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曾是仙人掌

作者: 沈栀暖 | 来源:发表于2017-03-18 08:08 被阅读1393次

沈栀暖/文

大学毕业那年,我为自己安排了一场旅行,独自一人去了西藏。刚毕业的我,没有多少存款,只能选择穷游。我还没有奢侈到一个人包一辆车,在拼车途中认识了狮子。

我们在目的地一起吃饭,我不幸丢失了自己的钱包。我当时很着急,狮子打趣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里面有多少现金呢。我说,其他都可以丢,但那里面有我们小时候一家人的全家福。我接着说,二十多年前,手机还没有这么普遍,拍的照片也大多黑白。那张照片对我来说,很是珍贵。

我无心吃饭,狮子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问了拼车的司机,那边也没有。我说想再去找找看。

狮子说,你们一家人真好。

他叫了啤酒,劝我多喝几杯,跟我说,没事的,事情会好起来的。

几杯下肚,他的话多了起来。我得知,他是家里的独生子,父亲对他要求严格,母亲对他抱有厚望。

小时候,他就不喜欢读书,上幼儿园时,教他的是一位特别有趣的老师,,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经常发呆,从不去和人交流。他小时候看《倚天屠龙记》,很羡慕威严的金毛狮王谢逊,让人觉得生人勿近,自然也不会上前来打扰。就因为这样,他把自己的头发剪成了狮子头。

等到了小学,他和一位女生一起竞选班长,他的票高于女生。女生的哥哥比他们高一级,经常在他放学的路上,堵截他警告几句,没多久,他就放弃班长的职位,女生顺利上位。他那时候做梦都想,女生的哥哥快点毕业,他就不用一直活在惊恐中。

高中时,他学会了抽烟喝酒,每天流连在网吧酒吧茶馆里。他的父母在离他很远的一个城市工作,管不了他。唯一的关心,也只是打钱,从来不问他需要什么,甚至过年,都是他一个人。

快要高考时,母亲回到了家乡,在他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屋子,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第一次和母亲发生争执是一个深夜两点。他刚好从网吧出来,看到了在外等候的母亲。那天下着大雨,他没有解释,回到家倒头就睡,母亲没有说什么。没有多久,父亲也跟着回来了,每天就睡在他的对面,监督他,不让他再踏入网吧。每天守在学校的校门口,只要一下课,就强制带他回家。

高三的学业很重,午休都是在教室趴那么小会儿,每个月都在考试,每次考试后,都会全校排名。狮子不关心,因为他永远在末尾,这对他没有任何作用。

但这一切,他的父母不知道。

高考成绩出来,名落孙山。父母安排他去了一所技校,混了三年出来,没有拿到大学文凭。毕业后他自己想去各个城市转一转,江西、北京、广州他都待过,但都好景不长。自己不能养活自己,问父亲要生活费难为情,就只能问母亲。然而母亲和父亲一起工作,工资卡都在父亲身上,母亲就从父亲每个月给的生活费中一点一点节约出来,打给在远地的他。

如今五年已经过去了,他这些年和家人的关系越来越差,父亲到处给别人说,自己送孩子上大学,白白浪费了钱。母亲一次次苦口婆心的劝过,你该懂事了,但都于事无补。解救他的,永远只有游戏和酒精。

父亲终于在一个夜晚爆发,说了很难听的话,觉得他浪费了25年的人生,还不如不要来人世一遭。然后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把他的罪行一一细数一番。

毕业几年都没有为家里赚一分钱,还要家里一直支援你。

高中不努力学习,考试一团糟。

只知道打游戏喝酒,活该没有女朋友。

……

自己的母亲在一旁一言不发,其他的亲戚也只是在看热闹。父亲说得愤怒,狮子也更加的愤怒,听到亲戚都在摇头,交头接耳叹气,他愈加觉得气愤,但是又没有任何的话语可以加以反驳。

他终于一气之下,夺门而出。

说完,狮子又是一瓶酒下肚。

我说,你看起来不像是你说的那种人,性格看起来也很好。他说,这三年我在工作上才处处碰壁,才渐渐懂得了一些父母当年的不容易。身上原有的棱角也慢慢开始磨平,终于才平和了下俩。

我想起了自己曾在微博上,转载的一幅漫画。一个人紧紧拥抱了仙人掌,离开时带走了仙人掌满身的刺;第二个前来的人,惊喜地抱走了没有刺的仙人掌。从此圆满结局。

狮子在前面的二十多年,一直被父母爱着,他有恃无恐,更加肆无忌惮。他觉得父母对他好,一切都理所当然,所以从来都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从来不掩饰自己伤害他人的锋芒,觉得不管自己如何伤害家人的心,那个拥抱你的家人,都不会离开。

以前看《守护丽人》,不明白林父为什么要在有了新的妻子后,赶走自己一直视若珍宝的女儿,女儿林佳一固然格外任性、不计后果,但是赶走她也的确残忍,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要怎么去从基层职工做起,接受社会的锻炼的改造呢?

可是没想到,林父的这一举动,重新塑造了一个更加美好的林佳一。

林父下定决心赶走自己女儿的举动,何尝不是一种彼此的挣开。

看《爱,来得刚好》,出生于一般家庭的丁海,一心想要混入更加体面的圈子。为进入商学院,和初恋快速登记结婚,骗取20万嫁妆,交了学费后,又和初恋离婚。为了走捷径,他重新迎娶富家女;为了隐瞒自己的婚姻和孩子,他不惜对母亲视而不见,形同路人。他一步步经营,最后爱情离开了他;远在乡下的母亲,也重病离世,直到最后一刻,他才懂得,自己曾经是多么的愚蠢。

当我们决定抽身离开的时候,对于那些爱我们的人,一定也是连皮带肉的般疼痛,想必也是血淋淋的,痛得全身喘不过气,然后两败俱伤。不管是不理解家人苦心的狮子、想要重塑女儿的林父、还是为了不成为儿子绊脚石默默离开的丁母。

他们都接受了所爱之人是仙人掌的事实,也一直愿意做那个拔走刺的家人。无论你处于何种境地,他们会愿意:紧紧拥抱了你这片仙人掌,离开时带走你满身的刺。

狮子、林佳一、丁海三人最后的平和,发生的重大转变,都得益于自己的家人。转变让他们在未来的生活中,走得更远。曾经的仙人掌全身已经没了刺,我想这就是李安所说的,如果我们在人生中体验的每一次转变,都让我们在生活中走得更远,那么,我们就真正的体验到了生活想让我们体验的东西。


#Day12#  坚持日更,2017每天早上9点前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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