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儿里的毛驴和狗

作者: 老梁在路上 | 来源:发表于2017-07-26 09:23 被阅读74次

    无法抹去的记忆---那个小山村

    作者  梁扶民

    村子里的毛驴和狗

    (1969年插队生活)

    站在窑洞前,就可以看见崖畔上一条通往山下的小路。小路有时在黄土梁上,有时在崖畔下边,弯弯曲曲一直通到沟底。

    小路的尽头,有一处从石头缝里流出来的泉水,在流出泉水的下面,祖辈人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水池,虔诚地承接着大自然的赐予。清澈甘甜的涓涓细流,哺育了这里的人们。

    清晨,老乡们就沿着这条小路背水、挑水、用毛驴驮水。

    花开三朵,各表一枝。先说说村子里的毛驴,再说毛驴驮水和村子里的大花狗。

    山村里的人爱毛驴。毛驴是下(ha)苦最大的,其次才是人。毛驴是人们的好帮手,驮水、碾米、磨面、压场、耕地、播种、交公粮,都离不开毛驴。

    村里人结婚办喜事,没有毛驴可不行。到了办喜事的日子,毛驴都要吃些精粮,梳理毛发,头戴红花,身披花被,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几十里山路,驴蹄声哒哒哒,迈着潇洒的碎步,平平稳稳地把新媳妇,有的欢送出去,有的迎接回来。

    村子里的婆姨、姑娘们都喜爱毛驴,是毛驴送她们去的新家,走向了新的生活。心灵手巧的婆姨们,过春节时用大红纸剪的漂亮的窗花,不少都有毛驴。

    腰儿村穷,买不起,也喂不起更多的毛驴。七十多口人,只喂养了五头毛驴,其中一头毛驴还是瞎子。这五头毛驴都有名号:白眼圈、长腿、叫驴、二杆子(一条后腿摔过)、瞎驴。

    这头瞎驴是队上的老汉(二队饲养员)花了五十元钱,从一个屠夫手里买下来的。

    买瞎驴时,老汉仔仔细细地端详了驴的背、脑(头)、腿,又看了看驴的牙口,还是一头青年草驴。老汉不停地抚摸着瞎驴,和屠夫说了不少好话:“村里穷,好驴买不起,瞎驴还能推碾子、拉磨干些活,留着它吧!”屠夫也动了恻隐之心,看看瞎驴,又看看老汉,说:“就按你说的办吧!”瞎驴好像听懂了老汉和屠夫的对话,用头贴了贴屠夫,又贴了贴老汉,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从此,瞎驴融入了腰儿村的大家庭。瞎驴性情温和,干活遵时守纪,任劳任怨,不嫌伙食好坏,从不偷食碾米、磨面的粮食。农忙时,也去场院或地里干些活,只是需要有人在前引导。

    瞎驴不能外出服役,不能下山驮水,主要是考虑毛驴的安全。瞎驴也不能接送新媳妇,那有办喜事坐瞎驴的?有碍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毛驴驮水可是个力气活,又需巧劲。

    毛驴身上背着驮水架子,左右两只柏木水桶。木桶的上横梁用粗麻绳系牢在架子顶端,木桶的底部放在架子的下横梁上,承托木桶。毛驴驮水时,上山下山,稳稳当当。

    毛驴驮空桶下山时,负重少,走的轻快,它也要痛痛快快地喝上一顿清凉的泉水。要防止毛驴心急走的快,出现危险,驮水人要牵着毛驴的缰绳,走在毛驴的前面,挡住它,让它放慢脚步。

    为了保持池水的清洁,在距离水池七八米远的地方,就要让毛驴停下来。人们卸下木桶拿到水池边,打开木桶顶端两个小木塞,一手拿着木桶的提梁,一手将木桶缓缓压入水中。水满后用力提出水面,放在一侧的石台下面,再把另一只木桶也盛满水,提出水池,按装好小木塞。

    双手提起两只盛满水的木桶,有八九十斤重,大些的桶足有百斤重。走到毛驴前放下水桶,懂事的驴就会侧身过来,等着驮水桶。右手握木桶的提梁,左手抓住桶的底部,双手将水桶半举起,提梁向里,桶底向外,将桶轻轻地平放在架子上。右手仍紧握住提梁,左手提起第二个木桶,放在架子的底梁上,木桶靠实架子并用身体顶住。左手穿绳、拉紧后不能松手。右手将架子上的木桶向外轻推,使木桶的底部滑向外侧的架子底梁。右手穿绳、拉紧后,将两个绳头系成牢固的活结。

