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杀手,江湖上人称“三更阎王”。
只要钱到位,就没有我不敢接的单。
且到目前为止,未尝败绩。
杀手有杀手的规矩,我的规矩就是取钱,杀人,和一个只有死人才知道的规矩:探听目标人的秘密。
这是我的怪癖,喜欢挖掘别人的秘密。
秘密太多的人总是活不长,做这个行当多年,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因此,我总是在他们死的前一秒逼问他们的秘密,并用死法进行威胁,配合的人一刀毙命,不配合的人则割肉折磨致死。
其实我只是吓吓他们,毕竟我又不是变态。
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人有名满江湖的大侠,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店小二,不管他们人前如何,背后的秘密都足以写出一部骇人听闻的江湖异闻。
他们有的是不愿意将秘密告诉我这个为他们不齿的杀手,有的则是担心我会将秘密告诉我的雇主——他们的仇家,对于此种情况,我从来都会尊敬他们的选择,毕竟能让对手花大价钱请我“三更阎王”来取他们的性命,都是值得尊重的对手。
最近江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秀林派被爆与江湖各大门派位高权重之人勾结,强迫无数被秀林派盛名吸引而来的女子修炼欲女心经,并与那些“德高望重”的江湖人士行龌龊之事,其中不乏一些小门派前来求学的掌上明珠,甚至还有不足十岁的无辜幼女。
这条产业链长而繁杂,将江湖上有名的几个大门派一个不漏的串在了一起,参与之人甚至有“仁德道人”之称的广阳门长老,合魁派祖师爷等在江湖上地位超然的大佬。
揭发之人将这些秘闻并附上名单抄于纸上,于一夜之间洒满了整个江湖圣城旭日城。
旭日群众一向以举报江湖名人龌龊事而闻名,对于这世间的弯弯绕绕门清儿。接到这张传单,便迅速将从前江湖中的种种怪事联系了起来,使这一连串见不得光的丑事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消息一出,便如瘟疫般往旭日城四周扩散而去。
江湖各界一片哗然。
自从江湖进行盟主制管理而来,风气日渐清明,此时乍一下爆出如此耸人听闻之事,立即引起了武林人士空前的关注。
随着事件的持续发酵,无数正义之士以及受害人家属开始请求武林盟主主持正义,铲除这帮丧心病狂之徒。
现任武林盟主是苍南派的掌门人,名唤李南山。苍南派作为此次为数不多未卷入此事的大门派,苍南派众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和江湖同道同样义愤填膺,纷纷请求自家掌门插手此事,组织武林同道进攻参与此次事件的九大门派和秀林派,还受害人以及江湖各界一个公正。
面对激愤的众人,李南山终于在此事爆发后的第十天出关发声。
“此事性质极为恶劣,但真正参与此事的人不过这些门派的个别高层,其他弟子大多都是无辜之人,待我前往这九大门派与其商议,交出参与此案人员,再将其带到众高义之士面前加以审判!”
人群中有人不满于此种处理方式,正待反对,便有周围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同道出来阻止,一脸语重心长的对不甘之人道:“九大门派是什么势力?你我又是什么势力?况且李盟主说得有道理。”
如此,此事便众人的质疑声中就此定下。
有江湖同道相助,此事办的很快。
秀林派被强迫解散,凌宇门的二长老,左旋派的副掌门等一众在纸上名单中之人很快被各自门派废掉武功后交与了李盟主。
众人以为各门派就此妥协,坏人得到了相应的惩罚,一时间江湖各地弹冠相庆,并相约腊月十五聚于旭日城审判这些落网之人。
但很快就有一些心细之人对比了原版名单。
有人提出,名单中的合魁派祖师爷并未在审判之列,他们只交出了一个区区掌门人。
众人经此一提醒,立马纷纷讨伐,要求合魁派祖师爷自杀谢罪。
然而合魁派自交出掌门后就保持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至少在表面上。
合魁派乃当今武林第一大帮,势力错综复杂。叫嚣得最凶的几人很快失去了踪迹,再次找到时,便是布满苍蝇的腐烂尸体。
众人不得不将其与合魁派联系起来,武林间一时沉默了起来。
这世间所有的悲剧,都是是强权藐视人性的结果。
李南山来寻我出手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
作为一个自擅有文化的杀手,我自然是点头赞同。
意料之中,这次的目标是合魁派祖师爷,即便是没人来找我,我也准备自己动手。
我生平最恨拐卖妇孺之事。我和我的姐姐,一生本该平安喜乐,却偏偏在幼时被拐卖他乡,待我有能力找回我的家人时,父母已经抑郁而终,姐姐被卖至青楼,成了满脸怨恨的妇人。后来我杀光了那个窝点的所有人,救下了一批被拐的女孩儿,却救不了那些已经遭遇不幸的人。
当初我被买到一户人家做下人,若不是师傅见我被人虐打将我救回,或许如今又是另一番模样。
我没如往常一般清点桌上的银票数额,而是直接将其揣在怀里提剑离去。
作为杀手,自然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杀人。
世人皆知我杀人的手法变化多端,有不少武林高手皆是如此折在我的手里,或许我的剑法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名气,但论手段,我自信江湖上没人能比得过我。
一番准备后,我带着从五毒谷好友处得来的半步颠悄无声息地闯入了合魁派。
“有什么秘密要说的吗?”我把剑架在中毒瘫倒在地上的合魁派祖师的脖子上威胁了一番问到。
“哈哈哈,不就是你们早就扒出来的那些么?!”一代枭雄此时伏在我的脚下,因剧痛而扭曲的脸突然浮现出了一抹怪笑,“你以为这事儿就真的只有那些人吗?你以为李南山就是真的想为民除害吗?”
