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33）

黑鸟（32）

一滴冷汗从阿和的鬓角滑落，她不由自主地往小诺的身旁靠，似乎这样就能从他身上获得一些勇气。小光这时也已经走了过来，他小声地告诉江映画他们的发现，江映画听了他的讲述后，却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额头说：“哎呀，看我这记性！刚才只顾着赶路，竟然忘记告诉你们这座城市的轶事了！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早些告诉你们的话，你们就不会受到惊吓了！”

她说完，见三人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就把座椅往小诺和阿和那边拉，又示意小光也向他们靠过来。等小光也把凳子拉到她身边坐下后，她才压低声音说道：“我之前来过这里，这座城市的人都挺善良的，也没有什么特别怪异野蛮的习俗，唯一的一个特别之处就是特别爱美，可以说爱美爱到了偏执的地步。因此，这里的整容业特别发达，不管你是谁，只要你付了钱，整容医生就可以把你变成任何你想成为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这些人的脸都一模一样呢？”阿和还是有些不明白。

“对于他们来说，换一张脸，就像换一件衣服一样。在这里，有专门设计人脸的设计师，就像是别的地方有专门设计衣服款式的设计师一样。一张新的，好看的脸设计出来之后，就会受到大家的追捧，那些爱美的时尚达人就会争先恐后地去做一张最新潮最好看的脸，照着做的人多了，就会出现这种情况，这就跟我们走在街上有时会看到两个或是几个人穿同样的衣服撞衫一样。”

“那他们这样，不就是撞脸了？”小光笑着问。

江映画被他巧妙的比喻逗乐了，她抿着嘴笑着说：“嗯，也可以这样理解。”

“那他们都用同一张脸，就不害怕会被家人认错吗？而且，衣服会不断有新款式出来，设计脸的设计师们应该也会不间断地有新作品出来，等到又有好看的脸被设计出来之后，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脸可以换，可是眼睛失不可以换的啊！在每天回家，或者是到公司上班的时候，他们都需要进行虹膜识别，确认是本人之后才可以进入。而且他们自己的家人用的什么样的脸，他们也会知道的，就像你早上出门的时候你阿妈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你会知道一样。如果他们换脸了，也会在换脸之后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的家人的。他们换一张新脸啊，也方便的很，很快就会换好了。”

小光环顾了餐馆里的人群，抚额感叹道：“天呐，他们这可真的是宁愿美的千篇一律，也不愿意丑的独具一格了。”

“如果哪一天，我在街上看到一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我一定会被吓的魂飞魄散吧！”小诺缩了缩脖子说道，满脸的不敢苟同。

“每一个孩子的长相都遗传自父母，不管是长的好看的，还是不好看的五官，都是生命传承，也是爱的延续。长的好不好看又有什么关系呢？这里的人，大概都已经忘记自己原来的样子了吧！”阿和看着红裙女子小声说道，她觉得自己虽然小，也是懂得这些道理的，可是为什么这里的人们都这样迷恋于外在的美貌而不注重内在的品质呢？这个城市的人倒是不会伤害别人，对外来人也很友善，可是他们却在谋杀着自己。

吃过晚饭，原本打算逛街的四人默契地回到了旅馆，尽管江映画已经向他们保证这里很安全，不会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他们也不想在街上逛，因为他们都觉得在街上不时地看到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实在是一件很诡异很恐怖的事情。

刚进旅馆的大门，见到旅馆的老板坐在柜台后面看电视，阿和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为什么感觉餐馆的那个服务员面熟了，因为旅馆老板和他的脸一模一样。一样浓密如剑的眉毛，宽而长的双眼皮，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巴，唇红齿白，分明是极好看的容颜，却令人感觉怪异悚然。

他们快步回到房间，早早地睡下，第二天天一亮就匆匆离开了。

自此就再没有去过任何一个城市逗留，随着江映画走最近的小路，遇上翻山，遇水涉水，一路往那黑暗之城奔去。出来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阿和的心里越来越着急，她想念阿妈，也很担心阿妈。阿妈的身体她是知道的，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了，她需要加快速度，走的快一点，再快一点。她想早一点赶到黑暗之城，可是她并没有说出来，也很并没有把焦急和担忧写在脸上，而是悄悄藏在心里。

