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他作为出征的主帅,不得不思虑——
自己要不要率军攻打自己国家的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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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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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武帝,建元四十二年秋。
玄都南,酉时,当朝刑部尚书司马奇吾府庆光阁中。
这庆光阁便是司马奇吾府中一处隐秘的会客之所,其中大厅甚是开阔,但装潢却颇为素雅,大厅上分宾主放了十张案席,几上粗略放了些茶水蔬果,几盘熟肉。只见那主位之上虚着,似是主人未到。
而侧方席上,则拉拉杂杂坐了一个双眉低垂的老朽的和尚与一个身着玉带官袍的高瘦文官。
而靠窗处,正怔怔站着一个灰白长发散垂,腰间悬挂着一柄幽蓝长刀的矍铄老者,正抬眼看着窗外秋夜高天,眼中思虑复杂,似是犹豫不决。这人便是如今朝中诚意侯,刑部尚书司马奇吾。
这时只见一道乌黑光芒倏然闪过,一把兽牙状的玄色匕首“噗嗤”一声叉到了文官面前几上食盘中的烧鸡之上。
那玄色匕首似是活了一般,下一刻便带着一整只汁水淋漓的烧鸡飞回房梁之上,落在梁上的一个黑衣惫懒少年的手中,若是定睛看时,便知道那少年手腕上还有一道细丝长索,牵动匕首飞行。
那少年运匕首如指掌,翻手之间,便将鸡骨尽数剔除,抛下梁来,接着就着玄色铁葫芦中的美酒,大嚼了几口烧鸡。
那文官打扮之人正是当今礼部侍郎刘士奇,他平素里雅好整洁,这时那黑衣少年鸡飞骨落之间难免溅出些许油星,让他颇有不喜。只见他微微皱眉,望向站在窗边看着天宇的灰发健硕长者,缓缓问道:“师尊,太子那边还是没消息么?”
司马奇吾将目光自天空中亮眼的荧惑之星收回,出神了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座中老朽僧人便是如今少数允可开放的大寺龙泉寺的住持菩提僧。他这时看见司马奇吾神色,枯眉一黯,问道:“司马可是看到了什么?”他平素虽甚少言语,但每言必中,用词不多,却句句能够切中要害。这时他难得询问,看来已然是忧虑已极。
司马奇吾叹了口气道:“若要论星相之术,菩提大师可在我之上啊,难道你却看不出这荧惑之星便是……唉……这二十年间,必有兵祸啊!”说着自己寻了出案几,坐下喝酒闷头而饮。
这时只听得屏风后面传出叮咚古琴声响,接着脚步轻踏,一个面上蒙了紫纱的窈窕女子缓缓转过屏风,自己寻了一处坐处,静静盘膝坐下。
司马奇吾一杯酒下肚,头也不抬,忽然曼声道:“月儿你来了,那慕容渊呢?”语气之中甚是不悦。
那紫纱蒙面的宫装女子这时手上轻轻拨弄,数弦《白雪》调传出,似是思索。
半晌,却听得那紫纱女子柔声道:“他方才在东厢房中睡觉呢,他说非礼勿议,此事并非他的国事,不宜插手,然后便回书院了。”这话说得柔和,却有种内里的坚硬所在。
那梁上黑衣少年一击掌,笑道:“好个非礼勿议,他抢了老子的床,还倒有道理了……”说罢大大喝了一口酒,帽衫遮面,看不清面庞。
这紫纱女杏眼微抬,大大瞅了梁上少年一眼,微微叹息一口,似是不耐那少年的惫懒,接着一按弦,转头看向司马奇吾,试探问道:“司马爷,太子……可有消息?”