    最后还要检查水桶的安放位置及系绳、活结、架子、毛驴的情况,都没问题了,才可以驮水回去了。

    毛驴驮水是负重上山,道路崎岖不平,加上有的地段坡陡易打滑,都要格外谨慎小心。平缓路段让驴喘口气,坡陡路段,扬鞭催驴,大喊“得起”,一鼓作气才能上去,千万不可手软腿软。否则,极易出大事。

    驮水,是男人的活。过程听着复杂,干着简单,只要有力气就行。在农村生活,凭的就是力气,没有力气,寸步难行啊!

    看着毛驴辛苦,每次驮完水,干完碾米、磨面的活,我们都要偷偷地给毛驴吃个馍馍。毛驴都会晃晃头、抖抖身子、摇摇尾巴,快乐地回到它们住的窑洞。时间长了,我们与这五头毛驴有了感情,只要走到饲养窑洞附近,毛驴们就知道,叫着、跳着,就想出来。

    村里的大花狗,说来话长啊!容我从缺粮、做饭说起。

    不到一个月,队上派来做饭的老乡就回去了。原因是:给知青做饭,队上要计十个工分,灶上还要管饭。有的老乡就有意见了,要求轮流给知青做饭。教堂子(队长)和我们说:“算了吧!学着做吧!早晚都要学呀!”

    我们四个知青,都不会做饭。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饭也好做。缺油少盐,没肉没菜,只煮不蒸,熟了就行。

    有白面时,做面条、面片、疙瘩汤。白面多时,烙几张饼。说起我们吃烙饼的事还惹起了不小的麻烦。我们在村子里第一次吃烙饼,老乡们看见了。一传十,十传三十。有位年长的老乡找上门来说:“北京娃吃烙馍咧!不懈(知道)过生活!村里的老乡都吃啥咧?莫看见?”从此,再也不吃烙饼了!

    粗粮不会做,放些白面进去,又做不成面条,馍馍又不会蒸。年

    长的老乡们,婆姨们又说:“北京娃,到陕北,恓惶哩!”(可怜)

    那段时间多亏了房东家的婆姨,她领着一个孩子,抱着一个孩子,经常给我们帮忙做饭。她很少说话,也很少见她到院子外边谝闲传。她叫什么名字?老家是什么地方的?没有打听过。从没见她回过娘家,只知道她是范学俭的婆姨。

    五月天了,天热起来了。她把冬天穿的棉衣里的棉花掏出来,接着又穿上那件衣服。几个孩子穿的还算干净利索。九岁的大女儿棒珍,因家中贫困,没有上学,在家帮助母亲照看弟弟妹妹,烧火做饭,干些家务。老二金星是男孩,吃的、穿的、用的,最好的就是他了。虽说也是粗布衣裤,但都干干净净。每天蹦蹦跳跳,背着书包去村完小上学。金星每次背着书包上学,棒珍都要送到院子门口,目送着弟弟走远。棒珍也想进学堂啊!

    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说到大花狗。勿急,我慢慢道来。

    知青插队落户由国家供给六个月的口粮,每月每人四十五斤粗细粮。那时,村里老乡们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多数老乡是一日两餐,半干半稀,杂粮为主。麦子、玉米极少,只有剩下不多的糜子、谷子、绿豆、荞麦、高粱。缺油少盐没有蔬菜,农活(下苦)又重,粮食就会吃的多些。知青的粮食也在省吃俭用,半干半稀。那些国家供给粮,除了自用,少量的接济房东、招待老乡和来访的知青外,每月还略有结余。

    村里有条大花狗,是村口放羊官老袁家养的。我们刚来时,那条大花狗饿的皮包骨,走路都不稳了,趴到地上就不想起来,主动放弃了它的本职工作,什么事都不管了。

    那天轮到知青小陆做饭。晚上,我们三个拖着疲惫的双腿,下地干活回来,进了窑洞,只见烟雾弥漫。小陆脸上一道一道的炭黑,头上落满了柴草灰,手上拿着柴草,和我们说:

    “面条刚下到锅里,火就不着了,快急死我了!”

