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我是妖
一只小妖。
行得逍遥。
但是，我想要去人间看看。
所以我来了。
（壹）
我行走在符钺城里，人来人往，叫卖声，吆喝声，马车声……
多么热闹，让我也不由地想起我小时候，与伙伴们的玩耍。
但我摇摇头，没有去想这些。
我入城是要做什么来着。
哦，对了。
素来听闻，人间朝廷，有缚妖师，专门捉拿妖怪，以去朝廷缚妖门换取赏金，我听闻，一只像我这般，少年期的小妖怪，可值十两银子。
也难怪，越来越多的人们，走出去，到荒野，只为了捕妖。
美名其曰：斩妖除魔。
是啊，斩妖除魔，不让之为祸人间，但是你这栾朝七十六年春秋，战乱百起，百姓生灵涂炭，有何止数万民。
妖怪霍乱？
不过是一个强行扣下的黑锅而已。
但是我们反抗不了这口锅，毕竟，非我族类。
他们想要斩妖，理由多的是，我又何必为了这一口名。
不过今天，我站在了这符钺城缚妖门前。
多气派啊。
这横梁紫木，这是属于紫貂的栖息木，紫横木需要紫貂的栖息作息才能生长，紫貂也需要栖息在紫横木之上。
这大门所做，不知道砍伐了多少紫横木，不知道有多少紫貂因此死亡。
哦哦，还有。
大门所镌画着的，哦，画着的什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材料，是云曙颜吧。
云曙颜，两斤重的云曙颜，那便是需要上百只云曙兽的鲜血，才可能酿出来的啊。
这是气派呢。
我这般想着。
而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我要来当着缚妖师。
我很好奇，若是被人类得知，一个妖怪作了这缚妖师，他们会怎么想。
我这般笑着，然后朝着前边走去。
不过我并没有直接便能走了进去。
我被拦下了。
只因我这瘦弱的身躯，一米七左右的身高。
那两个看守卫摆了摆手，让我不要在这里玩耍。
我没有生气，的的确确，是个少年，少年妖怪。
我的指尖，有火焰腾升。
我从他们的眼睛里，看见了惊诧，然后慢慢地，变成了敬畏，恐惧。
我被恭敬地请了进去。
（贰）
缚妖师是个什么职业呢？
并不是简简单单，你能束缚住一只小妖，你就是缚妖师了。
这不算了，准确来说，三钱以下的缚妖师证明，都可以是以关系进来的。
我刚好是那四钱。
人类对于妖怪的划分，早就已经得到了。
与在妖怪内部一致的划分。
小妖、大妖、命妖、妖王。
三钱应对小妖，六钱应对大妖，命妖则是九钱。
至于妖王，那便不是什么钱不钱的事了。
能斩妖王的，朝廷赐封，斩灵之名。
这就是缚妖师的等级划分。
缚妖师的能力，也不是如普通人的拳脚刀剑，有些缚妖师，擅用术法；有些擅用兵戈：还有些擅用符箓等等等等。
人类为了“斩妖”，不知道有多少种方法。
我笑了笑。
拿着那一串四钱挂在身上，然后便出了这缚妖门。
明日再来。
我还会再来。
毕竟，这缚妖门的，也有很多我值得学习的，值得……祛除的。
我迈着小步子，走出大门，但是我没有看到，黑暗深处，有一双眼睛已经盯上了我。
（叁）
我参与了我的第一场“缚妖”的行动，虽然，我全程没有参与缚妖，甚至还在想办法在未被看到的地方放妖走。
是在城外，一处村落。
“陈妄！”
有一声叫唤，是叫我的名字，带着些怒气。
我一脸无所谓，转过头看着那张清秀的脸。
他叫应先泽，二十一岁，跟我一样，四钱缚妖师。
我一脸愤怒的看着我，责备我为什么不尽全力。
他说我的表现，根本不像是一个四钱缚妖师的实力。
我一脸无所谓，就那么静静地听他说。
他的身世，我知道。
淮陵应家，百年世家。
百年缚妖世家。
周围有人群围了过来，有些和我们一起执行任务的缚妖师过来劝架，理由是我年纪尚小，可能只害怕云云。
我没去解释什么。
因为我的的确确，是放了那只小妖。
看着那只大妖被屠杀。
这次缚妖行动，并不是给我们单独接的，而是早就已经开始了的，我，只是来填补一个空缺。
应先泽，便是这个缚妖行动的主导者。
那只虎妖，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围捕之后，最终只能被引诱进入这个村子里。
他临死之前，还试图保护那只幼虎。
最后，是我尝试着救下了他。
幼虎离去，虎妖安息。
应先泽也是被人群拦住，但是我看的出来，他的眼中，包含愤怒。
他愤怒，但我又何尝不愤怒呢？
但他最后没有动手，而是他的身后，有一人动手。
有术法朝我打过来。
他的样子粗狂，我记得他是谁。
辰宇隆氏，隆林。
同样是缚妖家族，只不过未晋升世家。
我依旧没有任何表示，躲开了他的不知道多少下的进攻，甩了甩衣袖，然后离去，回到我的客栈。
隆林也没能追过来，好像是被拦住了。
人群之后如何，我便不知道了，我只回到房间之后，便静静地坐下。
有幼虎跑进了我的怀里。
周围尽数围捕，这只幼虎，跑的话，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只有待在我的身边，我只能找到机会，把他扔进荒野，离开这里，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我叹息了一口气，轻轻抚着这只幼虎，他也疲惫极了，此时在我怀里，慢慢睡去。
（肆）
天色黯淡，黑暗已至。
我站起身来，今晚，可能并不好过。
那个名叫应先泽的少年，以我的调查，他的气度，不可能会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我得做好准备才是。
门外，有敲门声响起。
我去开门。
但是我的刀，便藏在背后。
来着不是要来害我的。
我认识他，准确说，几个小时之前，便见过他。
