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剑

文／黄鹤飞

峨眉山峰顶，山高风清，云雾缭绕。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手执一支竹竿当剑，一招一式在练习着剑法。

头一抬，看见悬崖峭壁上插着一把红色的剑。

旁边的茅草屋里走出来一位老者，鹤发童颜，精神抖擞。

“龙儿，又在偷懒了？……”

“没有！没有！我看见那里有一把红色的剑！”这个叫龙儿的小男孩指着山崖上说。

“那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剑，那是一把正义之剑，关于它的来历还有一个故事！……”

“还有故事？爷爷快讲快讲！”

……

01.

昏暗的石桥底下，月色难以照进去，潮湿、阴暗。

只有拾荒者才会住在这个鬼地方，长青——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却也住在这里。

子夜，月黑风高，一条黑影穿墙走壁，悄无声息，犹如蜻蜓点水，轻盈洒脱。

黑影眨眼间已来到西街的一处高墙院外，来人很警惕，先把自己隐藏在摇曳的树影中，四下观察。

四周寂静，清冷！

高墙深院，门楼高耸，门前的大红灯笼透出微弱的红光，隐约能看到灯笼上的字——“严”。

严府是有钱的大户人家。长青白天已经踩过点了，今晚想进去碰碰运气。

经过以往的经验打磨锤炼，早就让长青变得冷静、沉着。

这样的大户人家，里面自然雇有护院，所以，长青要找一处不起眼并且隐蔽的地方潜入。

先探探虚实，长青弯腰捡了一块石子，随手从院墙扔了进去。

“噼噼~啪~啪”石子落地的声音，并没有其它声音传来，看来应该都睡死了——安全！

长青一提气，脚尖蹬地，人已跃上墙头。

他蹲在墙头四下打量，院内月光柔和，树影婆娑。

院子正中间的石桌上却坐着一个人，正在闭目打坐。

长青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白天在门口扫地的老头吗？听说还是个哑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深藏不露？

老头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像，纹丝不动。刚才的石子落地也没惊动他，这更加重了长青的猜测。

看来今晚是进不去了，也许老头早就发现了自己，假装闭目养神。

回到城东的桥洞子里，里面简陋的只有一张木板铺设的床，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越是简陋越不容易引起旁人注意，这是长青选择这里的主要原因。长青和衣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长青想进严府的藏剑阁，他惦念里面的“嗜血剑”已经很久了，只有拿到此剑，才能报被灭门的血海深仇。

可这第一次去就碰到个刺头，得想个办法，绝不可冒然行事。

看那老头双目微闭，自己投石问路都不为所动，不显山露水，绝非等闲之辈。

02.

每个晚上，长青都能梦见十多年前的那天晚上。

就在那天晚上，自己的父母和家人惨遭灭门！

长青当时正在过十三岁的生日，生日的宴席还未散，酒还未喝完，突然就闯进来一伙蒙面人。

杀戮是在没有防备之下发生的，一家三十一口除了长青和弟弟长风，无一幸免！

这一切，长青是躲在柜子里，从柜子上的缝隙看见的。

当时自己和弟弟玩躲猫猫的游戏，自己刚藏好，杀戮就开始了。

厮杀声，哭喊声，刀剑的碰撞声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一切才归于平静。

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突然，长青在柜子里听到弟弟的哭声，由近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了……

蛐蛐的叫声从阴暗的角落里传出，月亮发出的青光从门口射进来，把这死寂的气氛渲染的更清冷！

赵家已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浓厚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

长青找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始终没找到弟弟长风。

供奉在厅堂上的传家之宝“嗜血剑”也不翼而飞，看来这伙人是奔着剑来的。

长青来到屋后的一片竹林，在刻有“青风”二字的树下挖出一个锦盒，取出里面的“嗜血剑谱”。

这是父亲提前告诉他的，说如果自己遭遇不测，就让长青拿着剑谱去找二叔。

长青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草草掩埋了父母，记下了父亲临死前在地上用血写得一个字——“严”，就一把火烧了房子，不留下一点线索和痕迹，从此流落江湖。

03.

