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红手绢
这外八门的,属红手绢最为梦幻。这是长辈们常挂在嘴边的话;当今红手绢的门主,红未惜,是响当当的幻术高手。
“清一色。”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
“和了和了。我说红娘啊,外八门红手绢赚的钱也不算少了,怎么非要到咱这儿打马吊。”荆爷捋捋胡须说。
那红娘,四十来岁的模样,嘴角一颗大黑痣,眼睛极大极大的,抹着口红,一身红装,翘起兰花指,轻挑着那条红手绢儿,像极了青楼的老板娘。
“荆爷您是内八行的人,自然不知道我们外八门的规矩。这红手绢,讲究个时机,一旦时候捏不准了,那必是个大祸。”红娘撇撇嘴。
这话可引起了大伙儿的注意。我爷爷当年也是三教九流之人,人称“齐四爷”,是外八行倒斗的行家。这么稀奇的事,当时齐四爷年轻气盛,就起了好奇心,问红娘这是怎么个回事。
红娘挥挥那条红手绢娓娓而谈:“幻术,只是美称,俗些,其实就是戏法,杂技表演。红手绢有个规矩,就是芳龄十九,才可以变幻术,幻术这一变通,是要开天眼的,一不小心,就会被红老太太处罚的。这手绢化作白鸽,是见不得人的幻术,一旦在做戏法时露出了破绽,就要被拉去红老太太那里挖了眼睛,割了舌头,剁掉拇指。”
齐四爷听着就一头雾水:“可这跟时机有啥关系?”
红娘将红手绢往齐四爷的胸膛一丢,羞涩地说:“这女子都到了一定的芳龄,就要配一条红手绢,嫁一个如意郎君,即可使用家传幻术。只是使用幻术,都是变给死人看的,活人若是要看这等,除非是出了高价,要不然,看完幻术同样得被挖眼割舌剁手指。所以,做我们这等生意,是要年纪的问题,这不,红老太太才说:红手绢,丢一时,弃一时;人做戏,鬼看戏,人丢帕,鬼接帕。”
这首红家祖传的歌谣,听着就瘆得慌。齐四爷却偏偏对这方面怀揣着一颗猎奇之心,追问红娘:“那这我能不能混进去呀?”
“四爷风流倜傥,这么漂亮,又是一土夫子,怎么甘心去我们这等下贱之地?”
当时,我爷爷,就同红未惜争辩了几句。百般无奈之下,红未惜看我爷爷也是个不错的人,也只好带他去红家大院。那个时候,齐四爷并不知道,外八门红手绢对他究竟意味着什么。
城头边儿上,几个蒙着红纱的妙龄女子,挥动着手中的红手绢。那一条条纤薄的红手绢,在烈日下那样赤红得似火,女子那细嫩小手指,轻盈地顶着那块方形手绢,红手绢在她手指尖转了几转,几乎停不下来。
“没看见有贵客么?红叶,赶紧带齐四爷去见见红老太太,就说是,帮忙打下手的。”红娘急切地红了脸,边说边不辍地挥动手中那条红手绢。
齐四爷懵懵懂懂,好奇心强,就被那个叫红叶的女子带进一间染坊里。
图片发自网络二 杀红怪
染坊都是红色的布匹遮盖着,每席布匹底下,都绣着一颗紫铃铛。而地上竟是一道长长的红毯,周遭一个个偌大的石缸,石缸里竟是鲜红鲜红的血浆。满满一大盆,都快溢了出来。
齐四爷越发觉得不安,走着便问:“那些是什么个东西?”
