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对家暴说“不”
01
“你那个爹啊，就只顾自己，天天喝点酒吃点烟就行了，啥都不管。我怀孕的时候他不在家，做月子是我一个人，你那个奶奶更是一点也不帮我。我怀孕的时候你那爹还打我，操起一根木头就向我砸来......"妈妈边吃饭边又开始向我诉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
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只顾着低头吃饭并不想应答。
“越在人多的时候，越要显示他的威严，就骂我。你爸就是学你爷爷啊，脾气上来了随手操起个东西就打我啊，特别是喝醉酒了的时候，完全就跟个疯子一样的，我真的是怕哪天被他杀了都很有可能......”
“差不多就行了，妈！你这天天祥林嫂似的有完没完了。我还是那句话，过得下去过，过不下去就离，早劝你离婚了。你啥时候听过啊，你现在又跟我一遍又一遍的说这些管啥用啊，拜托，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我烦躁的打断她。
妈妈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吃饭，不说话了。
“以前你还可以说不离婚是为了我和我弟弟，现在好了吧，我们都长大了，能自立了，你就不要拿我们当挡箭牌了。放心的离婚吧，你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我是100个赞成的。”我接着说道。
“都这个年纪了还离什么婚啊，离婚了你爸爸一个人也很可怜的，现在都没有人愿意搭理他。”妈妈半天嗫嚅的答道。
我听了恨铁不成钢般的叹了口气，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了。
这就是我现在和我妈妈大体的日常交流内容了。
如果说她的苦是我父亲的无知、残暴、冷酷、愚昧、不负责任造成的。
那我呢？又做错了什么。
02
人性里从来不会只有恶或善，但是恶得不到抑制，就会吞吃别人的恐惧长大，尖牙啃咬着他们身体里的善，和着一口一口的酒咽下去。
1989年我出生在了衡阳，可是这个世界并不欢迎我。我奶奶爷爷就住在我家隔壁不远，但是也懒得抬脚来看看我，更别说来抱抱我了。
生活的艰辛让大家都麻木不仁，生存都困难，哪能滋生那么多凭空的爱，即便亲人亦是如此。
再加上我是个女娃，在那样的环境里，那就更不该有什么奢求了。
我爸爸宋大明在株洲工厂里上班。他拿着微薄的工资下班后喝喝酒抽抽烟，远离家庭琐事倒也算是过得轻松自在。
而我那个可怜的妈妈张晓雪除了要奶孩子，还需要干大量的家务和杂活，很多时候她就直接把我包得跟个粽子一样的放在床上躺着，哭哭闹闹就是一天。
在有记忆开始，他们打架的身影就或模糊或清楚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了。
理由千奇百怪的，有时候就因为一句话，有时候是为了一件小事情，更多的时候是因为我爸爸喝醉酒了开始发酒疯。这个时候的他，六亲不认，凶残恶劣，甚至会拿刀子追着人砍。
我小时候一直想不清楚，为什么我们都过的这么艰难了，连肉都吃不起，却每天还要打打杀杀的？好好过日子真的就这么难吗？为什么别人家就能够那么祥和温馨？为什么别人家的爸爸妈妈就那么恩爱和幸福？为什么别人家的爸爸妈妈就能够那么的疼爱着他们的孩子？
那时候的我太小，有太多我所不能理解的东西。
还记得12岁那年的某一天，我问张晓雪要学费，刚好赶上宋大明也在家里，张晓雪就跟宋大明抱怨没钱了，并责问他把工资都花哪儿去了，也不多拿些出来补贴家用，两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突然，宋大明走过来一把拽住了张晓雪的头发狠狠一拉，把她摔倒在地上，接着马上一脚就踢过来，第一脚踢在了脑袋上，然后就是肚子上，接着又是脑袋上。
我惊叫，想过去阻止，却被宋大明一把扔到墙角。撞得我头部一阵钝痛，可是我已经顾不上我的痛了，因为我马上看到了张晓雪的头部鲜血直流。
我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如果说以前暴力的记忆是模糊的，以前的我是不懂事的。那这次对我的打击却是巨大的，它第一次把极为凶残和血腥的场面赤裸裸的呈现在我的眼前，而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开始懂事了，并初步有了自己的判断和认知能力了。
我知道这是极为变态、不正常的行为，可是那时候的我还是对此无能无力。
“妈妈，你离婚吧。我会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的。”我哭着对躺在病床上的张晓雪说。
“没事，不能离婚。你和你弟弟还那么小，离婚了，你们俩怎么办。”妈妈虚弱的说。
那个时候的张晓雪还年轻，在她的世界里或许还没有存在过“离婚”这两个字。一个没有自己收入，没有见识的妇人是多么的害怕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法生存，更怕背着“离婚妇女”这个头衔让自己难以抬头。
再加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封建观念，和那辈女人以男人、男人家族与孩子为中心的宿命感让她始终没有勇气离开那个家。
这样一拖并是30年。
03
我已经很久不跟宋大明联系了。
两年前我和我老公王峻回家过中秋，还带着我的孩子甜甜。那时候的我对他还有一丝怜悯，觉得宋大明一个人在家里也怪可怜的。
可是，那天的情况变得异常的失控。
原因是老头又耍酒疯了。他最后竟然拿起刀子疯子一样的追着我跑说要杀了甜甜，吓得我、我妈和王峻抱着甜甜匆匆忙忙的开着车就往长沙赶，惊魂未定。
