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

作者: 雨凉城 | 来源:发表于2019-03-28 22:09 被阅读52次

    一个比我大几岁的男孩子,坐在一道矮墙上吃着他自己用青杏子做的罐头。而我则站在矮墙下看着他。

    “我跟你娃说,这些杏子都是双仁的,是我走了十几里路从沟里面的树上摘的,摘了满满一书包。摘上来之后用开水烫一下,然后装在罐头瓶子里,最后倒上用糖精化成的水。”他说完之后继续坐在墙上吃,我继续站在墙下面看。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要分给我吃的意思。我也没有打算向他要。但是我的口水还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流。这让小小年纪的我觉得实在很没有面子。仿佛他吃进去的每一口酸杏子,都酸在了我的心里。

    尽管按照亲戚关系,我也应该叫他舅舅。但是很明显,此时此刻,他是不愿意认我这个外甥的。可能是他也看到了我的口水吧。就对着我喊了一句:“快回去吃饭吧,别看了,小孩子不能吃这个,吃了会拉肚子。”天真的我就相信了他说的话,而且也相信拉肚子是挺严重的事。

    临走时,我出于好心还是提醒了他:“糖精不能吃的太多,吃多了会中毒的。”当然了,这话是我听来的。我一个小孩子本身是不会懂这么多的。所以我尽可能的会把我从一个人那里听来的话,说给另外的人听,从而显得自己懂的很多,像个大人一样。而且我发现这招还挺管用的。

    麦收季节,学校就给学生放农忙假,让我们回家去帮忙收麦子,一般这个假期会放一星期。对于上一年级的我来说,尽管不太理解放农忙假的意义在哪,但是放假总比不放假有意思的多呀。放假就可以尽情的去玩了,年龄尚小的我是不需要去地里帮忙的。尽管我本身很乐意去,但在大人们看来,我不去帮倒忙,就算是帮忙了。

    这一天中午,我正在炕上睡觉。外公突然叫我的名字,他叫我名字的时候,声音中透露出来兴奋和紧张。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下了炕,出了窑洞,来到了院子里。在院子里,我看到了一只灰色野兔,被外公捉在手里。

    “这是哪里逮住的兔子?”我好奇的问。

    “庄里的几个娃娃在撵,从崖上面掉下来的。”外公一只手揪着野兔的耳朵,一只手抓着它的双腿。

    外公家的窑洞上面是一条马路。那天上午,一波要去收麦的人,和一只被收麦回来的人追赶着的野兔刚好碰在一起。野兔面对两面夹击,一面有墙的情况下,只好选择往另一面跑,结果就掉到了我们的院子里,摔断了腿。

    “那这兔子还能活吗?我们可以把它养起来吗?。”

    “活不了了,从崖上面掉下来摔断腿啦!”外公说完,就把兔子用绳子绑起来了。

    从兔子被绑起来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坐在兔子旁边,看着它。并且时不时的喂它一些东西吃。可能是他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了吧,所以对于我给的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尽管我在想方设法的逗它开心,但是,他并不怎么愿意理我。就这样,我盯着它看了一下午。直到傍晚,它被炖入锅中。晚上,我们围在一起,吃了一锅香喷喷的兔肉。打那之后,好多年我再没有吃到过那样香的兔肉。

