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

那个人

①

“三十一度”酒吧里的歌声，嘶哑，苍凉的勾魂。再次周旋在酒吧外，索性择一寥落之处的椅子坐下，倾听。

入秋后的夜色寂凉暗沉，星子也似远了许多。可我喜欢这样歌声浸满的夜，连空气都似在跃动，可触摸。自己的身心也如一片落叶，在歌声里沉浸，在夜色里浮沉。

歌声忽然消静了，打断了我沉浮的梦幻，再没有什么理由逗留了吧？即使里面的灯光暗柔而暧昧。

“是他。”一声咳嗽声使我莫名的有点兴奋与渴求，离这声咳嗽的人近点再近点。欲起的身体换成了一次想念，静守，也束缚了离去的意志。

每天听他唱同一首歌，每次都特意经过这里与这歌声邂逅，他的声音已如一个磁场，穿透并缭乱着心。

有些猝不及防吧，在他出现在我眼前时，他如此的清瘦，干净，明朗。他的明朗如他身上的蓝色T恤，空旷高远亦如秋天湛蓝的天空，令人着迷。

看着他径直的朝我坐的休闲区走过来，半途又返回到酒吧的廊沿坐下，点燃一根烟。

打火机瞬间明亮那会儿，照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五观，和瞬时憔悴又颓靡的神情。有几秒钟内被迷惑了，动弹不得，眼神全是痴迷。

这样的注视也引起了他的注意，在他点烟的瞬间里。他深吸了一口烟，用手势示意：要不要也来一根烟？我摇手回绝了。

“怎么不进去坐？”他问。

“不喜欢里面的酒味，也噪杂。”我微弱的说。

“在这干什么？”他吸了一口烟，又弹了一指烟灰问。

“听歌。”我说。

“听歌？”他好奇的问。

“刚才那首。”

“为什么不进去听？”他又重复问。

“这里安静。”

我们相互腼腆的笑了。

“要走了？”他看着我站了起来后问。

“嗯。”我肯定着转身欲离开。秋风拂面，天高星朗。

他又吸了一口烟，将烟火在地上泯灭，腼腆的笑了。

②         

“洪波”，看着桌上再次振动的手机，让人觉得厌倦与无力。从发小青梅，他几乎是我的全世界，曾经那样的爱与依赖他。

③       

“今天周末，放学早点回家，有事商量。妈妈。”手机再次一阵振动。看着手机上的留言，莫名的悲伤，再次控制不住自己泪如泉涌。

悲伤是个催泪弹，炸伤你的同时，还让那伤心的碎片在你的心里乱飞，心再次被刺痛，眼前抹不去的记忆：

那一滴滴的汗珠透明的挂在她裸露的肩背上，又在被他搂住的手臂上滑落……

那个臂膀一直如这样的姿势搂着自己的男人，这时就在眼前搂着另一个女人，那样的暧昧。

霎时整个胸腔像是被灌满了水，随时都有爆破的可能。怎么能接受这个事实？瞬间的疯野情绪被激怒，似一只狼窜到他们面前，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了洪波那时因为荷尔蒙过度，面色红润而兴奋的脸上。

秒静与热气腾腾的暑气像是被瞬间凝固，凝固的还有三张不同表情的面孔。

“一心，听我解释。”洪波慌乱中拉住我的手。

“还有必要吗？”我狠狠的甩开他，狂奔的逃离，万箭穿心的痛。痛到麻木，痛到没有了眼泪。

④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一路还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苍凉到零落的歌声，与这落魄的夜不谋而合。轻而易举的侵蚀着伤痕，万劫不复的让破碎的灵魂掉进了万丈深渊，沉沦，沉沦......

