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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阿弓睁开眼,缓缓下了床,驻立窗边。正是夕阳西下时,当最后一抹红霞沉入远处的树林下,天空很快漆黑下来。
阵阵寒意迅速袭来,阿弓不由得紧了紧身上淡粉色的保暖衣。这件保暖衣,是前阵心血来潮时在淘宝上买的,虽是便宜货,没想到质量还行,颜色也正,穿上有点显白。最主要的,是他穿上粉色保暖衣还是那么精神及帅气,并没半分娘娘腔之感。不过,这所谓的保暖衣比较薄,保暖效果难免差点,阿弓打了个冷颤。
突感头一阵刺痛,阿弓缓缓抬起手,当冰凉的手碰触到滚烫的额头,他能确定此刻大概已烧至39℃。
阿弓随手按下门边的开关,房间瞬间一片通亮。他重新躺回床上,伸手在床边按动了两次灯光,柔和的浅粉色灯光洒在藕粉色被子上,感觉被窝顿时暖和了几分。这个射灯,是他昨天花费了半天时间亲自装上去的。他想,假如日后小雪有机会来此,应该也会爱上这粉色灯光的。
刚认识小雪那会,阿弓称自己还是个大男孩,积极阳光,喜欢粉色。小雪大笑,说男生竟然喜欢粉色。笑过后,小雪坦言她其实也喜欢粉色的,说自己尽管年过三十,心里还藏着少女梦。他笑了,说以后可以一起喜欢粉色。作为一个成熟男人,喜欢粉色是件滑稽的事,说出来更是为难情的,他权当自己说笑而已,但他能感觉到小雪的笑是率真且随和的。
那刻,直觉告诉阿弓,小雪是个单纯的女子。因为这个原由,他开始喜欢并慢慢习惯与小雪聊天。他们畅所欲言,很快成了无话不说的聊友,甚至在某次聊到尽兴时起了相见的念头,后来是怎么忽略了这个问题的,时间有点久远,似乎不太能想起来,又或许不愿去深究这个问题。他们就那样每天聊天,说着各自的一些过往和如今的生活,然后说好要一起遗忘曾经的那些自以为是的伤痛。偶尔也说些不伤大雅的玩笑话,那些话里,或多或少,会有他们的未来。但是,他们间仿佛有张无形的网,若即若离的感觉始终存在。
第一次闹矛盾,是因为阿弓从头天傍晚起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不但没有主动找小雪说话,还不回复她的信息。而那天晚上,小雪抱着高烧不退的孩子在急诊室呆了半晚,身心俱惫的她,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话,那个说好愿做她忠实听众的人,在她最需要倾诉的时候,竟然消失不见。事后,阿弓道歉,说自己昨晚外出应酬喝多了。
小雪释怀,但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她说她会生气及难过,是发现他们间的友谊原来如此脆弱,甚至不堪一击。她觉得阿弓明知道她习惯每晚都找他说话,却没有和她说一声有事不能陪她,但凡他事先说一声,她都能理解。她认为自己早视阿弓为知己,也希望他能真心以待。
此后,虽然阿弓没能真正像小雪那样,做到事事有交待,但也会尽可能顾忌小雪的感受。只是,聊得越久,该说能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不该说的也说了一些,两人间似乎渐渐找不到太多共同话题了。好几次,小雪都说不如回归各自的生活,不必再刻意维持这种所谓的灵魂知己情份。阿弓说小雪想多了,他们可以聊到天荒地老的。小雪笑了,说那就聊到老眼昏发、手抖到无法打字,甚至说话也不利索再说。于是,两人一起大笑。
02
不知不觉,他们从夏天聊到冬天。阿弓所在城市温度骤降,他又感冒了。一连几天,小雪都关切地询问着阿弓的身体状况。第四天,阿弓说还是全身无力、发烧、累不可言,闻着东西都恶心,感觉自己是三阳了。小雪觉得阿弓身体太虚弱,叮嘱他身体恢复后,要加强锻炼。
“有说的说一些,没说的就算了,你说这些有啥用。我一天难受的,你照顾不了就算了,说这些有啥用。”阿弓心头突然窜起无名之火。
“的确没用,很多余。你自己好好保重吧。”小雪瞬间也急了眼。
随之,是沉默。
一小时后,小雪越想越觉得憋屈,忍不住给阿弓发了长长的一段话。
我能给的,只能是这样毫无用处的絮絮叨叨和自认为暖心的时常挂念,既然你不需要,那就算了。你能给的,其实更是什么都没有。我们不过是在继续这样拉扯着,结果毫无意义。
其实,坚持了这么久,都已感觉到心累。你清楚我并不是你想要的人,我也明白我并达不到你的理想要求。我们还是回到各自的生活,你过你的随心所欲,我重新习惯我的孤寂与冷清吧。
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一些人。你遇到的太多,想要的自然更多。我遇见的很少,想给的其实很多,但似乎能给的太少。
我从不后悔遇见任何一个人,也不后悔对任何一个人好。但是,当我知道自己所谓的好对别人来说并不重要时,我会慢慢中断甚至撤回自己的好。你说你理解我,但其实你并不了解我。有些遗憾是注定的,有些遗憾又是可以避免的。遇见一场,我还是愿意珍惜一路以来的暖。所以,日后你仍会如故友般存在于我心底。
假使有一天,你心里有了非常肯定的答案,想要寻迹而来,我大概还会在原地。在所有犹豫动摇的日子里,我们就这样默默地一直沉淀吧(请勿轻易开口)。”
小雪感觉自己说得太多,无可避免地表露了某些心绪,但是她不在乎,反正日后他们大概会形同陌路。
“你别多想,你就说说关心的话就好的呀。”阿弓秒回,小雪没出声,阿弓又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小雪还是没说话。
