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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莽莽昆仑,山巅横卧,披着如琼似玉的雪,恰似一条矫健的玉飞龙。山势巍峨奇美,直指苍穹,天地已变得浑然一色。
太上老君大罗宫玄都洞,此处却是另外一番景色,洞外坡生祥瑞之草,地长灵瑞兰芝,青松绿柳排排,紫菊红梅斗艳,千年碧桃银杏,万年红枣黄梨。洞内群仙个个洒脱,每每讲道家玄机,直惹得妖魔怪兽,狐狸山鸡偷偷前来闻经听法。神仙住的地方,自然非比人间。
这一天,太上老君闲来无事,唤童儿拿出一块玉佩。此乃采昆仑山混沌初开之古玉,已经制作出数件精品,送与了阐教门下弟子,以增功力。雕刻之前,老君吩咐弟子们先去玉虚宫,待他随后赶去,共听师弟元始天尊讲道。童儿们各自去挑水采药,尽皆散去。
老君金盆洗手,沐浴更衣,亲手焚一只香后,端坐榻前,看着剩下的这块边角料,略加思索,便手起刀落,玉屑纷飞,精心雕刻的样子,专注而超然,果然鹤发童颜,满面红光,大罗神仙是也。
不一会儿,玉佩图案初见端倪,刻的是昆仑红梅映雪,借助材料上的瑕疵,化腐朽为神奇,飘飘扬扬的雪花落满了梅枝,雪映红梅梅更娇艳;绽放开来的红梅映雪,雪更洁白。
突然,老君的手停了下来,眼睛盯着玉佩,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只是一刹那,他便微笑起来。摇了摇头,把玉佩放在一块锦帕上,收了道具,起身朝洞外走去。出了玄都洞,回头看了看洞口上的对联,“道判混元,曾见太极两仪生四象;鸿濛传法,又将胡人西度出函关。”老君手捋银白的胡须,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架起一片祥云,飞往玉虚宫,与师弟元始天尊论道去了。
大罗宫玄都洞,此刻寂静无声,悄悄地从幔帐后走出一个红衣身影,看看四下无人,径直走到老君榻前,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来回滴溜溜地转着。
看这女子,芳龄大约二八,盈盈柳腰,冰清玉骨,稚气未脱。身穿大红色衣裙,更加衬托出青春靓丽。她伸出手想触摸一下那玉佩,又突然缩回去,抬起头左右看,生怕被人发现的样子,十分可爱。这女子咬住一根手指头,似乎在想着什么,许久未见动作。当她把手指头从嘴唇处拿出来,下定了决心似的,右手慢慢朝着玉佩伸去。
就在她的玉葱般的手指要摸到玉佩时,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呲呲”的声音。吓的她赶紧把玉手又一次缩回来,抬头看时,不禁勃然大怒。柳眉倒竖,咬牙切齿,指着宫殿大梁上的黑影说:“快点给小姑奶奶滚下来,我说老是觉得心里打鼓,原来是鬼魅随形,我呸,呸呸呸!”
“偏偏你来得了这大罗宫玄都洞,我就来不得吗?小爷我跟你耗上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你会的我也会,你不会的我还会,怎么样,小爷下来了,哈哈!”