    “你会做面条了?不错呀!”

    “范婶(房东婆姨)帮着做的,说你们回来,下到开水里就行,谁想火不行了。你们先歇会,熟了我喊你们。”

    我们三个饿着肚子躺在炕上就睡着了。

    小陆做了满满一大盆面条,放在灶台下,没想到大花狗进来,哗

    哗地吃起面条来了。小陆拿着棍子都轰不走它,小陆喊着叫着,我们惊醒起来一看,大花狗旁若无人,头也不抬,继续哗哗地吃着……

    狗和人一样,也面临着生存啊!饥饿,可以让大花狗失去尊严,不顾一切地吃着面条。人们的喊叫、棍子,都不怕!此情此景,感触颇多。

    我说:“让它吃吧!”我们饿着肚子,看着大花狗哗哗地吃着,一会功夫一大盆面条吃完了,盆也舔干净了。它抬头看看我们,转过身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它又回过头来,看看我们。

    大花狗是表示歉意吗?可能不是,可能是想说:“准备好面条吧!我明天还会来的!”

    大花狗有事没事都愿意到我们的窑洞来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花狗毛色发亮,窜蹦跳跃,神气十足。大花狗开始履行职责了。经常趴在我们的窑洞的门口,不让老乡和陌生人进来,除非来了知青。它的主人(揽羊的老袁)来时,才会摇摇尾巴,闪开门口。

    大花狗小时剪掉了耳尖,半耳直立。大头,黑白花,白尾巴,长毛。尤其是那条白尾巴,慢跑起来,轻盈飘逸。在田园里奔跑时,急速凶猛,扬起黄土,高高翘起的白尾巴,就像一面战旗。

    一天清晨,天蒙蒙亮,我们几个还在梦乡中。朦胧中听见棒珍在窑洞外连续的尖声喊叫:“罗!(狼)罗!罗!”

    我急忙穿上衣裤,顺手拿起一把锄头(要是拿把撅头就好了。)冲出窑洞。棒珍爬在窑背上一颗不高的桑树上,喊着:“罗!(狼)罗!罗!”我快速绕小路上了窑背。

    一只个头很大的狼,在阳光的照耀下,毛色发红,显得很是雄壮。它站在离桑树五米远的地方,看着树上的棒珍。第一次在野外见到狼,不由得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加上手中的锄把是柏木的,质地脆,不坚韧,一旦与狼搏斗,恐不占上风。

    上了窑背,距离那只狼只有不到三十几米。心想,不能让狼看出半点破绽,要压住狼的威风。呼喊着为自己打气壮胆,手提锄头,快速向狼跑去。

    我看着狼,狼也看着我。距离狼二十米了,狼站在原地纹丝未动。距离狼只有十五米远了,清晰地看到了狼的眼睛,冒出来的一股阴森森的寒光,嘴角抽搐上翻,尖牙外露,带着一股杀气。

    都说狼聪明,狼与人或牲畜遭遇时,会斗智斗勇。今天算是碰上对手了!狭路相逢,勇者必胜!为了孩子们,拼吧!

    与狼距离只有十米远了,只见狼转身快速向远处跑去。

    我追了二三十米后,站住了,盯着那只狼。狼看我不追它了,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我,也站住不跑了。我又追狼,狼又跑。我快狼也快,我慢狼也慢,我与狼始终保持有二十几米的距离。狼在逗我玩那!这只大狼,狡诈狠毒,要引诱我到远的地方,与我决一死战!我与狼一时陷入僵局。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大花狗的狂吠声,只见一面白色的战旗伴随着飞起的黄土,闪电般的向我冲来!心情激荡,我的援军到了!

    大花狗冲到了我的跟前,定了定神,立即向狼发起了冲击!我喊着大花狗,也追了上去,要合力制服这只狼。

    狼的生存能力极强,奔跑的速度和耐力远远超过人。我是跑不动了,大花狗还在疯狂地追着。我呼喊着大花狗:“回!回!回喽!”大花狗放慢脚步。狼,灰溜溜地跑远了!

    村里的老乡们、房东范学俭、知青们都上到窑背来了,棒珍也从桑树上下来了。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

    饥饿,是大花狗和我建立缘分的纽带,它可以用忠诚和勇敢来回报你!可爱的、勇猛的大花狗,成了村子里的英雄!

    2017-7-25  库尔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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