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九尾狐的爱情

序

我乃阿若，是一只九尾狐，长于青丘，这灼灼的桃花和青丘的山水是我的家，奶奶说青丘是这世间最好之地，所以千百年来鲜少有九尾走出青丘。

身为一只九尾狐，我自小便知要勤于修炼，才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上有自己的一席立足之地。青丘的九尾也都遵守着严格的规则，根据法术等级，弱者要服从于强者，严格而又公平。

经过千年修行，终于有一日一束白光自我体内发出又逐渐消散，随后我感到身体里有一股不可抑制的力量，我盘膝而坐，配合着身体中的力量运行法术，渐渐的我感到身体地变化，睁开眼睛，我看到自己的身体已化得人形，我开心地跑到英水河畔，英水里便倒映出一名貌美的女子，白皙的脸蛋、淡淡的眉毛、小巧的嘴巴极为标志，我双手开心地托着脸端详水中的自己，水中的人儿正笑的灿烂，眼睛弯弯的像轮弯月。

我开心地跑回狐狸洞，告诉奶奶我已化得人型，奶奶惊喜地看着我，随后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奶奶告诉我要小心那些凡人，自九尾踏世以来，便有得九尾者得天下的传说，母亲便是走出了青丘，便再也没有回来。

1

十里桃林位于青丘之畔，常年风景极好，桃木绵延、桃花灼灼叶蓁蓁，我着一身淡蓝素衣漫步于十里桃林铺满桃花的小径，空气中是悠悠的花香，我踮起脚尖折下一只桃花枝，桃花便瓣瓣散落于衣间，微风拂面而来，似是轻柔的绸缎拂面，我微闭双眼，感受这风暖仙源。

正在我悠闲地漫步之时，突然感觉背后有凡人的气息，是怎样大胆的凡人才敢来这十里桃林，我不经意地向后瞥一眼，透过斑驳的树影，远处有五名体型魁梧的大汉，各个都是一副偷偷摸摸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冲着我来的。

那就陪他们玩一玩吧，我想。

我假装不知道继续悠闲地漫步，待几名大汉越走越近，我假意做了一个不经意地转身。回身我便看到几名大汉，各个满脸的肥肉。

“几名大哥好。”我做一副无辜的表情，“不知几名大哥为什么要跟着小女子呢？”

“姑娘貌美，我们想与姑娘玩玩。”一名大汉回到，看起来应该是这几名大汉的头头。

“怎么玩呢？”我佯装不解。

为首大汉不语，却步步向我逼近。

“请您自重。”我作个揖，向几名大汉说道。

为首的不语，逐渐欺近我的身前。

一股怒气袭来，指尖波光流转，我正要使用法术。

“住手！”远处传来一声呵斥声。

我和几名大汉的目光同时看向声音的主人，只见这人是一名男子，一身素衣，气质儒雅，从远处匆匆地跑来，快跑到我身前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到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随后连忙起身跑到我的身前对为首的大汉道：“几位壮汉何要为难一名女子？”

为首大汉本以为好事将近，却突然出现一名儒生，又见儒生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瞬间面露凶光：“老子想做什么也要你管，来一起上。”

其余四名五大三粗的壮汉听了为首的话，一起将儒生团团围住就动起手来。

儒生虽会一点拳脚功夫，但一人自然是打不过几名壮汉的，很快便被五名大汉团团围住，几名大汉举起拳头纷纷砸向儒生。

眼见儒生落入了下风，我偷偷运用法术帮儒生加重了下手的力道，局面慢慢扭转，儒生落到壮汉身上的每一拳都会引起一阵尖叫，几名大汉见形势不妙，转身纷纷四散而去。

2

待几名大汉跑远，儒生转身向我走来，他紧张地上下打量我一下问道：“姑娘可还安好？”

“安好，公子可还安好？”我答道。

“安好，在下柳墨白，敢问姑娘芳名？”儒生问道。

“许阿若。”我答道。

“姑娘好名字，姑娘可是来赏花？”谈话间，微风吹过，桃花瓣纷纷落下，柳墨白站在一颗桃树下，树影斑驳，落英缤纷，我抬头，对上柳墨白的眸。

“嗯。”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姑娘好兴致，今日元夕，街上甚是热闹，姑娘如此雅兴可愿同行?”柳墨白局促着问，脸涨得微微发红。