他叫李宿，那个跟着应先泽后面的小青年。
他不是来害我的，也不是受了应先泽的命令。
他告诉我，这世间，有个组织，为了救助那些，被误杀的小妖、好妖。
这个组织，叫做纳妖盟。
我诧异，我是当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类，救妖？
人类不都，喊着斩妖除魔的嘛？
但他的样子不似作伪，我想，去看看。
他说，有缚妖门的地方，便有纳妖盟。
符钺城中，可以找到。
这晚，很安静，很安静。
（伍）
我跟随着李宿的脚步，纳妖盟没有在人前，而是隐于人后。
或许有人知道，但绝对找不到这个地方。
我一步步跟上他，绕了不知道多少地方。
其实，我很疑惑一个点。
他为什么如此地便信任我，以为，我便能会加入这纳妖盟，而不是在知晓了地方之后，转头出卖给缚妖门。
他告诉我说。
就凭借着昨天下午的行为。
就凭借着你的这张脸，这个名字。
我的脸？我的名字？
我惊愕，但没有再继续询问下去。
他走到一处陋巷。
这里与城内的繁茂，截然不同。
冷清、破旧、简陋、脏乱。
他轻轻敲着一个破旧的木门。
是一个老妇人开的门。
她打开门的一刹那，停在了那里，眼神呆滞地看着我。
“妄儿……”
她好像要哭出来一般，快步走到我的跟前，抱紧着我。
我一时愣住。
妄儿……她是在喊我吗？
可是，我是妖，我是那芜原深处的一小妖，怎么可能是他的妄儿。
但我没有推开她。
我伸手抱紧了她
这好像是我从未感受到的亲情。
（陆）
我加入了纳妖盟。
开始慢慢地，偷偷地救助着躲藏在人类中栖身的小妖。
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是在被某些人监视的情况之下。
那晚，是李宿帮我挡下了，但是，他只能挡那一次。
之后，便是应家的针对。
他们不能明面上针对我，但是，可以找出我背叛缚妖门的证据，以此将我送上缚妖监予以审判。
若是找不到，那边只能栽赃。
很好，我帮助着他们，省了这一步。
我本来在做着这些事。
三个月后，有三个六钱缚妖师踢开了我的房门，以将我带走。
无人能够救我。
我没有这么简单的就给送上缚妖监。
我被予以私刑。
我的面前，是应先泽的嘲弄。
我一脸无所谓，甚至还能含了口口水，朝他吐去。
那晚，我被不知道多少刑法折磨。
其实我知道的，他们早就知道了我，根本用不着三个月的时间，早在第一个月的时间，那扇门，别可以被踢开。
但他们多等了两个月的时间，只为了揪出，我背后的，纳妖盟。
所以，我将计就计，却将纳妖盟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有人言，在辰宇隆氏之间，发现了与我来往，救助小妖的信件。
我记得啊，一月前，我私见过隆林。
那天的交流属实令我恶心——我，祈求他的原谅。
但是结果令我满意。
而且，隆氏，隆林的房间暗门，藏有两只奄奄一息的小妖。
这两只小妖，是已经医治不活了的，所以当我把计划与他们所言时，他们便直接同意了。
这，是直接的栽赃。
（柒）
这当然没有成功。
毕竟，一个应家，一个隆家，想要抹除些什么，并不难。
虽然隆氏正在这这个与他一样，都是背叛的节骨眼上。
但他以栽赃诬陷，他们以“栽赃”脱罪。
时间定于三日之后，也是本月七号。
于符钺城子民面前斩杀。
以背叛人族之名。
我在监狱之中，看到了李宿，他告诉我，他还会继续拯救那些无辜的妖族，这让我想起了他告诉过我，他拯救无辜妖族的理由。
他六岁时，灭门之灾，是妖，救他之性命。
我看到了老妇人，她面目憔悴，伤心欲绝，我不忍心多说，只求让人将她带走。
我还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在我最初进入缚妖门的时候，便看见了他。
他告诉我，他也是纳妖盟的一人，只不过，他救不了我，他深感抱歉。
从对嘴里，我还得知了，他早就，认出了我为妖。
也是他，给于应家、隆氏压力，不将他妖的身份公布，转而以背叛者的名义斩杀。
我问他，为什么？
他并没有告诉我。
然后他便离去了。
三日之后，我与众人面前，处以火刑。
刑场之中，有人怒骂，有人怜悯，有人嘲弄，有人鼓舞。
众生百态。
我笑了笑。
突然的一瞬间，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我是妄妖啊。
诞生妄念之中。
我是妖，但不完全是。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那老妇人的一声声妄儿。
这具身体，名叫陈妄，而我，名叫妄，是只妄妖。
火焰灼烧，我被予以“死不悔改”，以火刑灼为灰烬。
但我并不会死。
（捌）
纳妖盟还在继续，这世间，有好人，有坏人，为什么，妖，不是要好妖，也有坏妖呢？
继续执行这个理念而行。
当然，我没有死。
我还活着。
那场邢火不能烧死我，我还能继续复生。
然后我再度入城便是。
不过我不再是陈妄。
我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林苏胥。
但我依旧是妄。
诞生于人生执念的妄。
这是我的第二世。
我也将继续贯彻着于纳妖盟相同的理念，警告着这世人。
（玖）
我是在复生之后才理解为什么那人不公布我妖的身份。
人们需要看到，是以拯救善良的意志的人，而不是以自救的妖。
世间有好人，也有坏人：有坏妖，也有好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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