⑤   

心里的伤痕，像是被那夜的歌声侵蚀揉碎了，那声音如蛊蚀心，轻易的填平了内心的伤痛，化作思念，一场场的思念。是那歌声？那人？

何时，夜已成魅惑，华灯初上时，自己习惯了那个“三十一度”方向，落坐，听歌？等人？

⑥       

“来了。”

“嗯。”

他双手各拿一杯鸡尾酒，缓缓的从酒吧里朝我走来，将透明的那杯玛格丽特递给我。

“谢谢！”接过酒杯，有些仓促的深饮一口后呛的泪流满面。

“这酒可真烈，似人心。”我自言自语，他递来一张纸巾。我猜他能看出我的心事来，但他没问。也许在他的心里，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即使在一起的情侣也一样，没有什么属于不属于，只有合适与否，自在与否吧？

“陪你走走吧？”他憨态可掬的问我。

是啊，憨态可掬，这样的词用在一个清瘦高个的人身上，似乎有些不够恰当，但他确实就是这样。就如他沙哑磁性的歌声一样，与人有些联系不上，可就是他。有些神秘，更让人着迷。

一阵轻风，拂面而过，吹乱了我低眉时的头发，也扰乱了彼时的心。柔软的灯光下看着他朝夜色里缓行。嘴角上扬眼神似若远空繁星，似幸福又漫不经心。

我用手指抄起低垂的头发，寻着他渐渐离开的背影，在微光下忽明忽暗，又隐没在夜色里。一种暖，从心而升蔓延全身，如遇冬阳。

突然间心里被一种情愫追问：怎么能是现在的心理状态？不是满心的恨么？不是特别气愤么？不是非常伤心么……？怎么会，怎么会突然间都云消雾散？怎么会心里还有侥幸？

⑦     

他转身面向身后发愣的我说：“你在偷看我？”脸上漾起的笑，温柔，调皮。

被这突如其来的问惊羞的不知所措，血液像泛滥的洪水往上涌，瞬时沸腾于面部。此时，是如此的侥幸自己是在夜色里，可以将自己一时的慌乱完全放纵在它的隐秘里，只有自知。

我慢慢的与他靠近并肩漫步在街角霓虹与散落的人群里。此时的街角熟悉又陌生，此时身边的人陌生又熟悉。

夜风凉，灯光暗。与他相视，浅笑，无语。愿做彼此的风景，相互吸引，屈膝而坐于街头某个巷口里，这样就很好，也很温柔。

⑧     

与他的遇见冲淡了，也冲散了这段时间心里所有的悲伤，一种希望在心里暗长。

原来没有什么是不可失去的，包括最初爱的那个人。

渐渐可以接受甚至理解被叛自己的那个人。不是不爱了，只是爱也是有保质期限吧？到期了自然进入下一轮回，又一场不期而遇，是劫数，也是命中注定。

如此释然后，心里自然明朗起来，拿起自己的手机，看着那个叫“洪波”的名字后面第103个未接电话回拔过去，电话接通时没有客套，自己也没有撕心裂肺，平静的倾听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心里再无波纹。

“分手”自然的像一篇文章的最后结尾，只剩下“。”那最后一笔。

⑨ 

“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妈妈的信息再次频动手机。

“如你们所愿，去新加坡读书。”短信发出的瞬间又泪目了，一种新的不舍。

“乖孩子，终于知道取舍了！”妈妈的短信秒回。

暮色四合，心也随之轻了。

“取舍？取舍！”反复在心里想着妈妈发来的“取舍”，曾经因为一个人放不下这座城，可现在又似为了一个人，必须远离这座城。

⑩       

暗柔的灯光暧昧，眼神也是。第一次踏入酒吧内，喝的微醉，听他唱歌，听他只对自己唱，傻傻的朝他痴笑，眼泪却似雨落。歌声戛然而止，那个人冲出弹唱台朝我奔来。双手试去满面的泪如雨湿，拉着我的手朝夜色里奔去，不管不顾。

再次抬起头仰望他，犹如初识般迷恋，可泪如雨下，为最后一次邂逅，还有心里种下的分别。耳边传来他砰砰的心跳声，自己也被拥的更紧。

那一夜，天上的星子还是很远，夜似乎很短，只在街角上霓虹灯的一明一暗里。可那一夜温暖，像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