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绿梨
图/尚博
01.“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没事儿，我属牛。”
我低下头，装作渴了，捧着杯子喝饮料。这是我第一次在荣子面前不好意思，而且还是脸红得像老干妈似的。
那一顿饭，我会永远留在记忆里。
荣子说出“做我女朋友”的瞬间，我先是瞪大了双眼，我以为他不会主动开口的;然后便是得意地偷笑，熬了这么久，互相折磨，最后还不是你撑不下去？
最后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欢喜了。荣子，我终于等来了你的这句话。
就这样，我和荣子在一起了，很老套的那种，好哥们儿发展变成恋人。
我们都是传说中悲催的医学生，我是被迫的，他是自愿的。他妈是妇科医生，他自小便立下了继承母业的理想。
踏入大学校门之前的暑假，我一直在好奇学医的男生都是什么样的，大概温文尔雅、一本正经，身穿魅力十足的白大褂，轻轻俯下身微笑着问你感觉怎么样吧。
抱着这样的幻想，我满怀憧憬地踏入医学院的大门。
谁知刚报到那天，我就在学校一棵大杨树下看到了穿着前卫的滑板青年，也就是荣子。
满满的震惊感催促我上前，我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并不为之所动，反倒认为他很缺乏成熟稳重的气息，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医生呢？
他很快注意到我，向我站的方向投来酷酷的眼神。
“会玩吗？我教你啊。”
“你这都是戏弄小姑娘的手段，都大学生了，别一副中学混混的模样。”我很不屑。
荣子的表情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又换上波澜不惊的僵尸脸。
“新学校新同学，交个朋友吧，我教你玩。”
想到这里确实是我孤身一人，人生地不熟的，看对象也不能太肤浅，我便迎上去和他互相认识。
于是，我在开学的第一天里，花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学习玩滑板。
“荣子，你呢？”
“啊？哦，我叫洋洋。”
“学什么的？”
“临床。”
“真巧，我也是，临床好啊，好好学。”
“额，嗯。”
由于动作不协调又怕高，我险些几次摔倒，幸亏荣子每次都能够及时扶到。嗯，看来不管兴趣爱好怎么样，医学院的男生果然是必须的暖男。
自那天的一面之缘分别后，我对荣子充满了好奇心，就经常拉着舍友小时去那棵大杨树附近晃悠，期盼能够再次遇到荣子。
小时是个内向而且很可爱的女孩子，短发，眼睛整天滴溜溜地转，像个精灵。
她不爱主动与人说话，闷在宿舍呆呆的，我就把她拉进了我的阵营。
可是转了几天连个影子都没看到，秋季的风倒是变得甚为凛冽，叶子悄悄脱绿变黄，英勇潇洒地在空中转几圈后，惬意归土。
再次遇到荣子已经是开学后的第三周，他背着滑板走在餐厅，戴了一顶印着字母的白帽子。
我赶忙追上去，假装也在找位置，并将盘子放在了他的对面。
荣子一抬头看到对面坐了人，毫无表情地盯着我，我不知索然，也回盯着他。
“噢！洋洋，对吧？这么巧啊！我是你的滑板师父啊！”
呵呵呵，原来是忘了我是谁。
“是啊好巧啊荣子，对，谢谢你上次带我，该叫一声师父的。”
“刚刚就觉得有人跟踪我，原来是你啊。”
“哈哈没有啦，师父真幽默！”
“洋洋，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咳咳……”
我为了缓解尴尬而塞的一嘴米饭全喷了出来，边咳嗽边抖衣服。我真的好想问“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原来除了所谓的理工男，医科男也都这么“直白”的吗？
最关键的是，我狼狈成这样，他竟然在继续吃饭，没有递纸巾也没有问候。
两面之缘，以我的仓皇而逃告终。
随着学期的深入，我们的课也越来越多，整天画人体图并且还亲手解剖了小动物。