司马奇吾听得那紫纱女言语,不由得眉头皱成“川”字,他缓缓转头看向刘士奇,似是思索良久,忽然面上露出讥嘲之色,全身袍袖忽然鼓荡而起,只见他握拳凌空一击,一股灼热之极的真气倏然朝刘士奇攻来。
刘士奇与司马奇吾平素交好,此时却不料司马奇吾忽下杀手,他全无武功,一时竟然不知闪躲。
只听得这时堂上忽然“嘭”“嗤嗤”几声响,只见梁上那黑衣少年两手反垂,仰面向天,左手之上的匕首已然极速飞下,登时将刘士奇面前案几卷起,受了司马奇吾一击之力,而他右手匕首已然飞指司马奇吾额头。
却见司马奇吾丝毫不理会兽牙匕飞指,右拳一荡,隔空又向刘士奇所在击去。这时忽然凌空一滴水滴“波”地一声轻响撞上了兽牙匕的刃间,那势头猛烈的匕首似乎瞬间被那“滴水劲”卸了气劲一般,回荡而去。
而这边司马奇吾一拳将要发出,却忽然觉得右臂被人轻轻压住,浑身劲力也登时泄了。
这拉住司马奇吾之人便是方才那枯瘦和尚,原来他便是龙泉寺的住持菩提僧,只见他目中透出悲苦,看着司马奇吾,缓缓摇了摇头。司马奇吾“嘿”了一声,转身仰天负手,却再也不看向堂中。
这一番变化极快,刘士奇半晌方才反应过来,他双眉颤抖,也不管身上汤汁到处,脚步踉跄,边退边起身道:“司……司马……恩师,我刘士奇今日冒险到访,也是心忧太子安危,不想……不想你竟要杀我……”说话间他呼吸不畅,抚胸咳嗽了一阵,又道:“可是士奇想知道……咳咳……恩师这又是为何?”
司马奇吾并不转身,只是冷然道:“太子七日前秘密回京,借我神侯府地道潜回东宫,便只有你我三数人知晓,而五日前太子却在东宫被密赐毒酒,而且东宫这几日均有骐山营重兵把守,你却还有面目问我太子如何?你平素清高自诩,便连与会之时也是身着官袍,如你这般爱惜羽毛之人,嘿嘿……”之后便是冷笑不已。
刘士奇闻言大惊,面上疑且怒,抗辩道:“恩……恩师莫非怀疑士奇?恩师应该知晓,刘士奇坦荡磊落,平生不做暗事,却不知恩师为何如此猜测!若论嫌疑,石信这几日全然联系不上,为何却……”他一句话出口,顿时看见黑衣少年与菩提僧均是看向了他,不由得心中顿时涌上一阵懊悔。
只听得梁上黑衣少年悠悠谑笑道:“这山雨欲来之时,看来咱们昭明党徒也只剩下相互猜忌的功夫了!”说罢眼睛一闭,似是懒得再言。
司马奇吾这时忽然低喝一声:“莫让老夫送你去黄泉,自己滚吧!自今日之后,你不再是我司马门徒,你再不属于我昭明之人了!”
刘士奇闻言,脸色瞬间煞白,他愣了愣,似乎离魂一般,许久,他方才整了整衣袖,忽然上前,在司马奇吾背后丈许处跪倒,磕了三个头,道:“恩师在上,士奇这便去了,恩师教导之徳,士奇余生亦不敢忘!”言罢,怅然若失,自顾自走了。
厅中一时静默异常,待得刘士奇脚步声远去许久,菩提僧方才叹息一口气,朝司马奇吾背影道:“司马,其实你只是不想让士奇卷进来吧。”
司马奇吾梗着的颈项这时微微垂下,双肩似是无由而颤,喟然叹道:“士奇性子清正,但就是太迂了,平素里与谈治国要务是难得的人才,却难与谈奇谋。如今我们所谋之事并非经纬之业,他若深陷其中,无非是毁了一个国家栋梁啊!他与贾陆,都不应该牵连进这件事来。便算以后他恨老夫,老夫也不后悔了。”
说到此,他顿了顿,回身坐下,对紫纱女问道:“月儿,楼子那边有消息么?此刻可以说了。”
紫纱女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声道:“如今三大营还调动得了,可是听风楼如今已然被梁王的人占了,楼中原来那个叫柳白壶的门徒原来是梁王一党,白羽儿已经罹难了。荒木爷在宫城之中,这几日联系不上,崩雷堂雷诺如今似是摇摆不定,只怕会随时倒戈相向啊。这几日里街巷上的消息全断了,阿渊试了多次了,宫中依旧没有消息能传得入来,隆湖商号那边齐老爷子也去问了,便算是出价千金也买不到消息啊。只是听闻昨夜丑时梁王府的正妃孙氏正值生产,却似是中了奇毒,母子危在旦夕。安皇后让冯公公连夜接孙妃入宫城太医局中,应是由荒木爷诊治,梁王及阴妃也随从入宫……对了,没记错的话,梁王的阴妃便应是沐允大帅的养女。阿渊说……”说到这,紫纱女忽然住口,似是忽然在犹豫应不应该说。