红叶不屑地说:“都是被红兽吸干了血的贱婢。那些人,触犯了红老太太,被红老太太抓去红池里喂那红兽,今儿才捞上来这一缸的血浆。”
齐四爷不禁啧啧了一声。他从小到大什么世面没见过,只是这么恶心血腥的东西倒是头一回撞着;想来,这红老太太,应是什么可怕的人物。
“那我这是要去做什么呀?”齐四爷傻傻地问。
“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红叶撩开那席大红色的卷子,齐四爷下意识地弓着腰,把头先钻进去。
红老太太身材肥胖,体形魁梧,面色白皙,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身血红的大袍加身,硕大的朱唇,一张一合的。她有十一根手指。高高地坐在那把凤椅上,盘着白发,就像个女魔鬼。
“红兽是我们红家的镇门神,要吃些好的。来几个结实的,胖子不要,矮子不要。”她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
齐四爷当年可是第一土夫子,是个大盗贼。人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不失风度,谁看了都会喜欢。只不过,常年干倒斗这勾当,就背了许多臭名。
“齐四爷,你可知道,踏进这儿,是个什么概念么?”红老太太那雄浑有力的声嗓响起,“红手绢作为外八门的一门,也是有些门规的。第一,踏入这间染坊的,除了我们红手绢的门徒,便是死人;第二,你自身是外八门盗门的人,就不应当走到这儿来。”
齐四爷将计就计:“我不过是想看看你们红手绢究竟在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原来,是杀人喂兽呀。你们为了利益,却抓来那么多人,活生生地剥掉皮,喂给红兽,你们不觉得恶心么?”
那红老太太撩起那红手绢,轻轻遮住了那口黄牙,捧腹大笑,说:“我长这么大这种话却还是头回听见,恶心,你干些盗墓的勾当也就不恶心么?”
“我们取走的文物,有一半是上交国家。可不像你们,如此歹毒。”齐四爷亲眼看见活人被抽筋拔骨的情形,又是闻了那一锅血,觉得红手绢的勾当令人发指。
“红手绢可是把利刃,一块小小的布,却能要了你的狗命。”红老太太说着,一张红手绢就丢过去。
齐四爷一个跟斗闪过了,那红手绢划过红叶的脖子,一丝红红的血痕浮在她的脖子上,她两目发直,直挺挺地倒下去,像个木乃伊。
见此情形,红老太太大怒,嗔视着这齐四爷。齐四爷也发觉不对劲,左一块手绢,右一块手绢,一血封喉的,染坊多少人不幸伤着,个个都倒下去了。
齐四爷碰这地下碰久了,练就了一身好功夫,专门对付墓室的机关,想不到在这红老太太的染坊竟能用上。
地上一片血泊,多少人,无辜地死去了。他们年纪轻轻,却要喂给那红兽,草菅人命,这是个奇耻大辱。齐四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作为牺牲品,丢入红兽大大肚子中,越发觉得可怜,有的还是个少年,在这一幕幕中,他的眼珠竟噙着泪,空生恻隐之心。
于是乎,齐四爷拔起腰间的匕首,飞檐走壁,大搅了这染坊。红手绢的门徒纷纷过来帮忙,准备杀死齐四爷。
红老太太没什么功夫,只会使那幻术,一圈红手绢方丢过来,齐四爷看准了,纵身一跃,脚踏手绢,轻飞滑翔,身手敏捷地,紧握匕首就穿进那红老太太的喉咙里。
红老太太面色发青,像个老巫婆。腿脚都长了长长的鳞片,脑袋肿大,腹部生了个鳍,浑身赤红赤红的,眼睛圆溜溜,像只怪物。
在场所有人都吓呆了,齐四爷瞪圆了眼:“原来这红老太太便是那红兽。红手绢幕后的秘密,红池里的红兽根本不存在,而是这会吃人的红老太太在作祟。”
看着红老太太弯曲的尸身,趴在地上,流着黑红而黏糊糊的血。染坊一片血红,像见了鬼似的,齐四爷扛着这怪物尸首,潇潇洒洒地跑出这红手绢。
尸首一丢在大街上,红手绢的内幕才渐为人知。外八门红手绢的勾当,也就此作罢;留在这世上的红手绢,不是幻术,也不是怪物,也不是喝血,只是单纯的技艺。
我爷爷当时也就此得了个外号唤“杀怪四爷”。
——摘自齐逸乔的齐家秘录(《爷爷的出家笔记》)
(文章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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