荣子变成了背后的一个小疙瘩，既不服气又不敢轻举妄动，嗯，还是等等看，鬼知道他到底是哪样的人。
忙碌间冬天如约而至，那天晚上我背着包走在从自习室回宿舍的路上，风很小，但很凉。
我将身上的棉衣紧了紧，加快脚步，突然脸上有冰冰的东西落下，扬眼竟是下雪了。
只见多人沉迷雨丝之美，却少闻有人动容雪丝之韵，雪也是可以用丝来形容的。在昏黄的路灯映衬下，它潇洒地降落，张扬着属于它的生命感。
心情顿觉舒畅，疲惫减轻很多，我笑着踏在薄雪上。莫名想到荣子，这么冷的天，他不能玩滑板了吧，又无厘头地想到他高大的个子不小心滑倒在地上的情景，一个人捂着嘴哈哈个不停。
刚进宿舍门，小时就拽我出来，防贼似的向四方张望一番，看了没人才对我说:“你是不是跟荣子很熟？”
“还，还行吧，算认识。”
“你答应帮我件事。”
“妈呀，小时你不会……”
小时红了脸，瞪我一眼又扭捏地继续说:“我不和你抢，我，有别人。”
她已经快要把头埋到了脖子下方。
原来是她和荣子的兄弟王尽在一起了，在图书馆看书认识，聊了一个星期便速速结对。别看有些人平时不爱说话，行动起来真是吓死你我。
“我从来没有在一个同龄人面前说过那么多话。”
小时害羞地说着她的感受，陷入了甜蜜的爱情。至于为什么找我，只是和王尽决定保持低调，让我和荣子做掩护。
人最重要的是什么？自然是尊严，我可以在这么严重的间接伤害之后去做这种事吗？
当然可以，我腆着脸答应了，还要求王尽做我的内应。
“哈喽又是你啊洋洋，你好。”
“呵呵呵呵，你好啊荣子。”
“别说话了，我们快好好地替他们掩护吧，我支持他们的想法，这种事还是偷偷地进行，不要被发现了好。”
不知所然。
于是我们俩寸步不离地跟着小时和王尽，他们看书，我们看书，他们吃饭，我们吃饭。荣子还一句话也不说，一本正经啃医学材料，我的一天就在期待与无聊中度过。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在王尽的条约上签字。
“好看吗？你不觉得无聊吗？”
“不无聊啊，你把它当成爱好嘛。我誓要做一名优秀的医生的，所以我应该为之努力。”
“哦——”
“没事，你不用失望，我下次也给你带几本，我妈那里还有彩色的分析图呢。”
他下次果然带了，我满怀感激地盯着他，好想打人。
每次和他说话都要气死，我却总是沉迷于这种感受不能自拔，甚至认为他有点可爱。
混混沌沌、搞不清楚的对话渐渐成为了我们两个的日常，我也了解了荣子大部分的生活习惯和喜好，小时和王尽单独行动的日子里我们照样一起出门。
我不知道他对我有没有不一样的感觉，但我清晰地知道，我离不开他了。
小时蹦蹦跳跳跑过来，“洋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的好消息不一定是我的好消息，不过我乐意听，快说吧。”
“我和王尽要公开了，躲着没什么意思，我现在也不怕了，有王尽别人什么看法我都无所谓的。”
“好咯，恭喜你们。”
小时趴在我右肩膀上，挑动着眉头，“怎么？你和荣子不打算更进一步啊？”
“管好你自己吧。”我迅速逃离。
我也想更进一步，可荣子对感情好像依旧是傻傻呆呆的样子，一副大高个，不是玩滑板就是闷研究。他对这两个极端的解释是:“滑板怡情，研究怡心，一点都不矛盾。”
周末在我嚷嚷吃厌学校餐厅的狂轰滥炸之下，荣子带我出来吃饭，或者说我带着他，他带着钱，因为他真的不认路。
之后便有了开头的告白事件，我深藏在记忆里的宝贵财产。
接下来，我领略了一个标准医科男的无趣和怪癖。
“看电影？什么片子啊？看电影好无聊啊，还是这么晚的时间点，不如我在家，你找小时去吧。”
“把你的卡片收一下，我的实验工具已经没地方放了。”
“这家店特别好吃？没感觉和上次拐角处那家有什么不一样啊？嚼起来都硬硬的。”
……
他每领悟一个知识，都会笑，先提右嘴角，再提左嘴角，然后一起提高两边嘴角的高度，眯眼睛，点三下头。
当旁边有同学发现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时，我真想钻到桌子下面。无奈荣子说这是满足的表现，一直这样，改不了。
我的生日正值放年假之际，荣子离得远，早早订好了20号的票，我18号生日。