她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不想因为将自己的焦急告诉自己的小伙伴，可是虽然她什么也没有说，小光和小诺也知道她的心事。他们默契地加快脚步赶路，每天很早就醒来收拾东西，在阿和和江映画做早餐的时候收拾好帐篷，牵马去喝水，吃草。每天傍晚也总是要坚持赶路到暮色四合才愿意停下脚步休息，在休息之前，阿和已经提出找地方休息多次了。就这样，他们终于在桃红柳绿的春天赶到了黑暗之城对面的码头。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连接到天际的碧海涛涛，此时正值正午，碧海蓝天下一群海鸥在悠闲地飞翔。它们一会儿潇洒而优美地展翅，滑翔，一会儿俯冲，拔高，相互穿梭，一较高下。间或有一两只迅速地俯冲至海面，伸出尖长的橼从海水里啄起一只海鱼。鱼儿挣扎着，在阳光下反射出白色的光芒，海鸥伸了伸脖子，就将它吞了下去。海滩上有几个男孩子在游泳，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光着脚丫在沙滩上捡贝壳，阳光在她身上笼罩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江映画来到码头边的石阶上坐下，有几条渔船停在那里，一阵风吹来，吹起一阵涟漪，水波荡漾，渔船就随着水波起伏波动着。江映画抬起手腕上的手表看了看，说：“今天太晚了，船已经走了，我们只有等明天，或者是后天了。”

“还要再等一天吗？”阿和有些失望。

“到黑暗之城的船就只有一条，都是从黑暗之城出发，送人到彼岸来，然后再从这里回去。过来要花一天的时间，回去也要花一天的时间。”江映画解释道。

“彼岸，你是说这里吗？”小光好奇地问。

“嗯，他们称这里为彼岸。”江映画说着用手指了指码头边缘的一个石头。
阿和走过去，果然看到那个石头上用苍劲的字体写着“彼岸”两个字。“原来这里就是阿妈对我说过的彼岸，她说彼岸既是脱离尘世烦恼，取得正果之处。”阿和说完，转过身去看了看沐浴在阳光下的城市，林立的高楼下是车水马龙的街道，街道上的人们或行色匆匆，或悠闲散漫地行走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吃力地蹬着一辆拉着货物的三轮车，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衣着时尚的女郎失魂落魄地走在林荫道上。阿和感到很失望，她觉得江映画一定是弄错了，这里怎么会是彼岸呢？

“这里怎么会是彼岸呢？这里也充满了烦恼和苦难，根本就不是阿妈讲的充满了祥和美好的世界。”阿和摇着头说。她以为江映画会否定她的说法，并且向她提供这里就是彼岸的铁证。没想到她只是淡然地笑了笑，并且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看着她。那模样就像是她每次和小光猜谜语的时候，她久久猜不出小光出的谜题，在一旁急的抓耳饶腮，他却双手抱胸慢悠悠地对她说：“不要着急，慢慢猜。”，耐心地等她猜出答案的情形。

阿和不喜欢这种感觉，每次这个时候她都会耍赖说：“我猜不到，不猜了，你告诉我答案吧！”如果小光不为所动，她就威胁道“我猜的头疼，今天没有力气去捕兔子抓鱼了。”这个时候，小光就会迫于威胁，心不甘情不愿地对她揭晓谜底。可是现在她却不能对江映画使出相同的伎俩，她不好意思。

可是她又太想知道了，一直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个问题，为什么这里会被叫做彼岸呢？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她心里，以至于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转换着姿势却迟迟未能入睡。江映画听到她一直在床上翻身，就问：“阿和，你睡不着吗？”

这一问，正巧问中了阿和的心事。她马上从床上坐起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半点月光和路灯的灯光看着江映画朦胧的身影问：“江姐姐，这里真的是彼岸吗？”

“对啊，你今天下午不是见到了吗？不止码头边的那块石头上写着彼岸这两个字，下午我们路过城市中央的广场时，那里的雕塑上也写着彼岸这两个字。彼岸，就是这座城市的名字。”

“可是，江姐姐，这里和我想象中的样子不一样，和阿妈讲的也不一样。”阿和有些失落，又有些伤心。她在想，如果阿妈知道了彼岸竟然是这个样子，该会有多失望啊！

“阿和，到了明天你就会明白，彼岸从来都不是在某个地方，而是在每个人的心里。”江映画说了这句对于阿和来说很是深奥的话之后，就敌不住沉沉困意，闭上眼睛睡着了。

阿和反复地想着这句话，越想就越糊涂，脑袋想的昏昏的，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