    第二天下午,在大人们坐在麦场周围乘凉的时候,我则在菜地里捡葫芦花。那是因为上午我跟着去麦地里玩耍的时候,捉到了一只大蚂蚱。我舅舅告诉我蚂蚱喜欢吃葫芦花。

    等我采完葫芦花时,我外公告诉我,他要用麦秆帮我编一只蚂蚱笼子。我就把采来的葫芦花放在了牛饮水的食槽边上,同时也把蚂蚱放在了水槽边上。然后坐在外公身边,认真的看他如何用麦秆去编一只蚂蚱笼子。他先选了两根麦杆,摆成了一个十字,又在十字交叉的地方不断的添加麦秆。等到笼子底下被编织的密不透风的时候,他就开始一圈一圈转着往上编织笼子的周围了。最厉害的是,这个笼子编到最后,竟然可以编出了一个笼子盖。当我拿到编好的笼子时,高兴的不得了。我迫切的想知道,蚂蚱装进笼子里去会怎么样?于是我来到了放着葫芦娃和蚂蚱的水槽边。结果,我看到了漂在水里的葫芦花,和已经被淹死了,有一会儿了的蚂蚱。它的肚皮看上去白白的,胀得很大。我一看蚂蚱死了,就开始哭,哭的声音很大很大。我的外公听见了,笑着对我说:“瓜娃娃,哭什么?这只死了,明天可以再抓一只呀。”当我听说明天可以再抓的时候,马上转悲为喜了。因为原本天真的我以为,这只死了就不会再有了。

    过了两天,那只死了的蚂蚱就已经被我忘记了。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了另一件事情,就是捉蝉。一到夏天天热的时候,农村的树上就会出现叫声聒噪的蝉。不管我是在干什么,是在睡觉,还是在吃饭。它们总是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的声音传进来,从而吸引我的注意力。

    很明显,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他们成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所以,我召集了几个小伙伴打算对它们动武了。我们拿着长长的竹竿子,把它们从一棵树上赶到另一棵树上。受到惊吓的它们一般会停止鸣叫,直到过一会儿,他们确定安全之后,才会再次开始鸣叫。这时候,我们又会拿着长杆子招呼它们。当然,有些时候,我们也会遇到那种比较聪明的蝉。它们会选择飞远一些,或者落在比较高的树上。但这难不倒我们,我们会用土块丢他们,或者用弹弓打他们。它们只好不停歇的飞,我们就不知疲倦的追。有时候一追追一整天。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我才会选择回家。每当我在这时候回家。我的外婆就会说:天要黑了,可不敢再到处乱跑了,会有麻猴来抓孩子的。对于外婆说的话,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很好奇,麻猴长什么样?等后来我看《西游记》的时候,才意识到,外婆说的麻猴应该是马猴。

    那个夏天,给我留下深刻恐惧的。除了马猴,还有,蜜蜂。一般来说,我们如果不去主动招惹蜜蜂,蜜蜂是不会蜇人。但是那年夏天,我就莫名其妙的被蜜蜂蜇了。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之所以说是风雨交加,因为如果那天晚上没风没雨的话,我是不会被蜜蜂蛰的。当时我在睡梦中,忽然感觉到胳膊火辣辣的疼。开始我还以为是被针扎了,因为白天的时候,我奶奶习惯坐在炕上,做针线活。而且他经常会把针掉在炕上。所以一开始,我就当是被针扎了,也没太当回事。可是睡着睡着,被扎的地方越来越疼。用手一摸,才发现,被扎的地方肿起来了。我就赶紧摇醒了睡在我旁边的爷爷。我爷爷开灯一看对我说:“你这是被蜂蜇了。”

    然后他就披着衣服下炕了,从厨房里拿来了切开的大蒜。用力擦在我被蜂蜇了的地方,他还告诉我,这样可以消毒。正当我们准备再次睡下的时候,我在炕上发现了其他的蜜蜂,而且还不止一只。我们只好揭开被子,把炕上重新扫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是外面刮大风,把一窝蜜蜂刮掉了,掉进了房子里来。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们果然发现窗子上的一窝蜜蜂不见了。

    比起这次和蜜蜂的短兵相接,另一次的狭路相逢,就不得不说。当时我奶奶正在摘花椒,结果发现花椒树下有一窝地包蜂。所谓地蜂包,顾名思义,就是将窝修建在地底下的蜜蜂。在花椒树下发现的一窝蜜蜂,如果不把它们解决掉,就会影响我奶奶摘花椒。爷爷制定的初步战略是晚上拿火烧。但是我可不愿意等到晚上。

