊烟袅袅。

经过大半年的辗转，晓叶又回到了竹屋。

庭院已是杂草深深。

“爹。”赵紫阳惊喜的喊道。正准备过去，却被晓叶拦住去路。

“原来是你。”晓叶恍然道，然后又继续娓娓道来。

那是易师父说过的一件事情。

前朝六皇子从下喜好武艺，是天生的练武奇才。

十七岁那年就消失朝野，追求仗剑天涯的江湖，剑是前朝皇帝相赠，玄铁相铸，削铁如泥。天下第一剑－－金龙剑。

一个朝代都会走向灭亡。

六皇子已经不是当年的六皇子了，他是江湖第一剑客。

所有人都敬仰他，这是比坐上皇位更加舒畅的事情。

他的势力也在无线限扩大，而且有不少江湖高手投奔。

皇帝选择了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巩固残破江山的必经之路。

六皇子不再是六皇子，所以做事已经毫无顾忌了。

朝代消亡，第一剑客被封为了武亲王。

“武亲王，其实赵紫阳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吧。”晓叶嘴角微翘，对着女子继续说道：“你其实是前朝的紫阳公主。”

“好好好。”武亲王哈哈大笑起来。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晓叶打断了他的笑声。

“你问吧。”

“死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吗？”

“那要看谁死了。”

“如果是自己呢？”

一招错，满盘皆输。

6>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山下曹家庄的曹老二家的狗不见了，冒着风雪，到山上问询。

竹屋。

中年男子温文尔雅，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铁扇，上面写着“赤心”二字。和一紫衫女子偎依在火炉旁。

“山下邻友，主人家尚未归家，若要释疑，望来年再来登访。”中年男子搅动了火炉旁的木炭，高声说道。

“武亲王认命了。”女子低声问道。

“清明不远了，到时候去拜祭一下赵青风。”男子答非所问。

江湖还是那个江湖。

世上少了个第一剑客，多了个武亲王。

少了个紫阳郡主，多了个急公好义的女侠。

晓叶告诉赵紫阳，人活着最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