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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牛疯了似的在街上蹦哒,中和满头汗水气喘喘的从后边追了上来。
街上的人在一顿惊慌中四处散开,远远的看着这一牛一人。
中和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想要去拉住疯了似的牛。牛停下来气闲神淡的撇了一眼中和,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嘲笑,撒开蹄子穿街而去。
中和骂了一句孽畜,又朝牛追了过去。
街边围观的人轰然而笑,这一牛一人真搞笑。
中和想要把牛拉去配个种,谁知刚到地方牛不愿意了,像疯了似的挣脱而去。
唉,这倔牛,给自己留个后不好么。中和想到这里满脸愁容,想到这些年自己也是一个人更是愁上加愁。
牛还是被中和拉着回来了,一人一牛折腾到半夜三更才回到家里。月明星稀是个好时节,只是并不足以解答柴米油盐的愁。
早些年中和还年轻力壮,觉得命运自有安排,家里安排介绍的对象都不在意,啷个哩个啷当的不当回事。后来,随着时间一年年往前推,中和发现身边也没人了,就自己一个人还在晃荡着。
回首向来萧瑟处,家也成了中和自己一个人的家。那年大雪纷飞两老还是在遗憾中去了远方,担心疼爱各中情绪在两老眼中交杂着,中和不敢对视一眼。
此去经年几何,叫相思不可量。
随着年月的侵袭,中和在别人眼中也成了嘲讽的对象和另类。年少不识愁滋味,如今识愁也知愁。事到如今活着能怎么办,去 TM 的命运,中和也想明白了,随他们说去吧,日子是自己的。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村子里的老李就敲响了中和家的门。
“中和,中和,回来没得哟。”
“回来了,回来了。”
中和此时还有点迷糊,昨天折腾到那么晚是有点吃不消。起来打开门把老李招呼进了门。
“老李,咋这早,是有啥子事吗?”
“没得事,没得事,听说你昨天牛跑了,找回来没得。”
“找回来了,半夜才到家。”
“昨天晚上我来你家瞅了,也不见人,等了半宿也不见回来,有点担心你。”
“老李,没得事的。”
“找回来就好,那你先歇着吧。”
说完老李就出了门,中和把老李送到门口又倒回床上去补觉了。
老李比中和还年长一些,只不过情况要比中和好很多,快六十了也算是子孙齐全。村子里没人愿搭理中和,但也总归有几个愿意来往的,老李算是一个。
人间有风八万缕,总有一缕会给苦闷的生活带来一丝凉爽。
睡到半晌中和算是缓了过来,到厨房准备给自己糊弄一口吃的。秋风缓缓归矣,山头渐变色,又是人间天凉好个秋。
门外此时有响起呼喊声。
“中和,在家没得。”
中和放下手中活出去一瞧,原来是邻家大婶。
“珍妮婶,有啥子事没得?”
珍妮见中和搁家,随手晃了晃手中的菜篮子。
“我这里还有多些菜,给你送来了。”
“另外,听说你家牛昨天跑了,找回来没?”
“要我说,你还是看紧些吧!万一跑丢了咋整。”
“……”
珍妮婶上来就是一顿输出,不过中和此时明显早已习惯了。等珍妮婶说完,中和笑笑着道:“让珍妮婶担心了,找回来了。”
珍妮看也没事了,就准备回去。
“这些菜你抓紧吃喽,免得坏了。”
放下菜篮子,珍妮婶也不忘叮嘱一番。
中和笑呵呵的目送珍妮婶远去后,转身拎着菜篮子也进了房。
昨天牛跑了,但事还是得继续。等到中和把里里外外收拾了一圈,一天又快过去。
夕阳西下,秋霞羞满天。
趁着晚风轻抚,又去到了昨天给牛配种那人家,说明情况后明天再来。
“这回牛不得跑喽!”