司马奇吾面色一沉,菩提僧已然插口道:“月儿,阿渊虽然避嫌不来,但还是说与你听了他的想法,这便是要借你之口传递啊。”说话间眉上皱纹深陷,甚是恳切。
那紫纱女心思灵透,自然知道菩提僧所言非虚,当下寻思措辞,说道:“阿渊说,如今封闭宫城已达五日,此令若不是陛下发出,那只有安皇后有此能力了。”说到此,她紫纱下的眼眸中似是闪过一丝惶恐,顿了顿,方才接道:“阿渊说,或许……或许咱们一直在寻找的暗门之主“巨门”使者,便是那坤和殿中的安皇后。”
座中众人皆惊,一时间菩提僧默念法咒不止。司马奇吾却是来回踱步,半晌方才回过神来道:“什么,巨门使者竟然是……那么,看这情形,陛下此刻恐怕……”说到此,胡须竟然瑟瑟发抖起来。
紫纱女这时忽然起身,对司马奇吾道:“如何定夺,还请司马爷提点。”
司马奇吾闻言,捻须沉吟不语,一炷香时分,方才环视了一眼四周,深吸一口气,沉声叹道:“在坐之人,你我都曾是光明教徒,灭法之后,咱们“昭明”自成一系,仍一心相劝陛下放弃执念,以兼明之宽容,治理天下。可“晦明”一脉则以破国为念,其中巨门使者更是晦明首领,可却怎能想到一国之母,竟然便是那巨门使者。可是……可是……可是……”他这三声“可是”出口,却无言接续,怅然寻酒之时,又发觉无酒可饮。
这时只见梁上垂下一个乌黑葫芦,却是那惫懒少年送酒来了,司马奇吾也不客气,接过酒壶,便要对嘴而饮,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便取来了一个酒杯,用衣角擦了擦葫芦口儿,倒了满满一杯饮下,却被那烈酒一辣,呛道:“可是,若他们对陛下不利,想要矫诏而助梁王登基,为何还要等……”
一句话未说完,却忽然看见悬在身旁的黑葫芦忽然一抖,“呜”地一声,向庆光阁窗户砸去,接着只听得“啪”地一声,窗户破损处,一个身着黑色道袍的带血人影便自窗口倒进厅来。
场中众人大惊,紫纱女当下呼道:“晁大人,你怎会……”
那被称为“晁大人”平日里是朝中的兵部职方司郎中晁巨卿,此次随卫骋大军出征荒古,因其平素笃信道教,便多以道士装束示人。
这时只见晁巨卿身上已然挂了七八处伤,伤处均是向外汩汩冒血,看那伤口甚是粗长,似是重兵刃所伤。司马奇吾见状,连忙将这道士抱住,翻手封了他几处穴位。
只听晁巨卿深深吸了一口气,极为艰难地问道:“太子……还没消息么?”
司马奇吾摇了摇头,问道:“石信不是和你一起么,你怎会伤成这般?”
“嘿,遇上了沐允的兵,那个新提拔的俾将吕焕先太过厉害,石头勉力才拖住了他,让我前来……咳咳……卫将军得到石头报讯,已然率前锋急行来了,预计明日子时到德胜……德胜门!但此刻外城也被沐允封死了,戌时换的防……咱们埋在骐山营中的线子传讯,说沐蛮子调兵的缘由是……是,陛下龙驭宾天了……”勉强说至此,晁巨卿再也撑不下去,口中呛出一大口血,便晕了过去。
龙驭宾天?
司马奇吾仰天无言,心中知道,他最不想遇到的事,最终遇上了。
当断则断,不断则乱!
老尚书忽然须发飞扬,目中神光炯炯,沙哑着嗓音道:“事不宜迟!石头已然传信到了征北军中,明日寅时卫骋应便会按约包围玄都,争取破门,与三大营合力包围神武门。骐山营仓促只能调集三万人,如今咱们还握有三大营,应有一线之机。加之地下所藏武库火器,应有七成胜算。此时只能快于梁王入宫发丧,方能借太子名号而夺皇权了。”
说到此,他忽然神色一暗,道:“明日寅时,为了昭明天下,咱们只能……”说话间似乎忽然又老了十岁,他艰难张口道:“逼宫了!”说着将右拳凌空伸在身前。
厅中一时寂静,情绪难明。
只见菩提僧缓缓站起,走入厅中,伸出了枯瘦拳头,搭在司马奇吾拳头上,缓慢说道:“护佑光明!”那黑衣少年这时也翻身下梁,一拳伸出,郑重道:“护佑光明!”
紫纱女子似是犹豫片刻,终于轻叹一声,上前凑拳,柔声道:“护佑光明!”