6岁的甜甜又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没有姥爷的疼爱也就算了，还要见识他非常人一般的疯狂举动。
那以后，甜甜提到宋大明都不忘了补充一句：“坏姥爷。”
我也终于决定了，能不接触那个老头我就不要接触他了，从来我都不曾亏欠他的。他对我更是没有什么恩情可言。
我14岁开始辍学，辗转于各大工厂和门店，做厂妹，做店员，什么苦没吃过？却一直都抵不过家庭所带给我的伤痛。
王峻的出现给予了我温暖，而他的成熟和年纪又让我感受到了缺失已久的父爱，所以很快的我就跟他结婚生子了，在我20岁的那一年。
但是，这些事情我都没有跟宋大明说过，我怕他阻止。这也是他一直介意王峻和甜甜存在的原因。
现在的我想到他的时候，有时候还是会全身颤抖。
19岁的我把我妈妈拽出门，告诉她：“快跑，不然他会打死你的。”并把门紧紧的锁死，任宋大明在里面大声咆哮。
9岁的我听着父母在客厅里面打架的声音，躲在被子里面大气都不敢出，充满了恐惧，偷偷的流泪。
14岁的我要一遍一遍的忍受着张晓雪对着我诉说宋大明是如何的不负责任，如何的残暴，如何的耍酒疯。
小小的我要承受着一切一切本不该属于我的罪过。
而现在的我还是没能摆脱这一切，只是我已经开始学着让自己慢慢的去放下。
刚开始我是同情我母亲的，慢慢的我开始变的有点麻木。如果说父母和出身是我不可以选择的，那张晓雪，老公你总有得选，你为什么不能早点果断离开他呢？
在你生我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在你怀孕他还打你的时候，在你坐月子没人照看你的时候，在他一次次发酒疯的时候......所有的这些可能，为什么你却一定要选择一边抱怨一边忍受着这一切的痛苦呢？这样对我和我弟弟又何其公平？
我不明白，我不理解，可能我这一辈子都没法理解，也没法原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有时候我真的恨透了张晓雪的无知、懦弱和愚昧。
04
幸运的是，弟弟宋启智好很多，在我和妈妈的保护下，启智成长得很健康，也很乐观。
再说启智毕竟是宋大明唯一的儿子，是他家的香火，再怎么样宋大明也不会去伤害他的。
而我呢？敏感、多疑、缺爱、没有安全感。常常会对这个世界产生莫名其妙的恨意。
有时候不经意中我对甜甜的暴躁举动也会让自己觉得很后怕，是不是我也要变得跟宋大明一样的残暴和疯狂了？我终究是他的女儿？
而张晓雪却还是在这30多年的残破婚姻中挣扎不休，乐此不疲，在被虐和自虐中狂欢、悲痛、哭泣，两个人互相折磨、怨怼从而证明自己的存在，两个人互相纠缠不休从而表明双方还在相爱和互相记挂，这是一种多么变态的感情。
吵架、打架、抱怨、冷战、求和、和好、吵架......
谁说人年纪越大就越成熟？谁说老人是睿智的？谁说爸妈都是伟大的？谁说家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
都是骗人的。
我爸我妈活了50多年了，却一直像两个巨婴一样的索取、任性、作来作去。每一次的吵架都比上一次升级，要闹得整个家庭人仰马翻的才善罢甘休。
要作到子女亲人都来嘘寒问暖才觉得自己受到了关注和尊重。都已经成为老年人了却还是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
他们永远都不知道所有的这些带给子女的伤害会有多深，他们也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15年，张晓雪和宋大明打架，张晓雪为了躲避他跑到了新疆，说要去摘葡萄，结果呆了1个月就跑了回来。全程是我在订车票、嘘寒问暖。
16年，张晓雪在长沙和我呆了3个月，无论宋大明怎么打电话，怎么求饶就是不理人。
宋大明就一遍一遍的打，张晓雪不接，他就打给我。
有时候凌晨1点了，宋大明还在契而不舍的给我的手机打电话，我也懒得接，于是手机上一下子就会多出100多个未接来电。
这次我还以为他们真的就要这么离了，结果，四个月过后，他们又和好了。
“他跟我保证再也不喝酒了，他会改的。”妈妈嘟嚷着说。
“都一起生活了30年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要改早就改了。”我无奈。
“我头痛。”
“我腰痛。”
“我失眠。”
“我胃痛。”
“你爸这个二百五......”
张晓雪又开始了她的祥林嫂唠叨模式，这个女人确实吃了不少苦，没有享受过什么福，也没有见识过什么世面，没有文化，没有被爱过，所以她不断的索取，希望得到爱和重视。
她是美丽的，到现在50多岁了还是特别爱打扮，爱唱爱跳。
她只知道自己的老公是她一生悲剧的根源之一，可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或许这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了。
她就是这么的可悲。
......
罢了吧，他们要怎么折腾就去折腾吧，我也懒得管了，再也不是那个他们一吵架我就觉得天要塌了的那个傻姑娘了。
只是家庭本来是人类最亲密的组成部分，为什么就变成了罪恶的场所？人和人对幸福的乞求都是相同的，对人的生命的完整度要求也是一样的，可是最终却活成了不一样的模样。
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最亲的人为何还要互相伤害。愿大家在组成家庭和生育孩子的时候都确认自己已经是一个人格健全、不够偏执的人；愿大家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即便那个人是你的老公；愿大家都有同理心，己所不欲勿施他人；愿男人和女人都能够独立、和平共处，坚决对暴力说“不”。
这样像我这样的悲剧也能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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