第二天早上,阿弓如往常那样给小雪发来早安信息。直到中午,小雪才问阿弓感冒好点没。简单聊了一会后,两人和好如初。
03
阿弓躺在床上,时而怔怔地盯着粉色灯光,时而拿起手机滑动几下。回想起几个月以来的点点滴滴,阿弓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小雪曾说,尽管他们才认识半年,但阿弓绝对是她这辈子说过最多话的男人。就连曾经与她共同生活了几年的那个他,都及不上他。这话,乍听起来有点费解,但细细琢磨是成立的。人与人之间,磁场很重要,心与心的交换更需要真诚。其实,刚开始时,他们都是单纯想找个陌生人说说话,可以无拘无束、畅所欲言,亦真亦假,毫无忌讳。不曾料想,聊着聊着竟然变成一种习惯。
整整一下午,阿弓都昏昏沉沉,睡睡醒醒无数次,好几次拿起手机想给小雪发条信息,又担心打扰她工作。天黑了,此刻的她,应该已经挤上回家的那班地铁。
“傻蛋,我刚下班,今天下午特别忙,根本抽不出空找你,你在家干嘛呢?你感冒好点没?”小雪的信息如期而至。
阿弓摇摇头,说睡了一下午,还是全身无力,人迷糊得很,都发烧了,但听到她的声音,身心瞬间舒适了好几分。
知道阿弓没有吃晚餐,小雪有点生气,怪他一把年纪还不会照顾自己。认识仅半年,他已感冒四次。每次,好像都是在老家。前几天,难得休假,又自己一个人回老家找人刷墙及吊顶。小雪问他为何不叫他爸回来看着,她觉得老人家有的是时间,不必他常常城乡两边来回奔波。
一阵沉默后,阿弓说其实他爸已离开好多年了,在他高中的时候。
“我一直给你没讲,其实是一直不晓得怎样讲。我不喜欢讲这些,这么多年以来,没多少人知道我这个情况,包括我曾经的一些女朋友,前妻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小雪愣在原地,好久没能回过神来。她记得阿弓多次提起他爸,好像都是在老家的时候,说他俩在家一起干活,说他爸开着他的车外出串门了,说他爸不喜欢呆城里,说他爸想要在老家盖房子……原来,但凡有空,他就独自回老家来,是为了陪着他爸。
一个站点到了,下去一些人,涌上更多人。小雪左手抓紧扶手,拿着手机的右手卡在胸前动弹不得。十五分钟后,她终于随着人流出了站。她叮嘱阿弓找点东西吃完后喝药,然后再好好休息。阿弓说感觉自己有点撑不住,多么希望此刻能有她陪在身边。那刻,小雪胸口突然一阵紧绷,随后像有什么东西掉落地上,脑袋顿时空空如也。
那晚,他们没聊太多。小雪要阿弓好好休息,她自己也搂着孩子早早睡下。凌晨时分,小雪从梦中醒来,久久无法再入睡,她给阿弓发去一条信息。
回忆起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时常挂在嘴边的爸爸,既然离开你那么久,非常心疼你。
你能瞒我那么久,足见你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你对我的防范之心,一直就存在的。我本该生气的,但我没有。
小雪不知道自己辗转反侧了多久才再度入睡,早上醒来时,看到阿弓的信息,说他感觉好多了,她悬着的心着了地。
04
几天后,阿弓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家里的墙粉刷完毕,吊顶也完成。假期结束,阿弓说要回城里好好上班,过段时间才能抽空来找小雪。
回去上班后,阿弓很忙碌,主动找小雪的时间不多,小雪似乎也渐渐习惯不再时常打扰他。某天,阿弓说单位今年过年不提前放假,得按照法定节假日执行,年初一才开始休假,他想要请假的话还没敢开口,得过段时间再看。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弓没再提请假之事,小雪也没问。每天,或多或少,他们总还是会说上一些话。
年关将至,小雪有点惶恐。她并不害怕家人有意无意的暗示,她是担心自己不能再理直气壮地说“一个人挺好”的话语。她抱着孩子回家那年,爸妈说这里是她和孩子永远的家。可是,孩子越长大,越感觉自己像是个多余的人。这么想着,小雪苦笑着摇摇头。
“妈,我过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小雪弱弱地问了一句。
“行啊!你终于愿意出门了,挺好的。宝儿跟着我们,你就放心去玩吧。我记得你A城有个同学,B城也有一个,还有C城、D城……我记得前几年还有男同学来家里找过你呢……”妈妈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妈,你想啥呢,我只是想去一些陌生的地方,看不一样的风景。也是不想过年时再听七大姑八大姨那些千篇一律的问话。”小雪赶紧制止妈妈。
“大家也是为你好呀。你看你表姐,再婚后过得挺好的。你再看看你,哪点比她差了?要说你愿意去找,能比她差多少呢?”妈妈不甘心地白了小雪一眼。
“哎呀,妈,我今年自己先出去玩,明年等我攒多一点钱,我们一家出去旅游过年吧。”小雪笑嘻嘻地说道。
临睡前,收到阿弓的信息,说他和几个姐姐视频聊天了一个多小时,计划着春节后大家一起出去玩一趟。小雪说,他们姐弟几个感情越来越好,工作及生活也挺不错,他爸在天之灵一定倍感欣慰的。
互道晚安后,小雪并无睡意。给孩子盖好被子后,她起身去书房开了电脑,她想尽快做好出行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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