听说二叔在峨眉山，但是长青去了很多次峨眉山都没找到二叔。

他就边找边练习剑谱，慢慢的功夫越来越好，但是没有“嗜血剑”，自己的功力不能发挥到极致，所以威力大减。

“嗜血剑谱”要和“嗜血剑”搭配才能人剑合一，所向披靡！自己的父亲就是不想让剑谱和嗜血剑同时流落江湖，才放弃练“嗜血剑谱”。

这样江湖只知有“嗜血剑”，而“嗜血剑谱”却扑朔迷离，没几个人知道它的存在。

都以为得了“嗜血剑”就能独步天下，称霸武林！

自从严谨天拿到了“嗜血剑”，就天天在府上研究这把剑。虽然他在这一带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功夫了得，财富首屈一指。但这并不能满足他称霸武林的野心！

“嗜血剑”全身剑体通红，舞动起来仿佛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摧木拉朽，削铁如泥。

听说“嗜血剑”是用天外玄铁打造，全身注满灵气！此剑不出鞘不说，但凡出鞘必饮血，否则铮铮作响，彻夜不休。

饮过血的“嗜血剑”就会剑气大增，十步之内寒气逼人。

因此，严谨天每隔三天，就会派他的干儿子“追风”去外面提个人头回来——“祭剑”。

04.

残阳如血，染得晚霞通红。

和晚霞一样红的还有严谨天手里的嗜血剑，为了这把剑，他将赵家灭门，但是剑谱又在哪里？到底有没有剑谱？

严谨天独自擦拭着手里的“嗜血剑”，思绪却飘出了窗外。

他曾经拿着“嗜血剑”独闯武当山，却也没能破了武当的七星剑阵。

正思索间，有人来报：大漠苍狼求见！

快请！大漠苍狼是严谨天多年的老朋友，每次去大漠可没少麻烦人家。

这次来也正好跟老朋友商量商量。这样想着，严谨天顺手把嗜血剑交给“追风”，就大踏步向客厅走去。

大漠苍狼发长披肩，嘴巴修长且向前凸出，嘴唇包不住嘴里的两排牙齿，长相确实像一头狼的样子。

“大哥，近来可好？”看见严谨天出来了，大漠苍狼一拱手向他问好。

“好好好！狼兄不远万里而来，一路辛苦，有失远迎！”严谨天也对这个人很客气，看来真的是交情不浅。

两人一落座，有下人就把茶端了上来。

“狼兄好久不见，最近江湖上可有什么消息？”严谨天呷了一口茶问道。

“不瞒大哥，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刚得到消息，三日之后，‘嗜血剑谱’将在峨眉山出现……”

严谨天愣了一下，喝茶的杯子停在半空，“当真？”

“听说就是赵家唯一留下的后人赵长青带着剑谱！……”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得尽快把剑谱拿到手，然后永绝后患！”说着严谨天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大漠苍狼会心地笑了，本来不好看的脸扭曲地更丑了！

05.

三天后，峨眉山峰顶。

天阴沉沉，没有一丝阳光。

山风卷起一片叶子，打着璇儿在空中飞舞。

在一块耸立的大石头下，一字排开一群人，为首的正是严谨天。

大石头上也坐着一个人，头戴斗笠，一身紧身衣打扮，身旁放着一个木质的长盒子。

盒子里发出铁器“铮铮”的鸣响，这是盒子里的兵器感受危险来临的示警！

“这位朋友，江湖传言你有‘嗜血剑谱’，拿出来看看！”严谨天对着石头上的人开口了。

“谁和你是朋友？我跟你只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石头上也传下话来，声如洪钟，震彻山谷。

“‘嗜血剑谱’确实在我手里，就怕你有命拿没命看！……”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追风并不等石头上的人把话说完，就飞身而上。