    于是我悄悄的决定,白天就去和它们一决高下。然后我趁着没人注意,扛着我的木头尚方宝剑就出发了。等到了花椒树下,我意识到他们并不是什么善茬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我走进花椒树下的第一脚,就不偏不倚的踩在了他们的窝上。这样窝里的想出去,窝外的想进去,窝外的就趴在了我的脚上。面对这一状况,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我抬脚窝里的会冲出来。我不抬脚,窝外的就开始攻击我。这时候我也不能不出手啊,可惜,他们一点都不怕我的尚方宝剑。甚至有胆大的,都敢落在我的尚方宝剑上。我一时慌了阵脚,抱头逃窜,被蜜蜂追了几里地。打那之后,我对各种各样的蜜蜂,都敬而远之了。

    在蜜蜂身上吃亏的我,马上就将注意力注意到了泥鳅上。第一次去抓泥鳅时我虽然没有带任何工具,却歪打正着抓到了泥鳅。那是因为我使用了浑水摸鱼的战术。我先来到河流上游,将鞋子脱了跳进河里,使劲的踩踏河里的淤泥,原本清澈的河水会立马变的浑浊。然后我就快马加鞭赶到下游,随便捡个塑料袋或者什么的,扯几个小口子,从向下流的河水里网进去,果然抓到了泥鳅。反复多次之后,抓到了十多条泥鳅的我满载而归。

    其实原本我还想多抓几条的,但是有隔壁村子带了工具却一无所获的大孩子,想来抢我已经抓好的泥鳅,我就只好沿着山路跑回家了。回家后,我将捉来的泥鳅养在了一个瓷碗里。也没多想,将碗放在桌子上就出去玩了。等到晚上回家的时候才发现,泥鳅全部掉在地上摔死了。我这才意识到碗里的空间太小,而泥鳅又善于跳来跳去的。这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在那个夏天获得的生活经验吧。

    在那个夏天,我还第一次跟着大孩子去沟里捉蝎子。他们每个人都斜挎着一个玻璃罐头瓶子,手里拿着一根用筷子做的镊子。如果遇到蝎子,他们就会用镊子,夹起蝎子,装进罐头瓶子里。只可惜那一天,他们并未完成这一壮举。因为生活经验不是很丰富的他们,并不,并不了解蝎子的习性。蝎子是喜阴惧阳昼伏夜出的。等他们掌握这些习性,并能熟练运用的时候。果然就抓到了蝎子,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他们不仅抓到了蝎子,还靠卖蝎子,攒一笔钱。在我去找他们其中的一个人玩的时候。他向我展示了如何把蝎子,卖更多钱的方法。他先在一个碗里倒入食用盐,然后倒入凉开水将食用盐化成盐水。再找了一个医用注射器,将盐水注入到蝎子的肚子里。蝎子在短时间内并不会死亡,从而导致他们在卖蝎子的时候可以称出更重的重量。而且这个方法屡试不爽。除了这个,他还向我展示了徒手抓蝎子的“绝技”。这一“绝技”不仅使我目瞪口呆,而且让我对他敬而远之。因为他想将一只抓起来的蝎子放在我的胳膊上。我只好落荒而逃了。

    我逃回了家里,坐在院子里的杏子树下乘凉。熟透了的杏子时不时的掉在地上,有的甚至不偏不倚的砸在我的脑袋上。于是我干脆躺在杏子树下,用手拾起身体周围范围内的杏子。一边吃一边吐杏核。结果,吃的太快,有个杏核直接被我咽了下去。这可把我吓坏了,我生怕自己会像《吹牛大王历险记》那本书里说的一样,杏核会从我肚子里长出来,长成一棵树。这杏核个困扰了我两天。在这两天,我始终忧心忡忡的。别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第三天早上,我拉屎的时候将那个杏核拉了出来。我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年春天,我拉出杏核的地方,长出了一颗杏树。

    几年后的春天,我八岁那年前见过的那一个坐在墙头的会自己做青杏子罐头的亲戚,背着他的军绿色书包,来这个杏子树上摘杏子了。

    本文参加短篇小说活动,三月主题:儿童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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