房梁上的黑影飘然而至,落在了红衣少女的面前,骷髅般的面容,居然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实在是让红衣少女恶心又气氛。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她搅合她的好事了。怎奈这个魅影就像沾上了牛皮糖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02
“赤媚,老君爷爷的这块玉佩尚未成功,你拿了也没什么用,不如等到他老人家雕刻好了,咱俩共同拥有,如何呀?嘻嘻!”魅影还是在没皮没脸地调笑着。
“滚蛋!你这个天杀的魅影,休想再骗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还有,你最好是把那个红珠给我要回来,那可是我辛辛苦苦伺候胡婆婆半年,婆婆才赏赐给我的,我相信了你的鬼话,你却把它送给了青梅。早晚给我要回来,否则,小姑奶奶跟你没完。哼!”现在魅影的话,赤媚是一句也不相信了。
“哎呀!红珠的事呀,我也没想到她拿了就不还给我了,她只是说看看,结果,结果,唉,算了吧,五百年功力不算什么,如果这块玉佩能成功到手,那可是几千年的功力,你能位列仙班,我能转化人形,多好呀!”魅影遗憾地看了看玉佩,可惜地直摇头,看着赤媚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又可爱又可笑,忍不住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我不管,拿不回来红珠,就用你身上的黑草来交换。现在就拿出来,给我,给我!”赤媚说着说着就动开手了,伸手就往魅影怀里掏。
“刷”地一下,魅影向后飘起来一丈多,落地后,用手捂住胸口,装作害怕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那可不行,我白天能够自由在人世间出入,全靠黑山老妖送给我的这枚仙草,给了你,我就只能黑夜出来了。再说,它对你也没什么用呀!我……哎呦喂,你别过来,咋呀,你动真格的呀,我——走——喽……”
魅影知道大罗宫玄都洞此刻无人,本来想跟赤媚多说一会儿话的,没想到赤媚早就恼了,根本不跟他废话,一把没有伸进他的怀里抓到黑草,看着他轻飘飘地向后落去,还再胡言乱语,身形一动,又一次扑过去,这次使出了全力。
赤媚落在魅影刚才站的地方,魅影却朝着洞外飘去。这下更让赤媚火冒三丈,双脚一顿,施展绝顶轻功,玩命地追了出去。
洞外的阳光明媚,对于怀里有黑草的魅影来说,只是一层朦胧的光罢了。他绕着青松绿柳疾驰,回头看赤媚追了上来,又怕被洞外打杂的童儿们发现,只好越过台阶,直线向山下飘落而去。
赤媚明知道追不上魅影,但是她知道魅影害怕被人发现,所以大着胆子,一边从后面追,一边嘴里还喊着:“你给我站住,把红珠还给我——”
转眼间就到了山下,在一个十字路口,赤媚停了下来,这时候魅影已经不见了踪影。气得赤媚跺了跺脚,转身向东南走去,走着走着,摇身一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狐狸,钻进林子里,很快就回到了她的洞府。
魅影从一棵树身上幻化出来,看着赤媚的背影,笑了笑,一晃身,也跟着消失了。
03
赤媚是狐仙家族最小的孩子,生就的古灵精怪,得到长辈们和哥哥姐姐们的无比宠爱,借助大家送给她的无数宝贝,潜心修炼,很快就得道成仙,可以幻化人形。狐仙洞府就在昆仑山下,长辈们曾经警告过她,山上的大罗神仙洞府不能去,它们就是末位小仙,怎敢轻举妄动,万一哪里惹到大罗神仙,被神仙收了,那可后悔莫及了。
赤媚可不听那套,仗着大家都宠她,想去哪里去哪里,听说太上老君的玄都洞里全是宝贝,得一种就足够她位列仙班的,所以才冒着危险去了玄都洞。
魅影是地府十殿阎罗第九殿阎罗王平等王的小儿子,机缘巧合,很小的时候遇见了黑山老祖,凭借着自己的机灵劲,讨得老祖欢心,赐给他一粒仙丹和一枚黑草,仙丹使他能够幻化人形,黑仙草可以在白天自由出入人间,丝毫不受阳光的影响。
魅影乖巧机灵,把个寂寞的黑山老祖哄得心花怒放,将自己一身本事倾囊相授,只用了几年,就成了非人非鬼非仙,却拥有超强功力的三界精灵。三不管的他,离开黑山老祖后,自由自在的飘荡在各处,直到遇见赤媚,他才有了异样的想法。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魅影流连忘返于人间的一片桃园,桃花片片落下,他轻轻地接到手里,放在鼻子下面闻闻,好香!他想把所有正在飘落在花瓣都闻个遍,施展功夫在桃林里来回地穿梭,可惜,他的功力还是没能做到,累了,就在一棵粗壮的树下躺倒了休息,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梦里,他看见一个红衣女孩朝他走来,站在他的左边端详一会儿,又转到右边看一会儿,好奇的眼神仿佛一根银针,一下子就刺进他的心里了。红衣女孩看着看着,居然拿起一片花瓣在他的鼻子下来回地蹭,一个喷嚏,他睁开眼,面前蹲着一个实实在在的红衣女孩。
“赤媚?很好听的名字,不过,我能看出来你是住洞府的。”魅影隐隐约约能看出来赤媚身后有一根毛茸茸的尾巴。
“魅影,你大概就是那个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地府少年吧?哼,别人说不让我搭理你,你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不过,我觉得你很好玩呀!对了,你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带我去好不好?”
