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初天放下手中的儿子,微微浅笑说:“我去看看我姆妈,不然等下她又要说我的不是。”说完,就竟直走出了房间,去了他母亲小香的住处。
张春香纵使眼里有失望但还是温柔地浅笑着点点头,她对陶初天做什么从来都是无条件地支持。或许,是她比他大的原故,从小就是把他当弟弟照顾的原故。
“姆妈,我回来了。”陶初天未进门就大声喊道。
“天,是你回来了吗?回来了好!”小香在屋里听到儿子的声音,内心一阵激动,恨不得跑出来迎接儿子,只是那缠过足的小脚怎么也跑不动,走路都得慢慢移着,一不小心就会摔跤。
“见到你儿子没?和侬简值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要是侬父亲在世多好!唉,话又说回来,如果侬父亲在世,侬也不可能和张春香这个女人结婚。”小香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该说不该说,不知她是无心之过,还是有心故意如此说。
“姆妈,侬又说哩(这)个话,都已经结婚了。大爸爸会不高兴的。”陶初天拦住母亲小香,不让她继续说。
“好好好,我不说。我只是心有不甘。张春香比你大六岁,是个老女人了,长得又丑。侬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说也该娶个漂亮的女子为妻。”小香皱着眉嫌弃地说。
这小香是睁着眼说瞎话,鸡蛋里挑骨头。张春香长得非常标致,一米六五的身高,身材匀称,五官清秀端正,美丽的双眼皮丹凤眼,那黑色的珠子犹如黑珍珠般闪着晶莹的光,又细又密的月牙眉,似是天上的月牙儿跳到了春香的双眼上玩耍样。那红红的嘴唇滴着露珠一样滋润,咬上一口必定似干渴的心突然有一股甘泉沁入心田清新透凉。还有那嫩白的皮肤,有如凝脂一样光滑透亮。她的容貌配陶初天那是有过之无不及的,只是她比陶初天大六岁,这是不争的事实!
小香心里不光是嫌弃张春香,还在担心一件事被人知晓!她想说服陶初天跟她回她娘家,但她心里又忌惮着陶道福,不敢行动,只能提心吊胆担心着,偶尔在儿子面前说说张春香的坏话。
“初天,你儿子还没取名字,我们一起想想,看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吃饭时,陶道福神色凝重地望着陶初天好久,然后微笑着说。
“爸,你和姆妈取就可以。我也想不出哪个好。”陶初天低着头,扒着碗里的米粒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他吃着这粗粗的米和各种菜拌在一起的饭,皱着眉。他不知,湖州婆是特地看到他回来了,才多放了一点米和着蔬菜做的饭,平时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米加进去,都是菜多米少。有时还是加了糠的饭,那叫陶初天吃,可能一口都吃不下去。
“我想了想,我们家好久没有添丁了,没有架过细个得睏个箩窝(小孩睡的摇箩)。侬儿子就像珍珠宝贝一样珍贵,又长得好看。”陶道福笑说,“取名珠贝,字如玉怎么样?”
“好啊!”陶初天皱着眉,硬咽下了一口饭,瓮声瓮气地应道。
陶珠贝随着闪电降临到这个美丽善良又有点丑陋邪恶的世界。他不知迎接他的是什么?他也不知自己能给这个世界创造出什么?
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二十八天的晚上,他的爷爷陶道福便永远地闭上了双眼。将苦难留给了他的养女张春香孙子小珠贝和他的小脚妻子湖州婆陈满月!
一九四七年十一月七日晚,那夜静得出奇,无风无云,无星无月。陶道福悄无声息,默默地闭上了双眼,神态安祥,似是没有痛苦没有不舍,也没有任何临终遗言。湖州婆早上醒来见到陶道福紧闭的双眼,一动不动的身子,哭得捶胸顿足,声嘶力竭,死去活来,抱着陶道福的身子不肯松手,吵着要跟他一起去。
陶初天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听着湖州婆凄惨的哭声皱起了眉头,很不情愿地穿衣起床。他看着僵硬身子的养父陶道福,竟不悲不伤,只是看着别人伤心流泪,他才假装着抬手抹抹眼睛,把双眼抹得红红的,给人感觉他似是很伤心难受般。
张春香坐月子后半月已经开始做些轻微的家务活,帮湖州婆纺线理纱。湖州婆哭第一声时,张春香已经起床了,正在梳头。当她听到湖州婆的哭声,知道养父陶道福走了,她的手颤抖着,手中的梳子“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随即她的身子不停颤抖,泪顺着脸颊流到了嘴里,苦涩苦涩的。
陶初天的母亲小香听说陶道福去世了,脸上竟浮出了一丝笑意,心里说:终于走了。该我出手了。她拄着一根棍子,拖着她的三寸金莲小脚,迈着小碎步,一扭一扭来到了陶道福躺着的木板前。陶道福僵硬的身子躺在一块窄窄的木板上,接受着亲人和村人的凭吊。
小香假装悲伤地站在陶道福的身子边,扔下手中的棍子,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双手伏在陶道福身子空着的木板边沿,放声大哭,边哭边喊:“大哥啊,你怎么就舍得走啊,丢下我们不管啊。你走了,我们怎么过啊。”然后就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用手抹着,那哭声如凄如诉,让听到的人都潸然泪下。
陶道福的丧事在村里好心人的帮助下办了,有人出力有人出钱,虽不是很风光,但也不算太寒碜。细蒙的秋雨,凄瑟的秋风,悲伤忧怨的哀乐在村子的上空瓢游,令听者潸然落泪,悲伤不已。陶初天为陶道福披麻戴孝,送陶道福走后一程。
当他为陶道福披麻戴孝时,脑子里竟想起九岁时,为自己的父亲披麻戴孝时的情景。
那时,他也是不悲不伤,面无表情,神色木讷,像一个傀儡一样任大人们安排着做这做那。他不知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就遇难了,就这样丢下他不管了,他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小香哭得伤心欲绝,晕了过去,后来是别人掐她的人中才把她弄醒了。她醒了后就不哭了,像傻呆了一样痴痴的。好在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又好了。如今,好像比那年也没有好多少,只是这个傀儡比当年大了点,仍是一样任其他人安排着做这做那。
张春香待养父丧礼办完,坐月子也正式满月了,如果养父还健在,她还可以好好多休养几天,可现在,她必须干活养活老的小的。她想让陶初天不要去安海市,在家里帮别人干活,帮她养活湖州婆和儿子。可是,她还没有开口和陶初天说这想法,陶初天却行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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