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静默，栀子花香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诗经·国风·邶风·击鼓》

1

“阿华，我昨晚看的小说里面有个男孩跟你年轻的时候好像，也是矮矮的个子，胖胖的身材，老是一脸肉肉的笑容，追一个好看的姑娘，就像你当初追我一样。”

“阿华，你说我当初为什么会答应跟你处对象呢，你总是那么傻，拿着一把野花就敢当面来送给我，那天金色的天空好美，你背着夕阳对我表白，我好喜欢你那金灿灿的身影，好喜欢那一束丑丑的野栀子花！”

“阿华，你还记得我爸爸一直反对我们在一起吗，他总是气的火冒三丈，说你这个矮子，把他最爱的闺女给拐走啦，你总是一动不动的在他面前低着头，但就是定定站在那里，一步都不离开我家院子的门口，还偷偷的对我傻笑。”

“阿华，我爸爸其实就是觉得你太老实啦，怕你给不了我好日子，每次教训完你之后，就自己坐在我家门口的石磨上，看你把我牵走，然后一口口的吸着烟斗，我妈说我爸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你都把我拐走了，肯定没介意吧。”

“阿华，我爸去世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呢，你一直都不告诉我，你说他老人家就是嘱咐你好好照顾我，可是我知道的，我老爹一定不会这么好说话，他是不是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一直都没告诉我，可是我都知道，你一定给了他照顾好我的承诺，我猜就是这样！”

2、

“阿华，我们的儿子懂事多啦，他老是找好多的笑话讲给我听，就像当初你给他讲过的笑话一样，我们的儿子这么帅气幽默，肯定是遗传了我的基因，要是遗传你的就太可怕啦，你这么矮，怎么能行呢，再不会有我这么傻的姑娘啦！”

“阿华，你还记得儿子出生的时候，你非要给儿子取名字叫“卫国”吗，你说你叫“爱华”，正好凑成爱我中华，保卫祖国，还好没有听你的，不然现在这么叫该多土气啊，不过说实话，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哈哈哈。”

“阿华，儿子又长高了，都长成一米八几的大小伙了，可是为什么他跟你长的不像呢，我每次看着儿子的脸就想，儿子的眼睛跟你好像，可是看着看着又觉得，好像又不像，我每次都会跑回卧室去找你年轻的照片，对着儿子看好久，看着看着我都分不清楚了，我好像每看一次都会忘记，你说我这是怎么了呢，我怎么能把你忘了呢？”

“阿华，儿子又给我画了一张画像，画的挺好的，可是我不喜欢，因为他只画了我一个人在那里，一个人孤零零的，他画的是我在笑，可是我觉得一点都不真实，没有你在我旁边，我怎么会笑的那么自然呢，我要儿子重新画，要把你画在我的身边，要让你牵着我的手，我就站在你的旁边，靠着你，赖着你，不离开你。”

3、

“阿华，你最近怎么不来找我呢，我总是梦不到你，你也不听我说话了，我有的的时候想要出门去找你，可是我又害怕，我怕我找不到你，那些你带我去过的地方，我都想去找找你，可是我不敢去，万一那些地方我也找不到你了，该怎么办呢？”

“阿华，儿子最近说我精神状态一点都不好，也不吃饭也睡不好，怕我身体出问题，可是我总觉得还好，也不饿也不渴，也不想睡着，他说要带我去买菜做饭，带我去我们之前经常去的那个菜场买菜，还说要学你给我熬好喝的鱼汤，可是不想跟儿子去，我总觉得这些事情是我跟你做过的，我不想跟别人去做，儿子也不行，你说我是不是太小气？”

“阿华，我最近忽然觉得我们巷子口的那棵栀子花树开花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是你让他开花的，因为你总是在栀子花开的时候摘几朵带回来，老远的距离我都能闻见好香的味道，你说你是不是又在栀子花树下面摘花呀，那你什么时候把花给我戴上呢？“

“阿华，最近我不小心把身上的那件红色的衣服划破了，就是你说我穿的很好看的那件红色外套，你在商场花了年底的奖金给我买的那件绣花的外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划到的，我就是不小心在桌子旁边摔倒了，然后桌角就把衣服给划破了，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带我去补一补吧，就去后面那条街的那个老裁缝那里，她肯定可以补得很好，就像当初你给我补过结婚时的喜袍那样！”

4、

“阿华，今天是你离开我的166天了，我们认识多久了呢，三十年了吧，我觉得这三十年怎么还不如这一百多天长呢，我每天捱呀捱，捱呀捱，可是一天总是那么长，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天二十四小时会比一个世纪都漫长，可是我们的这三十年，怎么就这么短呢？”

“阿华，我老是忘不了你走的那天一直拉着我的手，眼睛定定的看着我，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看儿子，你好像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又一句都说不出来，阿华，没关系的，我都懂的，真的，我都明白。”

“阿华，我最近都好痛苦，为什么我总是觉得眼睛里面的泪水不停的往外面流呢，我的心总是空洞洞的，感觉什么都填不满似的，忽然会听见你的敲门声，等我跑去开门的时候，又好像没有人在门口，你说我是不是生病啦，那我是不是就快要见到你啦？”

“阿华，最近好多朋友来看我，他们安慰我说，你会去天堂的，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们说的话，你为什么要去天堂，你不要去好么，你就等着我不行吗，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不都是天堂吗？”

“阿华，你要等我哟，你陪我走过的路，你该不会忘吧，要记得我们还是约在那个栀子花的路口，你要拿着花等我哟！”

“阿华，我是阿花，你的阿花呀，你还在等我吗，我什么时候才能来找你呢？”

“阿华，我终于快要来找你啦，我已经快走到我们约定的路口了，你，还在吗？"

街道的转角，几年前一直有位婆婆在栀子花开的最繁茂的时候，在路口戴着一朵洁白素雅的小花，静静的站在墙角边，见到人就慢慢挤出一脸慈祥的笑容，脸上拨开层层深浅不一的皱纹，就像湖面轻轻荡漾开的涟漪，浑浊的眼眸里，有一束灼灼的光亮，似是在等待，又像盼望，只是恰好飘过的花香，让人忘了该如何回应这静默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