一来二去,赤媚和魅影熟了,就在前几天,魅影把赤媚向他炫耀的红珠拿走,给另一个小狐仙青梅看,结果青梅拿走就不还了,弄得赤媚再也不相信他,而且还要把他的黑草宝贝要走。
魅影没有告诉赤媚,他去大罗宫玄都洞是为了给她找宝贝的。虽然他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可是,因为他把赤媚的红珠让青梅弄走了,说什么也得想办法补偿赤媚。
魅影知道,三日后,太上老君就会从玉虚宫回来,用不了多久,玉佩就可以完工了,到那个时候,把它偷出来送给赤媚,让赤媚是功力一下增强几百倍,自然而然赤媚就可以位列仙班,而他,从来没想过以后自己会怎么样。
04
弯月如钩,隐隐在昆仑山上悬挂着,繁星点点,似乎伸手就可以摘得。山风停了,却无法让世界不再清冷,昆仑山像一只熟睡的巨兽,大罗宫,也像个婴儿一样,睡在母亲的怀里。
玄都洞内却灯火通明,香火缭绕。太上老君刻下最后一刀,长出一口气,把雕刻工具收敛在百宝箱中,重新坐下来,把玩着玉佩,露出满意的眼神。
突然,天上老君心血来潮,掐指一算,默默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玉佩,站起身,长袖一挥,洞内所有的灯火熄灭。老君目光如炬,翻身上床,一会儿便传来了鼾声。
丑时刚过,赤媚轻飘飘地落了下来,站在原地不动,倾听四周动静。良久,她慢慢向放着玉佩的桌子走去,一步一步,走一步听一听,小心翼翼地接近了玉佩。就在她伸出的手要触摸到玉佩时,一声咳嗽,瞬间满屋的灯火都亮了。
“大胆狐妖,竟然敢来玄都洞偷窃,果然胆大包天,今天我就收了你!呵呵!”卧榻内走出仙风道骨的太上老君。一声冷笑,让赤媚脸色大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咕咚”一声,魅影从房梁上落下来,跪在了太上老君身前,挡住了他走向赤媚的路。一连三叩首,嘴里说道:“太上老君爷爷,念赤媚年幼无知,主要罪过在我,是我弄丢了她的红珠才让她铤而走险的,要怪罪就怪罪我,要惩罚也请太上老君爷爷惩罚我吧!”
“都要惩罚,你们以为玄都洞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既然喜欢这块玉佩,那就去陪着它吧!”太上老君话音一落,挥起长袖,将赤媚扇起来,忽忽悠悠地飘着。这时候,玉佩突然越来越大,似乎占据了整个玄都洞。
“念你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就留在玉佩里修炼吧!”
太上老君的长袖一甩,赤媚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向莽莽雪的世界,落在了那棵梅花绽放的树上。太上老君又一弹指,她的身上居然多了一件白色的斗篷。
“至于你……”
太上老君指着魅影,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魅影站起来,大声说:“赤媚别怕,我来陪着你——”飞身扑向了玉佩所幻化的世界。
“也罢,这就是造化,千年以后,我大罗宫玄都洞,又添两个异类门徒,都是定数,善哉!善哉!”
太上老君说完,身手拿起玉佩,看见魅影在慢慢飞向赤媚,而赤媚还没有反应过来,仍旧处在惊吓之中。
太上老君早就知道,黑山老祖之所以倾囊相授与魅影,就是想让他有机会进入大罗宫玄都洞,成为阐教门徒,进而有机会位列仙班,得到正统的仙位。而昆仑山下的狐妖家族,几亿年才出一个像赤媚这样的人才,一旦位列仙班,将是狐妖家族无上的荣誉,也会给狐妖家族带来无尽的好处。
可狐妖家族和黑山老祖,他们谁都不会去想赤媚和魅影内心的想法。或许千年以后,这两个孩子会有不一样的境遇,或许……
太上老君看着赤媚和魅影被封印在玄都玉佩中,想着他们需要等上一千年才能出来,到那个时候,会有变化吗?造化?定数?
一千年,一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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