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海湾8

作者: xhy0606 | 来源:发表于2017-11-29 22:20 被阅读49次

    门当户对,从古至今都是婚姻和顺的基础。竹溪觉得生活过得磕磕碰碰的,秦韬是爱她的,但她觉得有好多别扭的地方。

    第一来自从小到大的花钱习惯。竹溪中产阶级的家庭决定她买东西都是选实惠的,不喜欢动辄天文数字的奢侈品。秦韬给她带回的礼物,一开始都有商标和吊牌,她看着那些丝巾包包化妆品上的数字咂舌。这些东西,一件都够普通人家几个月的花销了,并且不见得多好。那个死贵死贵的化妆品,她擦了脸上过敏。她用惯的都是平价商品,自己一个月的工资虽说省不下钱来,可也差不多够用,还能略多一些。

    她不知道怎么给秦韬和他母亲选礼物。生日还好说,可以买蛋糕,不会贵得离谱,逢年过节就把她难住了,一家人她都不知怎么办才好。给自己父母买东西,哪怕是一包食品一兜水果也不会被嫌弃。秦韬和父母虽然拿到她买的小礼品也满心欢喜的样子,可她就是觉得寒酸得很。

    第二来自时间的不同步。两个人分隔两地,要见面不容易,并且秦韬总是被神秘地召唤,腕上手表一亮,他就不得不离开,哪怕竹溪身体不舒服,或者两人真在浓情蜜意中。一走就是几天,有时要一星期或者半个月。两个人聚少离多,这一年多时间,两人加起来在一起就两个多月时间。

    某次,两人窝在家里,背靠着背,一个手里举了本书在看,一个电脑前噼里啪啦处理公务。很快,竹溪听到电脑嘀嘀的声音,她回头看过去,一个视频窗口弹出来,那头是一位军人,上了点年纪。他说:“秦韬,你立刻回京,有急事处理。”秦韬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是!”站起身,边收拾电脑边说:“我立刻回去,不能陪你了。”

    竹溪放下书,给他收拾行李箱。她和秦韬要去拍婚纱照,都约好摄影师和场地,这下又要取消。这已经是第二次取消约定了,她没有意见,别人要有意见了。秦韬的离开,常常是没法估算回程日期的。

    第三生活习惯不同。竹溪生活规律,十点多一定要睡觉,秦韬却是十点多才刚开始夜生活。两个人的爱好也大相径庭,竹溪喜欢文静的活动,她被人说是来自十八世纪的人,而秦韬是什么潮流都感兴趣,都要去试试的。

    她在普江网站上注册一个账户,已经写了一段时间的小说,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清水文,情节展开温馨缓慢。有一些路人粉丝,也有几个铁杆粉丝喜欢她的文风,常常催着她更文。她一时兴起更个几千字,有时候几个礼拜都不更,最长的一次是期末,学校里事情太忙了,她一个多月没写一个字。假期上来一看,留言里哀叹声一片:有叫她小祖宗求她的,有威胁要绑架她不更文就不放她的,有声明弃文不看的。她趁着假期,连更了两个礼拜,慢慢的粉丝又回来了。这部民国背景的小说,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以大团圆收尾,可这违背了她想写个开放结局的初衷。

    这段时间埋在普江网上,又忽略了秦韬。假期开始秦家就催着她去北戴河。她带上电脑,赶了过去。秦母盼着她到来,每天换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她一下子吃胖了五斤,脸都圆了,带来的衣服都紧得变了形。她想减肥,可又不忍心拂未来婆婆的一片好意,非常为难。

    秦韬和他母亲都希望竹溪辞掉在江南的工作,呆在家,无聊时就写写文章;秦母还夸张地说自己是竹溪的粉丝,就盼着她新的小说问世。竹溪知道自己是玩票性质的,哪里有才能成为职业的作家。

    因此,竹溪感觉,还没结婚,就好像过不下去了,两家不要说三观不同,至少有很多无法调和的矛盾,她想和秦韬好好谈谈。

    现实世界总是比想象的残酷,还没等竹溪开口,秦韬先找她谈了。

    这次秦韬只离开一个星期就回来了,他把竹溪约出来,又到了那座小山上。深秋季节,田野里裸露着,露出稻桩,光秃秃的看着凄凉,树上叶子也差不多掉光了,那些累累的果实和红黄的树叶,不见踪影。秦韬走在前头,没有像往常那样牵她的手,高高的背影,脚步沉重。

    竹溪不知道会有什么等着她。秦韬转过头来,看着山下的田野,说:“竹溪,我父亲出了点事情,我跟你的婚事⋯⋯”

    原本婚事定在新年,春节里大家都有空,江南、北戴河和北京都要举行婚礼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你父亲怎么了?”竹溪着急地问。“灭顶之灾!”秦韬说不下去了,把脸转向另外一边,不想给竹溪看眼里的泪水。

    他抬手擦拭一下眼睛,转过头,眼眶红着:“父亲之前有一些事情,办得并不妥当,这次被人告发,要上法庭,也许要承担法律责任,最坏的可能就是要进去几年⋯⋯”