去人世间？我在心里暗暗思索，脑海里想起奶奶的话“要小心那些凡人”，可眼前的柳墨白刚刚救了我，怎么看也不像坏人。

“那好吧，我们一起去街上瞧瞧。”思索片刻后，我笑着答道。

3

银锦镇。

我与柳墨白并排而行，柳墨白一身白色素衣行于我的身侧。这是我第一次行走于人世间。

银锦镇有一条河，河上面有一拱形桥连通了两侧的街市。街市上甚是热闹，处处张灯结彩，街上一众人在表演踩高跷，引来行人阵阵掌声，街市两侧的摊铺在售卖各种讨人喜的小玩意，真是让人迷花了眼，我惊异于凡人的蕙质兰心，竟然可以做出如此惟妙惟肖的玩意。

柳墨白说这还不是最热闹的，最热闹的是晚上。

我于是翘首盼望着晚上的到来。

暮色渐至，圆圆的月亮西悬在空中，又倒映在水中，更显清明。沿河两岸，灯市渐渐亮起，人们还制作了巨大的灯轮、灯树、灯柱等，满城的火树银花，照亮了街道，夜幕如白昼。

我和柳墨白行走在街市上，街上有一群人簇拥在一起，我问柳墨白：“那是在做什么？”

“他们在猜灯谜，姑娘可有兴趣一起？”

“好啊。”我开心地应道。

猜灯谜就是将各种灯谜写在纸条上，贴在花灯上，猜中的人可以得到奖励。

我选中一盏花灯，取下灯上的字条，上面写着“公而忘私（打一字）”，我一时想不出来，用眼神询问身边的柳墨白，柳墨白偷偷向我比手势，半晌，我弱弱地答道：“答案是八？”边说边看向柳墨白。

“这位小姐答得很好。”主事的人说道。

就这样，我如愿得到一盏河灯。

我开心极了。

“公子可愿意随我去放河灯？”我开心地抱着灯询问柳墨白，透过花灯，我看到柳墨白被花灯映红的脸，他好像并不如我一样开心。

“当然愿意。”柳墨白答道。

我们从街市沿着阶梯下到河边，河里漂浮着各式各样的河灯，有状如荷花的、状如船的、状如白云的、状如兔子的......岸边挤得满满的皆是放灯的人，我抱着一盏状如荷花的河灯，等了好久终于寻得一处空处，我学着放河灯的人们的样子，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提着花灯，将挑着花灯的棍子和丝线去掉。

我的旁边是一对情人，他们含情脉脉地依偎在一起，共同放了一盏状如千纸鹤的河灯，河灯随着水流渐渐飘向远方，在河面留下一片涟漪。我听见身边的女子对着河灯远去地方向许下愿望：“愿得一心人。”

我看向我的河灯，紧紧地跟在千纸鹤的后边，一花一鹤，一前一后，随着水流一起飘向远方。

转身，柳墨白站在我的身后。“公子不放一盏灯吗？”我问。

柳墨白淡淡地摇了摇头，过了一会淡淡地说道：“姑娘的愿望便是我的愿望。”

可我好像并没有许什么愿望。

“愿得一心人。”我的脑子里回想起刚刚女子的话。

放过河灯，已近子时，街上的人群渐渐散去，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空中，柳墨白道：“时辰已经不早了，姑娘住在何处，我送姑娘回家吧。”

我望向圆圆的月亮，思索道：“我住在不远处的客栈，公子莫要麻烦，我独自回去便好。”

我并不敢告诉柳墨白我是一只九尾狐，只告诉他我是出来游玩走失了路。

“姑娘既然独自一人，那柳墨白当尽地主之谊，姑娘有事来找在下便是。”柳墨白作了个揖，说道。

“那小女子先谢过公子，来日再去府上打扰。”我福了福身子。

“姑娘与我既是朋友，又何来打扰之说呢？”

朋友,我在心里默默思索，这么说我有了一个身为凡人的朋友，这让我既激动又害怕，我真的可以和凡人成为朋友吗？

告别柳墨白，我独自找到一家客栈，店家说今日元夕，店里客人格外多，我的是最后一间房了，我走进客房，店里格外安静，或许是其他的客人都已经睡下了。我推开窗，靠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圆月，月光柔柔地笼罩着小镇，回忆着今日的种种经历以及与柳墨白的相遇和同游，渐渐感觉人间亦有柔情与温暖，并不似想象中的冷漠与冰冷。

我决定在人间暂住些时日。

4

次日我用法术变出一些银两，又寻到一处安静清幽的地方，我挥一下衣袖，眼前便出现一套宅院，宅院甚是雅致，入门便是石子铺成的甬路。房间当中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细细碎碎的阳光，铜镜置于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

我落坐于梳妆台前，镜中便出现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美目流转，肤白胜雪。对镜梳妆，脑子里便出现柳墨白的样子。