这时,只听得隐约的“隆隆”声响自庆光阁书架后的照壁传来,紫纱女耳音最好,这时双眉一蹙,面带疑惑,看向司马奇吾。
“断龙石!”司马奇吾老眼神色一变,忽然抚胸大咳,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染得灰白胡须斑斑驳驳,他颤声道:“莫非太子……”言未必,两行老泪已然留下。
菩提僧枯瘦伸出,拍了拍司马奇吾得脊背,半晌,叹道:“世间事本是缘法,看来昭明天下也只是梦幻泡影而已。新朝将至,司马老弟……”
却见这时司马奇吾眉宇一飞,慨然道:“太子亦有子嗣,谢妃已然怀有身孕,昭明天下并非不可图。”
紫纱女听闻此言,不由得随着古琴韵尾一声叹息,妙目微扫,颇有忧虑地看向梁上那个黑衣少年。
宫城,坤和宫,戌时。
一声宏亮的儿啼响起,满殿的太监宫女似是都松了一口气。
纱帐之后,一个妇人的声音带了极大威势,透过重纱传来,道:“有劳荒木君的妙手,才保住了镇儿。陛下这便该放心了。改日本宫便向陛下为荒木君讨些赏赐。”语气之中却没有半分暖意。
殿外,巨大的桃树之旁,瘦小老头荒木太医盘膝坐在地上,十指搭在盘错在池塘边桃树根之上,似是借了木纹,正细心聆听脉象。
半晌,他双目皱纹一抖,老眼缓缓睁开一线,也不起身,黯然开口应道:“多谢皇后抬爱,只是……梁王妃却没保住。”
帐内安皇后声音依然带着威严,道:“皇族血脉传递,这才是第一等的事,余下的,不需过问。这孙妃是民女选入,如今诞下王子,也算是尽忠了。”说着语气柔和了些,道:“荒木君这些时日操劳了,这便回去休息吧。”
荒木太医眼中闪过一丝浓浓忧色,当下起身,背起木质医箱,行过礼,转身离去。
纱帐之内,太监宫女不多时便将孙妃尸身处理出了坤和宫,宫殿便恢复了往日里的整洁、开阔与温暖。安皇后面上带着倦意,手上正揽着一个熟睡的八九岁男孩,缓缓拍打那男孩的脊背,似是极为宠爱。
她余光遥遥扫向已经被擦洗干净的、皮肤上还带着皱纹的襁褓中的婴儿,以及抱着婴孩的二八艳丽少女,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镇儿生于荧惑异象之下,哀家看来,你登位之后,便立镇儿为太子吧,好好教养吧。唉……却不知这是乱世之祸源,还是中兴之明主啊!”
说到此,安皇后转头看向跪倒在一旁梁王萧栋一扫,接着眼神又转向那跪在一旁的少女,浑浊的眼眸忽然瞬间清明了些许,盯着眉间那少女看了许久,忽然间安皇后将那个八九岁的男孩放到榻上,问道:“栋儿,我看这孩子几日来服侍孙妃很用心啊,咱家眼拙,却没看出那是谁家的女儿!”
梁王这时赔笑答道:“母后想来忘了,这便是栋儿年前娶的侧妃阴氏,单名一个麋字,是大将军沐允的养女。”说话间,一拉阴妃衣角,那阴妃识趣,莲步移动,便叩头拜下,口称:“慈德万福。”
安皇后似是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沐允?喔,那他城防布置得妥当了没?”
梁王闻言,似是不敢看向安皇后的眼睛,点头道:“回母后,都妥当了!”
安皇后长叹一声,道:“对了嘛,这才乖嘛。昭明好是好,可就是不乖,不乖的孩子,又怎能做皇帝嘛!”说罢意兴阑珊地拍了拍膝畔小男孩的脊背,让宫女将那小男孩抱出纱帐之外,招手让那阴妃入内。
梁王心知安皇后必是看重阴妃,心中欢喜,便做眼色让阴妃入内。那阴妃将新生婴儿交与宫女,莲步款款,入得帐内,拜倒在塌前。却见安皇后一招呼,宫女将纱帐放下,梁王被隔绝在外,只能隐约看见安皇后抬起手来,抓住了阴妃肩襟,缓缓扯下数寸,阴妃跪在地上不敢抗拒,只能任由衣襟滑至肘弯,脊背一半裸出,微微发颤。
却见安皇后并不以为意,只是盯着阴妃身子看了许久,深深吸了口气,似是想到了一个极为复杂的问题,口中声音忽有些发颤,问道:“百越女子?”