    竹溪知道,这是秦韬能告诉他的最大限度,他不可能说详细情形。“那我们怎么办?结婚往后延一下,我没关系的。”

    “我们⋯⋯分手吧⋯⋯”

    竹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是为什么?自己并不在乎他家的地位,反而觉得是一种障碍;她虽然不希望他父亲出事,但回到平民生活,她一点都不介意。

    沉默,山风呼啸,刮得脸生疼,竹溪瑟缩着,肩膀缩成一团。

    秦韬看着竹溪发白的嘴唇和青紫的脸,忍不住伸出手去,又无力地垂下来。不能负责到底的关怀和安慰都是廉价的,父亲的实际情况比他说的要严重得多,身败名裂都可能。到时,竹溪也许不会责怪他,他自己却没法向竹溪父母交代。

    长痛不如短痛,秦韬深吸了一口气,对竹溪说:“竹溪,我们在夏天相遇,相爱,我们两家走到一起,也是经过波折的,确实不容易。但是今后,我没有信心能给你幸福,你还年轻,还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

    竹溪抬着头,脖子发酸,眼睛发疼。冬天阴沉沉的天空像铅块一样压抑,她浑身无力,只想回家蒙进被子里,不听不想不看这一切。

    她又问了一句:“你真的爱过我吗?”她其实一直想知道这个答案。秦韬并不是经常把爱挂在嘴上的人,他更多的是用行动表示:挤出一切时间看她,默默地做好她需要的事情,生活细节也很注意照顾竹溪。他比同龄的男人稳重可靠,也内敛含蓄。

    竹溪看着他一贯冷峻的眼里,两滴亮晶晶的泪珠顺着刀削般的脸颊往下流淌。她的心绞痛起来,不需要秦韬回答,她知道答案了。

    她之前看到一本书上说:“判断一个女人是否爱你,要看她跟你在一起是不是爱笑;判断一个男人是不是爱你,就看他会不会为你流泪。”

    她点点头,说:“好,如你所愿。”然后转身,往山下走去。她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背后两道目光一直在注视着她。

    秦韬在山上站了很久,也许今后都不会再来这里,不会再看到眼前的景象。他心里难受得像堵住了一样,使劲捶了几下胸口,才觉得呼吸顺畅一些。

    北京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回去办,他不能在这里久留,时间应该能治愈竹溪心灵的创伤,至于自己,以后大概没有幸福的权利了。

    秦韬的父亲最后以缓刑两年执行军事法庭宣判。当初秦母因为女儿溺水发病,秦钊川擅自动用了海军部队进行搜救。其实这事情也情有可原,但背后有黑手想要动罗将军,秦钊川无辜被牵连,被爆出了当年的内幕。

    秦韬想尽办法也只保住父亲不受牢狱之灾,母亲也一蹶不振。她并不知道两人分手的事情,挂念竹溪,催促秦韬把竹溪带到北戴河来。

    秦韬背对着母亲,架子上他和妹妹的照片旁边,新摆了几个相框,有他和竹溪还有竹溪和母亲的合影。他艰涩地回:“妈,我还能跟竹溪在一起吗?”秦母声音高起来:“怎么不能?婚事日期都定了,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是大喜日子,你们结婚又不违法。”

    秦韬没有接着说下去,他知道母亲前些日子为父亲的事情心力交瘁,现在不适合谈这件事,他想等过段时间再说。

    江南,苏家。

    竹溪向父母坦白两人分手的事情,并没说秦家发生的事情,她觉得说得太清楚父母又要追问不休,节外生枝。

    母亲倒还平静,并没有说什么。苏文轩气哼哼地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初老子忘恩负义,如今儿子也始乱终弃,这种人家本来就不能嫁。”

    母亲担心着婚事怎么收场,苏文轩说:“你娘家和我那些亲戚,就实话实说。”就这样,当初在亲戚朋友眼里一门高攀的好亲事,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柄。

    时间如白云苍狗,流水似的而去,转眼又过了五年。竹溪申请了工作调动,调到另外一个镇子的村小里去教书,五年来清心寡欲过着日子。她普江网上的粉丝突破五位数,每个月写文打赏倒也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最近她收到了一个出版社的约稿,请她修改整理那篇现代霸道总裁文,拟定出版计划。那篇文已经连载五年,刚刚截稿。故事就是以她在北戴河的经历为蓝本写成的,她坚持写成悲剧结局。写着回忆着,她仿佛又重新经历一遍当初的事情,那些甜蜜,那些纠结,让她时而喜悦时而落泪。这重新经历的一遍,奇迹般地治愈了她的伤痛,她仿佛成了一个旁观者,冷静地观察着剧中人物的喜怒哀乐。

    有一个追了这部小说五年的粉丝,泣血请她改成男女主团圆结局。她没有答应,那不符合她的心境,也不符合实情。

    出版社让她去北京一趟,详谈修改结局、出版稿费和拍摄网剧的事宜,她第一次到了北京。从高铁站下来,传说中雾霾严重的天空难得露出一丝青朗,她在出站口,俨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高高的个子,只是比五年前更瘦削更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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