临走人家还不忘调侃一句。
秋凉未凉,月上梢头,中和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老烟袋往家赶。
秋月梦未央,谁人偷梦来。
秋收未收,眼看收获的季节到来,中和想着等牛配完种就得上山下田好一阵忙活了。
第二天清晨中和就起床赶着牛往配户人家走,几里来地对庄稼人来说也就一脚的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赶牛途中,牛被一辆货车的鸣笛声给惊了,牛又一下撒野开跑了,中和被牛拉着连滚带爬还是没能拉住,弄得一身狼狈。
“这狗日的。”
中和不知是骂牛还是骂货车司机,也来不及抱怨,又朝着牛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路上行人惊慌,有些人躲避不及被撞翻在地,有些人慌乱喊叫着,一时间喧嚣哭喊声此起彼伏。中和见此情况心又凉了一截,牛还在前面乱跑,他只能在后面大声喊着让路人注意。
牛疯了,中和也差不多疯了,人群叫喊声,警车鸣笛声,还有牛生命最后的哀嚎声。中和记不清最后怎么从警察局出来的,因为牛伤人了,后续一系列的问题需要处理,牛最后没了也没落下点什么。
苦难从不挑人,命运也许就是这样,一直会被黑暗笼罩着,只是压垮人的从来不是苦难,而是失去了照亮生命的那一抹光芒。
原来不富裕的家庭条件这下子更是穷徒四壁,中和怒骂着苍天不长眼,也用力煽着自己的老脸。夜半的秋月隐去了身影,只有风呜咽着叫个不停,像是在安慰那个捂脸颤抖的身影,又似在嘲笑。
一头牛掀翻了生活的底色,也掀开了中和隐藏在岁月里的不堪。
秋雨话凄凉,群山无人应。这一场雨下来,不止中和倒了,连地里的庄稼也倒下了。这一病,像是生命发出最后的呻吟。
中和拖着未痊愈的身子,地里的庄稼总算是抢收回来一些。左邻右舍也都知道了中和发生的一系列事,尽所能的帮着中和,安慰劝说着中和。
只是当生命苟延残喘时,人就像钻进死胡同里再也出不来。
中和变得沉默了,比以往所有时刻都更加的沉默。老李时不时的来窜窜门,珍妮婶更是担忧不已。
牛的变故是中和不曾预料到的,从牛犊到成年牛,中和早是把牛当成了自己的小伙伴,日出而耕,日落而息,一人一牛说着生命中那不能言说的秘密。时光就这样飞扬在山河之间,牛突然的离去对中和的打击是别人无法体会的沉重,更像是原来单薄的生命又被剥离了一半。
中和不曾对抗命运所带来的一切,他想着应该是牛替他反抗了一把狗日的命运。然而这一抵抗所带来的代价便是牛的生命,中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就像看着自己那生命中荒芜的时光,让人可笑。
秋渐深,意更浓,叶落枯黄人消瘦。月勾勾,照孤影,残风缕缕进谁家。
“咳,咳,咳…。”
自从上次病倒之后,中和便像是落下病根般,久久不见痊愈。中和瞅着镜子里的自己,岁月风霜雕刻的脸庞上一道道沟壑,浑浊的双眼里春秋涌现。无人吟听一个来自灵魂的倾诉,就像被岁月掐住了喉咙的哑巴。
轻叹,遗憾碎满了人间。
深秋季节,山野里的风景美不胜收。中和像是回过魂来了般,把自己收拾了一番,闲时去老李家窜了窜门,去珍妮婶家唠了唠嗑。只是偶尔的还会咳嗽几声,一口老烟下去,咳嗽声又大了几分。
村口的老树也老了,像中和不知何时弯下的腰一样,低下了高大的身躯。
秋去冬来,几家炊烟袅袅升起,又有几家炊烟落下。
大雪封山,把人间又披上了一层洁白的衣裳。
“咚,咚,咚…。”
“中和搁家没,中和。”
这天傍晚珍妮婶来中和家找他,边敲边叫,也不见有人回,可房里的灯又亮着。就随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中和,中和。”
几声呼喊无人应,珍妮婶走到卧室一瞅,只见中和躺在床上安静的睡着,房间火炉的火还在冒着。
珍妮婶走到床边轻声的呼唤了几声,还是没有反应,用手摸了摸中和的身体,顿时一惊。
这一晚,珍妮婶的呼喊声夹杂着风雪声打乱了这一方小山村的宁静。
中和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安静的走了,没有人知道他最后经历了什么。人走了,这世间便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人惦记的了。
雪的花也曾飞往那个明媚的春天,中和也曾幻想未来一人一牛的美好时光。只是天不遂人愿,一场雪掩埋了所有来去,只剩下无人的空荡回响着对生命的质问。
所有谋划好的未来,却没有了彼此又有什么意义。或许结局早已注定,或许人间太苦,或许只是找他的牛去了。
雪花肆虐,村头的山上又多出了一位守望者。
“哞,哞……”
“等你配好种,再养条小牛犊子。”
“哞,哞……”
“等到今年田里庄稼一收,这个冬天也不用愁了。”
“来年开春,再给你把牛棚修理修理,呵呵,你可高兴了吧。”
“哞,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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