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决定，别问值不值得

沈栀暖/文

前几天在知乎上看到一个问题：一个刚出生就被医院判死刑的婴儿值不值得倾家荡产去救？

关于值不值得这个话题就收藏了下来。

我大学一位学妹，来自很偏远的山区。她曾经说，在她们那个村里，老一辈人的价值观，都是女孩子不需要读那么多书。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花那钱干什么呢，就算是读到了博士,最后也是别人家的。辛苦二十多年，花那么多学费，给别人培养一个媳妇？这不值得。

她说，在她的村里，女孩子都很少有机会出来大城市。她们到了年纪，就被家人安排结婚——生孩子——养孩子——再帮孩子养孩子，如此就过完了一生。

我一直记得，有一次我们所有人在一个炎热的中午，一起相约去一家甜品店，她拒绝后匆忙逃开时那窘迫的样子。

一份甜品，在我们都习惯性拿着父母的钱，大手大脚没有后顾之忧花费的时候。她却需要几个小时的兼职，甚至是刷几个小时的盘子。

她整个大学都是助学贷款读书，生活费是靠自己赚取，到如今才还完了贷款。

回家后，我把这件事告诉我爸妈，我问他们，你们就没有想过送我读大学，给我无数的零花钱，这件事值不值得。我记得那一晚我们一家在客厅，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讨论这个话题。我爸妈说，我们家女儿儿子都一样，也从来没有想过值不值得这个问题，甚至是，这个根本也不能称之为问题。

后来的每一次，我只要看到那个学妹，就会想到我爸妈说过的话。

在一个午夜看电影《拯救大兵瑞恩》，里面也有提要一个值不值得的话题，瑞恩被困在敌人后方的同时，他的几个兄弟全部在战争中死亡，出于对于家中老母亲的考虑，美国作战指挥组织了小分队去营救，让八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搭救他，后来损失惨重。

看完电影那一晚，我当时毫无疑问的就给出了一个回答，是不值得。我当然只是出于小家的考虑，冒着生命危险的八个人，中间遇害的那几个人，同样也有老母亲，一个家庭的悲剧，造就了几个家庭的悲剧，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但在那一晚，另一半很耐心的给我分析，说是在决定营救之初，其实并不知道，营救任务会遇到那么多的困难；后来在知道有诸多困难之后，依然决定去救，这已经与生命的价值无关，而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信念。

其实，在找到瑞恩的那一刻，他们完全可以安全撤退，但是还是留了下来阻击敌人。由拯救一个人变成了拯救一个军队后方，才避免了伤亡更加惨重的悲剧。这一群人，一起完成了一件，对自己，对他人的生命都有意义的事情。

另一半说，他觉得，这是值得的。

我们沉思了很久。

他又接着说，可能很多事情，不能用值不值得来衡量，毕竟不管是哪一种决定，都有可能伤害到人，只是大小的程度不一，愈合的时间不一。

回到关于知乎的那个话题。

不救孩子，家长势必会良心不安；救了孩子，那个家庭势必也会陷入长久的困苦中。甚至是，这个孩子的一切都不可预见，他可能因为治疗承受更大的伤害。

总之，没有人可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不管是回复值得还是不值得，基本上都带有个人的主观原因。

我比较认同，知乎上紫霞仙子的回复，里面提到的选择权这三个字。

这件事自始至终的选择权都在这个孩子的父母那里。

我记得我在医院实习的那段时间，同样的一个新生的婴儿，生下来就被判了死刑。但是在那一天，医生还在思考着要如何把这个噩耗告诉那一家人，这家人就丢弃孩子抢先离开了。

也有另一个家庭，母亲因为不注意喂养的方式，让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窒息而死。那一刻，这位母亲就开始恍恍惚惚，一直都很自责自己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几近疯狂。

后来丈夫想了很多种办法，告诉妻子，医生已经说过这个孩子本来就患有严重的疾病，生命也不可能有多长，这其实是一个谎言，但是这的确就把伤害程度降到了最低。

没有人问这个丈夫，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还要说谎安慰妻子这个决定值不值得。他清楚的知道，在决定把妻子从恍惚疯狂中救出来，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不需要去考虑值不值得。

很多时候，我们都在纠结这个值不值得的话题。甚至是爱一个人，都会时常想，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去爱；为一份工作付出了一切，得来的也不是自己所期待的样子，也会陷入深深的迷茫中。

我们都习惯了为值得付出的人和事前行，也习惯了为不值得的人和事望而止步。

人啊，总是自以为把自己的聪明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是值得不值得，对应的并不是好与不好。甚至是悲观一点，无论如何选择，总归是不好的结果。这个时候，你是不是需要去选择一个伤害程度相对较低的方式呢。

很喜欢《亲爱的安德烈》一书本的几句话，你将来会碰到很多你不欣赏、不赞成的人，而且必须与他们共事。这人可能是你的上司、同事，或部署，这人可能是你的市长或国家领导。

你必须每一次都作出决定：是与他决裂、抗争，还是妥协、接受。抗争，值不值得？妥协，安不安心？在信仰和现实之间，很艰难的找出一条路来。你要自己找出来。

这个选择权，其实永远都只在你。

生命最美妙的事情，就在于没有十全十美，你永远要做出艰难的选择，然后带着你的歉意，顽强又懦弱的继续活下去。最后在这种卑微又谦逊的生活里，在某个煮汤的晚上，你看着锅里飘着的蛋花，竟然发现自己找到了平淡的幸福。

其实，人这一生啊，实在不必太过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