阴妃垂首道:“慈德明鉴。”
安皇后微微扬起头,闭目良久,似是喃喃念叨“太阴”,念了数遍,方才开眼道:“孩子,你退下吧,咱家知道了。”那阴妃整理了衣服,倒退出了纱帐。
安皇后眼见阴妃退出,抬手摘了一颗葡萄,塞在口中,缓缓咀嚼,良久方才将核吐在一旁宫女端着的玉盘之中,朝着跪在下方的梁王道:“镇儿此后也该有个母后,咱家看这阴氏骨肉丰匀,腠理协调,此刻又陪在宫中,此后你便将阴氏封做正宫吧。”说罢,似是疲惫不已,眼帘垂下,道:“都退下吧,将镇儿抱进来,咱家要仔细再看看。”
梁王闻言,似是全身一震,低垂的双眸之中,隐隐露出些许难明的神色,再拜告退。
坤和宫外间塌上,那看似熟睡的男孩萧铣这时眼睛也微微张开一条缝,透过重障,扫在那纱帐中锦塌上的皱巴巴的婴孩身上,眼中闪过了一抹恨意。
玄都北,亥时,天地漆黑无比。
德胜门外里许的山岗之上,老将军卫骋正勒马看向城中,白须随这深秋朔风飞舞不已。
此次北征荒古,本是大胜而还,乃是国之大喜之事,却不料玄都横生变数。而此刻,他作为出征的主帅,不得不思虑——
自己要不要率军攻打自己国家的首都!
太子随军出征,七日前按律回玄都先行禀奏捷报。但卫骋三日前才得知,太子甫一回京,便被幽禁并赐毒酒。而为何如此,却全无明谕。
朝堂多年的经验告诉卫骋,这其中,定然有惊天的内情。
莫非,晁巨卿冒死传来的,龙驭宾天并非妄言?
可若是……
卫骋极目远眺,隐约能看见城头布防已然改变,他心头一暗,默念一声:“护佑光明!”之后一拉马缰,朝身后喝到:“张定国,林显!”
他身后一个魁梧虬髯汉子和一个瘦削青年勒马而前,抱拳道:“大帅!”
卫骋目中闪过一丝无奈,嗓音低沉道:“你二人,即刻带两千人马,东出榆关,按我昨日吩咐行事!”
那二人听闻此言,不由得对望一眼,眼中均是闪过不甘之色。忽然同时翻身下马,跪伏在地,大声道:“大帅!我等愿与大帅同去!”语气之中似是极不情愿被临阵遣走。
卫骋一扬马鞭,喝道:“莫要多言,便算是卫某求你们了。老夫尚有儿孙遗留蓟州,此后若是老夫有难,他们或许还要你们的照拂。”说到此,他老眼忽然含泪,道:“昌武军中有梁王耳目,你们不宜再回去,你们均是老夫最器重的儿郎,此后便算是……唉!”到此,卫骋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张、林二人眼见主帅如此,不由得均是洒泪抱拳,默然上马而去。
夜色层林之中,只见旌旗分道,人影攒动。
玄都一夜,平静之下已然蕴藏无限杀机。
玄都,城南长街之上,丑时。
吕焕先执戟乘马,来回逡巡,心中却是恨恨难平。
他心中知道,若非自己弑神戟有马战优势,便绝难胜过那叫做石信的少年刑部主事的浮屠手,而且此时对方虽然重伤,却有余力逃脱,这是吕焕先始料未及之处。
他天生神力,又在奇遇之下得高人点拨,加之成为暗门中的“贪狼”使者之后,许多光明神教流传的古谱也让他进益良多,他技成之后纵横天下全无敌手,却不料此时只堪堪与一个少年战平。
石信?浮屠手?
果然名不虚传。
恨意稍平,吕焕先心中来回思索前因后果,最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踏实了下来。
晁巨卿虽然被石信查出身份,但那些昭明党徒却并不知晓,而这石信却被自己纠缠住了,此刻“龙驭宾天”的消息应该已然传递到昭明党各个角落了。
而石信这时哪怕要解释,没有宫中证据,只怕也难有人相信吧。
然后……只要司马奇吾和卫骋相信了“龙驭宾天”,再加上点小小挑拨,这佣兵而反的罪名……
呵呵,可以回去交差咯,吕焕先想到此,不由得哼起了小调。
“好奸诈的阴谋呢!”他想起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心中顿时充满了对天明之后的期待,嘴角不由的微微扬起了残酷的笑容。策马一转,带队向城南谢家方向驰骋而去。
《齐史究渊》:“建元四十二年,齐太子萧穆监军北征,胜而还,其时武帝疾久不痊,太子本可携新胜之功与过往之徳,稳侯于东宫之中,待武帝百年而后承其位。神武门一役可谓无由之变,且后未有太子尸身之考,疑为失踪,故神武门之变,其间疑者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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