话音刚落,他便双目圆睁,倒地而去。
自断经脉而死。
“李南山……”
我没有在老祖面前提过我是为谁所雇,这是作为杀手基本的职业道德,可老祖为何会突然提到他呢?
我知道合魁派祖师的话不可信,但怀疑的种子一但种下,便会生根发芽。
合魁派祖师身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江湖,大家纷纷猜测究竟是哪位英雄替天行道。
此时,李南山的好友指出,是李南山冒着生命危险将合魁派祖师斩于刀下。
一时间李南山风头无二。
失去靠山的合魁派很快将剩下几人全部交出,送到了李南山手里。
腊月十五的审判会照常举行,武林各路豪杰纷纷赶往旭日城参与大会。
大会上,一连串废去武功的昔日名门正派之人被押于审判台上,他们的掌门人如今正与审判人一同坐于台前,如众人般满腔义愤,指责他们欺世盗名,罪无可恕。李南山宣布了这些人的诸多罪行,而后将其当众斩首。
我站在台下看了会儿被众人簇拥在正中间的李南山,转身离去。
“查到了。他果然不干净。”冯珂倚着栏杆抱着双臂,歪着嘴笑道,“没想到啊,他和那个组织的来往还挺密切。还有,那波人可不止这一点哦~”
冯珂是清雨楼的人。清雨楼的情报向来以准确著称,我不禁对自己的推断信了八分。
"有名单吗?"
冯珂痛快地丢给了我一张纸,“两清了。”说罢,直接没入黑暗离去。
我找了两个人将名单抄写了若干份,然后效仿第一任揭发者将其散入城中。
当然,去掉了李南山的名字。
李南山的地位今非昔比,若不将证据拍到众人脸上,没人会相信。
我也没耐心再去等待所谓证据了。
我找到了当初秀林派中解救出来的一个姑娘。
姑娘是七岁的时候就被带到了秀林派,如今自愿买身于一处青楼,我见到她时她正送走了一个秃顶的老男人。
我看着她脸上和当初的姐姐如出一辙的怨恨,问道:“你想杀你的仇人吗?我是杀手。”
她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道强烈的仇恨。
她转过身,拿出了一个陈旧的梳妆盒推到我面前,咬着牙似是要嚼碎谁的肉:“——所有,那个组织里的所有人。”
我拂过梳妆盒,拿起一枚碎银,转身离去。
此次的行动超乎寻常的顺利,李南山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要防着谁。
“为什么……”李南山问到,他的眼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丝诧异。
我不禁有些佩服眼前这个人,我见过太多人临死前的样子,没有一个像他一般镇定。我将合魁老祖临死前的话告诉了他。
“或许是合魁派老祖不甘心自己一个人受罪吧。”
李南山听了我的话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被出卖的愤怒,反倒露出了一股了然的神情。
“原来他早就怀疑我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担心这人脑子不太正常,强调道:“你就要死了,你的组织也要随着你一起崩塌了。“
他敞成大字躺在地上,仿佛卸掉了千斤重,神色说不出的轻松,“不,只要这条线不断,那这个组织就永远不会崩塌。”
“我已经安排好了,时候一到,‘他们’便会取而代之。这些孩子是我精心挑选过的,他们会一定会消灭那些‘怪物’。”
心中似乎遭到了一记重锤。
如果此时我的面前有一面镜子,那我一定能看到我的脸色有多可怕。
似乎感受到了我心中的疾风暴雨,他偏头看了我一眼,“——你不用这样看我,我也不是完全清白的。我本就是这些‘怪物’的一员,此时死去,反而免了到时落入千夫所指的境地。”
他笑了笑:“谢谢你。”
李南山还是死了。
我对着他的尸体磕了两个头,神魂颠倒的离开了苍南派。
两个月后,各大门派皆发生了内部暴乱,一批原本在门派里默默无闻的年轻人接替了掌门之位。
以私生子之名。
他们接替掌门后杀了一大波人,并重新任命了一波原本在门派里遭到排挤的老人,而后这几个门派又合力清剿了江湖上几个名声不显得小门派。
江湖上皆道此次事件十分蹊跷,但无奈几大门派抱成一团,无人敢上门挑衅,又有几起无缘由的灭杀在前,一时间人心惶惶。
我明白他们为何宁愿背负残暴之名也不愿意将事实公诸于众。
一但将事实完全摆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李南山所做之事便会无所遁形。
世人习惯站在道德至高点谴责他人,无论对方的动机多么正义。
他们是为了保护李南山的身后名。
越是明白,越是无措。
冯珂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江边喝酒。
“哟,怎么了?从不喝酒的人开始借酒消愁了?”
我提起身边的一坛烧刀子递给他,“一起。”
冯珂似乎被我这不管不顾的劲儿吓到了,他摸了摸我的额头,惊讶道;“烧坏脑子了?”
我撑着醉醺醺的脑袋看着前方,喃喃到:“你说,人可以偿还曾经犯过的错误吗?”
冯珂一脸懒得理会我发神经,灌下一口酒后,敷衍道,“当然可以,谁都会犯错,佛不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你不是说你吧,那你得补偿到什么时候去啊?况且你一个杀手说这话就不害臊吗?”
湍急的江水如一只猛虎般呼啸而过,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将河岸冲出了一条光滑的曲线。
我隔着虚空用脚点了点那片波浪,突然清醒。
“我不做杀手了。”
“你这三脚猫功夫,不做杀手那你做什么?”
“清道夫。”
“噗——”冯珂喷出了一口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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