追风人如其名，竟然真像一阵风，快似闪电，话音刚落，人已飞上石头，凌厉的掌风直逼长青面门。

长青却身体向后倒，同时出脚进攻对方下盘，结果也被对方轻松化解。

两个人都在心里小看了对方，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是不行了！这样想着，追风从腰间已抽出软剑，一抖剑花向长青刺来。

长青一拍木盒，一把全身通红的剑从盒子里飞出，一招“青龙出海”把追风逼出十步开外！

“嗜血剑！”所有人同时发出惊呼。

“好眼力，不过好可惜，见过它的人都已变成了一堆白骨！”长青边说边和追风厮杀在一起。

长青手里有了“嗜血剑”，自然如虎添翼，功力大增！几招下来，追风已落下风。

眼看长青的剑就要刺中追风的胸口。

突然，一支暗器打在剑上，剑锋稍一走偏，划破追风胸前衣服，露出左胸的肌肉来。

左胸上的一块胎记映入长青的眼帘。

“长风？你是长风？”长青收住手里的剑，激动地叫了起来。

06.

严谨天心里明白，追风就是自己屠杀赵家时抱走的长风。

为了让长风彻底忘记过去，这些年没少给他吃自己亲手调制的“失意断魂散”。

并且给他改名“追风”，收为“义子”，精心培养，就是有朝一日能看到他们骨肉相残！为自己称霸武林出一份力。

现在看来有人从中作梗，要坏了他的好事。

也罢，既然兄弟二人都在眼前，今天就送他们同时上路，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一回头，从远处走来一位老者。

“打扫庭院的哑巴！”严谨天倒吸一口凉气。

这老头自从来到严府，从来没说一句话，别人都叫他“哑巴”。

严谨天暗中试探过，“哑巴”功夫了得，所以让他兼职护院。

而且“哑巴”一直都是尽忠职守，认真做事，从来没出过什么差池，老实巴交的。

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长青却并不惊奇，因为前天夜里，他再探严府，遇到的还是这个老头。

还是那样的月色，还是那个石桌，唯独不同的是石桌上少了那个人。

站在墙头上的长青正在纳闷，却被人从后面提着脖子从墙上滴溜下来。

“我一个人在此喝酒赏月挺寂寞的，正好你来陪我！”后面的老者说话了，正是几天前见到的那个老头。

“听说你是个哑巴，怎么会说话了？”长青揉着自己的脖子问道。

“别人都认为我是哑巴，是因为听到我说话的人都死了！”老者说着也给长青倒了一杯酒。

“我知道你也是为‘嗜血剑’而来，喝吧，喝完好上路。”

长青看了一眼老者，接过酒杯，一仰脖子干了。

“天要灭我赵家我也认了，只是前辈一身好功夫为何要助纣为虐？”长青长叹一声说道。

“哈哈哈！我在这里装聋作哑，一是守护着‘嗜血剑’；二吗？”老者捻着胡须说道：“确切地说我在等一个人！”

“等人？”

“对！”

“等谁？”

“有缘人！”

“怎么才算是有缘人？”

老者长袖一挥，袖子从桌面拂过，桌面上就突然出现了一盘棋，确切地说是一盘残棋。

这盘棋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这不是父亲以前经常和二叔下的那盘棋吗？

长青这样想着，不管不顾，拿起一个卒就直接飞过河干掉了对面的帅。

“哈哈哈！你是长青，长大了，还是那么调皮！”

长青再看时，老者已经揭去了脸上的一层皮，露出了本来面目。

“二叔！”长青突然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亲人，激动的热泪盈眶。

他不知道的是，有多少个人还没下完这盘棋就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你的功夫虽然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剑法不能融汇贯通，内力也不行，我再教你一套‘莲花剑法’配合你的‘嗜血剑法’，助你一臂之力！”二叔看着长青说道。

“太好了！有二叔的指点，大仇必报！”长青兴奋地说。

月色正浓，院子里投射出叔侄二人练习剑法的影子。

07.

