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岁的样子,还在河边住。父亲去到某地做事,说好当晚会回。可是,夕阳渐落,父亲却没有回来。于是,我靠在菜园石头篱笆上,随手拿起块小石头,轻轻敲打另一块石头。打节奏,实际没节奏。边敲打,边说话:爸爸,你怎么还不回?你是家庭的支柱。爸爸,你怎么还不回?你是家庭的支柱。反反复复就这两句话,一直夜幕沉沉。始终未见得父亲归来。后来不知怎么睡着了,醒来时候,已是白天。幸好,父亲已归。
七八岁的时候,电视机只有“一个”台。白天是中央一套,晚间换成遂川电视台。播完新闻联播是天气预报;然后是遂川新闻。遂川新闻之后,就是电影。各种奇诡的电影。那一日,正播放着什么片子。突然停电,我瞬时低落,坐床上靠墙角。父亲说:想不想看电视?我立即跳起来说:要,要!父亲嘿嘿一笑,取出电鱼的电池。鼓捣两下,电视就有电了。于是,我们在黑暗之中继续欣赏那部至今已记不得的奇诡影片。
那台黑白电视机后来被我用作游戏机的显示器。直到后来读高中,不玩游戏了,电视机才慢慢坏了。但它来我家的时候,却让我心惊又心喜。
更小的时候,一家人还在一张床上睡。头脚相抵。某天,父母说要去买台电视。我和妹妹等了好久,父母都没有回来。雨下,渐大。狂风,夜沉。我和妹妹都无心睡觉,直到小小的两扇木门被敲打。隐约听到,急促跳起。开门,父母在雨中。父亲扶着自行车头,母亲护着后座的高耸的东西。电视机来了,却已不在意。父母安然回家了。
近些年,父亲的运气不是很好。也可能因此,性子有点急躁。我深知,急躁是不能解决问题,倒可能诱发问题。可是,我自己何尝不急躁?又如何能够劝得了父亲?只能盼望着,他和我,我和他,都能够沉静下来,做点事情。
父亲也是知道这点的,所以他会在我心神忐忑的时候给我帮助。他的帮助的典型特点是:我未必赞成你的选择,但只要不违法犯罪,我支持你的决定。所以,当我高中文理分科时,父亲希望我选理科,但我选文科同样支持;所以,当我高中毕业选择大学时,父亲希望我留在省内,我去山东他同样支持;所以,当我大学毕业可以保研时,他建议我保研继续深造,我出来工作他同样支持。
父亲有其执念,我也有。有些时候,我向父亲提点建议,父亲又坚持自己没问题,不需改变。而我见无法改变,也只能基本不言,插空言之。说到底,我始终认为父亲若遇到能够赏识他的强力人物,将其放到合适的位置,必是冲锋陷阵、斩将夺旗的英雄人物。他现在的性情,没准正是推进项目的重要原力。程咬金未逢乱世,早被当做私盐贩子牢底坐穿了;吴用未遇着梁山众人,也就是乡下学究,酸溜溜到底了。可是,因为性格原因,因为机缘未合,父亲只能做小人物,慢慢做事。
就在昨天,我做了决定,对我的生活有重要影响。于是觉年华渐老,力有不逮,患得患失。强作镇定,早被看穿。父亲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老了。年轻人敢于尝试,挺好。输了,你能够承担就好。就怕你不能承担而萎靡不振。不会,就做得去。”想来,这是他一直“纵容”我的原因吧。
父亲节,希望父亲每天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希望父亲从从容容、遇时成运。而我,作为一个两岁不到孩子的父亲,也该学习父亲的坚持。但愿,我们都不再急躁。但愿,我们都能让身边的人快乐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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