这天上午，我六点钟便起床选衣服、化妆，等着他叫我出门。结果我坐在宿舍守着手机等到了下午一点。
难道是我猜错了？他压根儿没打算给我庆祝生日？平时的气也就受了，这一刻我只差爆发。
电话响了。
“洋洋，对不起啊，我忘记定闹钟了，昨天晚上看书看得晚，就睡过了，你快下楼，我带你看电影。”
尽管气愤，看他这么诚恳又着急的样子，并且主动提议看电影，我立刻屁颠地下楼了。
没有爆米花，没有可乐，他全场轻轻握着我的手，当时我想一世就和他这么安稳便足够。
散场以后，荣子眨着眼问我:“饿吗？”
“你呢？”
“我不饿。”
“我也不饿，我们走走吧。”
我们挽着胳膊，在深冬的街上压马路，口里呼出的气若隐若现地飘到半空，然后消失。
到一家蛋糕店门口，他拉我进去，和店长打了招呼取了一个精美的盒子。原来他早已预订好为我订制的生日蛋糕，我的眼睛霎时间雾蒙蒙的。
我向上天感叹，荣子终于开窍了。
我们回到校园，闲逛。走到一个凉亭附近，突然瓢泼大雨，我们连忙躲到凉亭下，可惜它还漏雨。
荣子从包里掏出一把伞，得意地说:“我有先见之明的。”
他举着伞，我在凉亭的凳子上拆蛋糕，打开盖子，蛋糕的装饰歪了，我小心翼翼扶正。
接下来点蜡烛，没有打火机。作罢，我们替换着打伞，不容易地吃完了这盒生日蛋糕。
时间还早，我们不愿离开，继续坐着。
“闭眼。”
哇，生日礼物来了。我听话地闭上眼睛，荣子往我手掌里放了一个长盒子。
“好了，睁开吧。”
长条的盒子，外面打了蝴蝶结，很漂亮。
盒子侧部贴着价格标签，128元。傻子，标签都不知道撕的。
“打开看看。”
我把盖子拿开，一把木梳子静静躺在里面，梳子上同样系了蝴蝶结，梳柄刻了我的名字。
梳子很精巧，我忍不住拿起把玩。
“你上次不是说丢了吗？我给你买了把檀木的，对身体也好，可以按摩头皮。”
我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他憨憨笑着。
天微黑，荣子护送我到宿舍，在宿舍楼下抱了我，这么主动让我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心扑通扑通跳了好久，甜得似糖。
第二天早上他陪我吃了早饭，我告诉过他，生日习俗是早鸡蛋中面条，他都照着安排了。没有找到煮的鸡蛋，他买了茶叶蛋。
“快吃吧，补一下昨天的，生日快乐。”
我望着他瘦削的脸庞，心里一阵发酸，虽然这次生日充满了意外，但我还是被感动了，荣子永远是我最可爱的荣子。
这天老天给我们准备了一个艳阳天，阳光撒下来暖暖的，像儿时奶奶的花棉被，让人着实有安全感。
几个玩到大的“狐朋狗友”打电话通知晚上聚会，半年未见的我们在电话里互相大肆吐槽。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家去，荣子知道后似乎有点不开心，冷着脸。
半天加一个晚上的日子，一个人也挺难熬，我看他不乐意，就说:“那我不走了。”
他闷着脑袋不说话。
“我都说了不走了，别这样了好不好？”
“收拾东西去吧，我等会送你去车站。”
“不走了，明天走。”
“你不走我还得伺候你。”
哈哈哈哈？我装作生气跑上楼把行李取下来，他拖着长脸送我到车站。
“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这两天怪累的，我回去休息一下。”
“哦。”我扭头不理他。
春运期间，车站人头攒动，拥挤不堪，我买好票站在候车站，没有坐的位置，低头玩手机。
“喝水吧，来，坐我腿上。”
荣子拿着一瓶果汁递给我，我惊讶地接过，他铺了张报纸坐在地上，一把把我拉进怀里，我坐在他腿上。
“还要几个小时呢，不着急。”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不愿意进吗？”
“没看到你上车我怎么安心走？就会说风凉话！”
“略略略！”
我咬着嘴唇不停地偷笑。
荣子，算我没看错你。
“我昨天晚上找了几篇中老年保养身体的文章，总结了一下，你回去发给叔叔阿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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