原来自从长青一家惨遭灭门，二叔也从峨眉山赶了回来，并且从江湖上查出“嗜血剑”就藏在严府的藏剑阁。

所以买通管家进了严府，后被严谨天看重兼做护院，没有人注意这个老实巴交的哑巴。

二叔在这里守护着“嗜血剑”，也在等着长青的到来。

其实他已经认出追风就是长风，但他不能相认，因为长风脑子已经失意，冒然相认有可能给长风惹来杀身之祸！

现在，等的人终于来了，也没必要装聋作哑了。

他和长青合力盗出“嗜血剑”，在江湖上放出“嗜血剑谱”的消息，把严谨天引到了峨眉山。

这里就是他给严谨天选的葬身之地。

严谨天还没从嗜血剑的谜团里走出来，现在自家的护院——“哑巴”却突然出现在峨眉山，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哑巴’不在家扫院子跑这凑什么热闹？”大漠苍狼阴阳怪气地问道。

“今天的热闹必须看，我怕我们家主人——严庄主有什么闪失，顺便来给他收个尸！”老者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惹得大漠苍狼更是气急败坏！

“说什么呢？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时迟那时快，大漠苍狼的一双鹰爪直奔老者心窝而来。

却被老者一招“四两拨千斤”轻松避过。

大漠苍狼哪里受过这种调戏，哇哇大叫着又扑了上来。

那边严谨天和自己带的几个人却把长青和追风两个人同时围在了中间。

既然追风什么都知道了，决不能放过他！

“追风，这些年我呕心沥血地培养你，把你当儿子一样看待，你却临阵叛变，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是瞎了眼了，认贼作父，原来你就是杀害我全家的凶手，此仇不共戴天，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追风恨得咬牙切齿。

“今天你们兄弟重逢，我就做做好事，送你们一起上路，免得黄泉路上寂寞。剑和剑谱留下，人也别想走！……”

严谨天话没说完，一招八步赶蝉，凌厉的刀锋已经逼近长青和追风！

追风用他灵巧的身形避开，已开始和其它几个人纠缠在一起。

“哈哈哈！死到临头还这么大的口气！‘嗜血剑’只有掌握在正义之人的手里，江湖才能免遭生灵涂炭！”

长青说完，用嗜血剑一档，严谨天却突然换了招式，变砍为刺，其实他是不敢用兵器去碰嗜血剑，怕提前折了兵器，那样就更被动了！

那边大漠苍狼那里是二叔的对手，几招下来已落下风。

稍一分神被二叔一掌拍在胸口，飞出一丈开外，一口老血喷在地上，再也没能爬起来。

严谨天的手下更不是追风的对手，平时都是追风教他们练功，他们的一招一式追风都是烂熟于心。

现在虽然是三打一他们也没占到追风一丁半点便宜。十招不到，已经挂了两个，剩下的也是重伤不起。

08.

相比之下，姓严的却不好对付。严谨天毕竟是闯荡了多年的老江湖，功夫不弱。在他眼里，长青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要不是长青仗着有嗜血剑在手，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被自己毙于掌下！

严谨天虽然孤傲，但是看到自己带来的人死的死，伤的伤。

心情变得暗淡，眼里也失去了锐气，但心却不死，还想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三人渐渐把严谨天围在了中间。

长青突然将嗜血剑抛向空中，嗜血剑像一道长虹，幻化成万朵剑花向严谨天刺来……

排山倒海，气贯长虹！

让严谨天难辨真假，他一提真气，用内力拉过一块大青石，迎着剑花推了出去。

嗜血剑碰到大青石，一击而碎，剑气却穿石而过，将严谨天打成内伤，一串血丝从他的嘴角滑出。

追风飞身而起，一脚踢在将要落下的嗜血剑上，长剑直奔受伤的严谨天而去。

不偏不斜，正好从严谨天胸膛穿过，带着严谨天飞出十步开外，把他死死地定在了岩石上。

此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冲走了地上的血迹，也冲刷着人世间的污浊……

从此以后，峨眉山峰顶的岩石上插了一把剑，与日月同辉，和青山同老！

旁边多了一间茅草屋，屋里住着一位守剑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