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精卫寻己
小影从旱魃地神识中艰难退出，我讶异的望着她，指指她的脸庞，她才似有知觉地抹了把脸，擦去眼前纷飞的泪珠儿。
她神色怪异地道：“你不知道吧？”小影指指尚在昏迷中的光头女娃，“其实她就是旱魃呢。”忽而又见她大惊小怪地喊了声：“光顾着旱魃了，哪些豆蔻女呢？”
她猛地一喊将我从震惊中拽出，正自奇怪旱魃原是这个样子的我回道：“乘你做法之机，我已招来黄巾力士送豆蔻女们道神龙庙中，又托梦其家人们自行开认领了。”
小影嘘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她一脸凄苦地跟我述说旱魃的经历，似心有灵犀地道：“自那以后，她不再拒着性子努力成为父亲的好女儿，战场的女英雄，兀术族中的女神，郑国身旁的善解女子。”
我望了望床上躺着的女子，寻思神的际遇真是大不相同啊。小影兀自唏嘘感慨一阵又道：“大约总是求之不得，从此也不敢有什么所求了吧。虽无失望但也生无颜色，她自此之后一切事由皆凭借本心而行。”她目光悠远，穿过门户望向东海深处，道：“你不知道吧，这里有一只鸟，成日呼喊精卫，衔柘树枝往东海深处飞，从不间断。旱魃与这只鸟儿甚是亲厚，常带鸟食来此处看望它，久而久之在这里建了这间草庐。
正说话间，听得床上有动静，我两个转头望去，见旱魃已然醒来，她恼怒道：“两只小鱼儿怎敢偷窥我的记忆？！”小影羞愧回道：“是我的不是，见你晕倒，又浑身炙热，迟迟不醒，我等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这才，不得已…”
旱魃冷哼一声，“你两个预备拿我怎样，献于天帝邀功？”小影慌忙摇手：“不敢，不敢。”她又扯着我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我，我会意，对旱魃郑重道：“我等确是奉命前来寻你，劝上神回赤水，怎敢对上神无理？”小影白了我一眼，道：“上神不想回赤水也不打紧的，我等慢慢劝着也是可以的。”说完还干笑两声，眼睛不自然地瞅瞅旱魃。
旱魃好笑地道：“我跟你两个说笑呢，你两个老实人，一经吓就什么都说了。”小影听了不仅不恼，还喜滋滋地跑到旱魃面前姐姐长姐姐短地唤起来，又忙不迭地取出玄冰衣说道：“旱魃姐姐，这是我阿奶偶得的一件玄冰衣，知我要来寻你，特地让我带了来赠予姐姐的。你穿上看看，是不是感觉好些？”
旱魃依言穿上玄冰衣，只觉得一股冰凉之意直达神魂，体内暴走的热神之力安静下来。她匆忙说了句：“你两个替我护法。”便盘膝运功疗伤了。大约两个时辰过去，旱魃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我两个觉得她似乎精神了许多，就听她朱唇微启，道：“这玄冰衣甚好，颇能压制我的热神之力，于我驯服体内的热神之力有益。”
“这世间真如父亲所说，一物降一物。”她低声自语慨叹一番，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对小影道：“多谢你阿奶的好意，他日必当厚报。”小影摇摇头，“不用，不用的。珠儿很喜欢，很钦佩姐姐的。旱魃姐姐勇敢、善良、从不向命运低头。”旱魃看着小影真诚的模样，又见我不住地点头，会心地笑了。这一笑恰如冬月冰消，寒梅初绽，直看得我两个呆了一呆。
天色渐明，旱魃也不管我两个愣头愣脑地模样，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一边往门外冲，一边嚷道：“女娃要来了。”我两个傻乎乎对望一眼，也跟着她往门外去。只见一只头部有花纹，嘴是白色的，足是红色的鸟儿不停呼喊着精卫从远处飞来，停在旱魃的手掌之上。
旱魃一手托着精卫鸟，另一只手轻抚它的羽毛，道：“女娃，你又要去找精卫了，这些日子可有消息？”精卫鸟垂头丧气地摇摇头，旱魃安慰道：“不要紧的，慢慢找啊，总能找到的。我介绍两个小鱼儿给你认识，日后请他们帮你一道找好不好？”
那精卫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目光炽热地望着小影和我，嘴里却只是精卫精卫地叫个不停。小影好奇地上前摸摸精卫鸟的羽毛，承诺道：“你在找什么呢？等珠儿回东海了一定帮你寻找。”精卫鸟用头亲昵地噌了噌旱魃竖起的大拇指，满心欢喜地扑腾着翅膀，向大海深处飞去。
小影追了几步，望着离去地精卫鸟喊道，“喂，你别走啊，还没说在找什么呢？”却听背后传来一身悠悠地叹息声，“它是在找自己呀。”我奇道：“怎么会找自己呢？自己不是总是和自己在一起的吗？”小影也转过身来好奇地望着旱魃。
旱魃撇了我两个一眼，道：“你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懂什么。”她抬眼望了望正在从海中升起的太阳，找个适合观景的地方坐了下来。我两个对视一眼，自觉地一左一右坐在她的身旁，等她述说精卫鸟的过往。
一轮红日缓缓升起，阳光绽放，映红了大半的天空，远远望去，似乎海的那边有一座宝山。旱魃缓缓开口道：“那个方向有一处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汤谷。”她伸出白皙的手指遥遥一指，“神农炎帝往昔每日去那里掌管日升，精卫小名女娃正是炎帝的小女儿，他自幼跟随炎帝生活，但她的父亲很忙，不能带她去汤谷，那里太热不适合小孩子的成长。每日只能等太阳落山才能匆匆回家见自己的女儿，天不亮又要出门。”
“日复一日，女娃觉得自己很孤单，总想追寻父亲的足迹去神秘的汤谷。等她长大一些，时时瞒着族人偷跑出来寻找父亲的踪迹。终于有一天她来到东海边，看见太阳从水底升起，女娃高兴地向太阳招手，迎着朝阳奔去，仿佛见到了父亲一般。”
旱魃伸出双手来，仿佛迎接父亲怀抱地模样，停了片刻方道：“可惜啊，常言道天常不遂人愿！”她缓缓收回手来，续道：“一波巨浪扑来，将女娃整个儿往海底卷去。在天上驱策太阳经行轨迹的炎帝发现时只来得及挽回女娃的一魂一魄，眼睁睁看着小女儿的躯体和二魂六魄被巨浪吞噬，沉入不知踪迹的海底。”
“炎帝甚是悲伤，他投身太阳与之化为一体，并将女娃的一魂一魄化作精卫鸟，嘱咐她定要找到自己，若能找到女娃躯体，经炎帝太阳神光的照耀，她便能复活了。”
“残缺的一魂一魄化作的精卫鸟不大会思考，也不大会说话，只晓得本能的往大海深处寻找自己。大约深知落水之苦，她总是衔着树枝，见到落水的罹难人，就抛下树枝，为他们求得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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