朋友，便是这样吗？我在心中默默地想。

天光亮的渐早，第二天清晨我早早的被枝头地鸟叫声唤醒，我懒懒地起身目光不经意间看到梳妆台上的木簪。

元夕那日我与柳墨白游于街市时路过一间铺子，铺子门口摆了一支簪花木簪格外显眼，柳墨白看我定定地看着，便问我：“姑娘可喜欢这簪子？”

我晃过神来，红着脸摇了摇头，便向外走去。

走了几步发现柳墨白并没跟上来，复又在人群中寻了一会，看到柳墨白追上来，手中拿着刚才的簪花木簪。

该去柳墨白府上拜访了，我想。

我按与柳墨白告别时他告诉我的地址寻到柳墨白，并告诉他我购得了一处院子，柳墨白听闻并没有很惊讶只是对我的院子大加赞赏了一番。

夏日将至，气候日渐温暖，鸣蝉不知疲倦地叫着，白云贴着屋檐片片飘过，桃花开了满院，空气中有花香夹带着泥土的气息。

我正俯身认真地熬着桃花羹，将熬好的羹倒入瓷碗中时，有一只手撵着几片桃花将桃花瓣瓣撒入瓷碗中，我抬头，眼前是柳墨白的脸。

我笑着将桃花羹递给柳墨白，柳墨白伸手接过瓷碗：“姑娘真是好兴致。”

我微笑不语。

我早在院子里种了满院桃花，这样就可以在桃花开时日日为柳墨白做上一碗桃花羹，我渐渐地爱上这人间烟火，亦喜欢这人间美食，尤爱这桃花羹，馨香软糯，入口香甜。

柳墨白也极尽地主之谊常常到处带我游玩，去河上划船、茶楼听书或是上街闲游。有了柳墨白的陪伴，我对人间有了更深的了解，漫漫长日也有了不一样的趣味。

吃完桃花羹，柳墨白带我上街闲游，忽闻街上喇叭唢呐，铜镈皮鼓，吹吹打打，一声比一声响亮，紧接着便看见一整队火红的人影，队伍前方正中，有一男子一席红袍加身，头戴红锦玉冠，骑着一匹头戴红花的高壮白驹，队伍徐徐前行，便见到由八人齐抬的凤轿。

我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柳墨白说这便是成亲，成亲了就是以后两个人要生活在一起，白首不相离。

一瞬间，我想起那日放河灯的女子，河灯飘向远方时，女子双手合十，默默许愿到“愿得一心人”。

柳墨白转过身来，双眸认真地看着我问道：“阿若，你愿意和我成亲，做我的娘子吗？”

我看着他的双眸，想着我们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红着脸点点头。

柳墨白开心的像个孩子，我看着他的笑脸，像春日的暖阳般明媚。

5

我们的婚事定在六月初八，宜嫁娶。

柳墨白开始整日忙于成亲的事宜，我便清闲了下来。

空闲时，我便熬了桃花羹送到柳墨白的宅子，远远地看见他同几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一同走进宅子，几名男子的背影极为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想是柳墨白要接待贵宾。

我便没有打扰柳墨白，只悄悄地走进柳宅，刚想悄悄地走入偏房，路过时正厅时不小心听到柳墨白同几名男子的对话：

“大哥，得九尾者得天下，先恭喜大哥了。”

“大哥，那九尾狐你打算怎么办。”

我停下去往偏房的脚步，来到正厅的侧面，挥一下衣袖，眼前的墙便成了透明的，我可以清晰地看见正厅里的情景。

半晌，我终于认出了那几名男子，正是在十里桃林尾随我的几名壮汉。

“此番还要感谢各位老弟，柳某再次谢过各位。”柳墨白对几名大汉说道。

“不敢当，此次还是大哥的功劳最大。”一名大汉说。

“大哥发达了以后可别忘了小弟呀。”另一名大汉说。

柳墨白坐在正中间，笑的正开怀，与我认识的柳墨白完全是两幅面孔。

我定定地站着，听了许久他们的对话，通过对话可以听出他们一早便认知，而柳墨白与我的相识不过是他们为我设下得一个圈套。

虽然千百年来走出青丘的九尾很少，但处心积虑得到九尾的凡人或是和九尾成亲的凡人都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发达了，有的甚至做了世间的君主。

所以，柳墨白一早便知道我是九尾狐，与我的接近也一直都是有目地性的。

6

九尾狐的爱情，一世只有一次，而我的爱情多么可笑。

我终是回到了青丘，凡间宅子里种了再多的桃花，终是不如十里桃林的灿烂绵延。

和处心积虑又不择手段的凡人相比，我更喜欢青丘根据法术的等级论强弱，严格而又公平。

人言得九尾者得天下，却不知得了九尾又何须天下，青丘，不就是这世间最好之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