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那些规矩就是笼子,就是手铐和脚镣,要去那里生活一辈子,还不如从归峰顶上跳下去来得痛快。”
——司马怀玦
文/怀山若水
1
危岩城对于司马怀玦来说,始终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这座位于王朝西部的名城,就坐落在利刃峡谷西端的高丘上,它的悠久历史可以上溯到三千多年前纳澜人引以为傲的“拓疆时代”。他们在这里建起第一座石堡,并把它当作征服中陆腹地的前哨。
后来历经千年,这座石堡凭借其险峻的地势和重要的地理位置,渐渐成为众多纳澜城邦中声名显赫的“不落要塞”,直到烈王轩辕振煌的貔貅——“焚焰”把它的青铜城门化为一滩铜汁。
如今站在由百旗人兴建的“捍天巨塔”上俯视全城,当年的古堡要塞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占据了整座高丘的巍巍大城。百旗人把这里称为“辉煌丘上的危岩城”。
从高丘上望出去,一条狭长山谷从脚下向东延伸,如利刀之刃,将南北绵延数千里的山脉拦腰切成两段。
据说在很久以前,利刃峡谷并不存在,中陆的东西交通也因为这里的连绵山势而被阻断。后来,是岩间人的伟大先祖哈姆德·鬼斧带领了他的族人,用注魄炉中的熔晶之焰融化了九座挡路的大山,生生开辟出一条通道,这才有了如今的东西通途——利刃峡谷。
现在,峡谷北方是素有“中陆屋脊”之称的指天山脉,它的最高峰——天选顶,如擎天巨人般耸峙在天地之间。那是中陆最高的地方,也是天佑人奉为“天阶”的神圣之所。
峡谷的南方则是断金山脉,居住着世代繁衍于此的岩间人。他们古老而又神秘,石工锻铸之术更是冠绝天下。
2
“诶……”司马怀玦轻轻合上书本,在床上懒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又是一整晚没睡。
这次来到危岩城,她觉得自己就跟着了魔似的,白天疯玩不止,晚上整宿不睡。她跑去西边的苦岩荒原纵马飞奔,又爬上北边的积石峰独坐发呆,还钻进无底矿洞寻找遗迹,甚至躺在捍天巨塔的钟楼里细数满天繁星。
来此大半个月,也就是刚刚,玩累了的她才回到住处。本想躲进二姨妈萧荟给她准备的御水别苑,好好休憩几天,谁知无意间翻到了《大陆小趣》这本杂书,忽然又对历史传闻感起了兴趣。
于是,怀玦吵着小表妹岳宠带她翻遍了城里学宫的每座隐楼,硬是搬了上百本传书、杂记回来,甚至连求真门用于研究上古遗迹的《说古》都给扛了回来。小表妹笑她像个疯子,她却乐此不彼。
司马怀玦用手摩挲着黄褐色的书皮,感受着羊皮封面细腻的质感。她有些依依不舍,似乎通宵的阅读意犹未尽。古摩天人的上古传奇令她心驰神往,雪语高原的夜妖传说则让她惊悚难眠。她钦佩纳澜人不辞艰险征服大海的勇气,也期望能目睹流沙人聚沙成塔的诡谲技艺。
怀玦忽然发现,书能给她带来的东西,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醉心于墨香之中。难怪以前父亲老是逼着我和怀琥弟弟读书呢,真没想到读书竟是这般的好!怀玦近乎痴迷地想着。
她小心翼翼地把厚厚一本《大真通典》放到床头柜上,一个挺身,从香檀木的大床上跃下来。点了一宿的香薰烛正巧燃尽,残败的烛芯上飘散起几缕轻烟。怀玦嗅着淡雅的香气,绕开摊得满地都是的书籍,信步来到窗前。
她缓缓掀开浅紫色窗帘的一角,几缕晨光立刻照射进来。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待自己的眼睛完全适应后,才猛地一把拉开全部窗帘。
顿时,利刃峡谷的壮美景象一览无余。
浅蓝色的天际与浮动的云絮,仿佛海上行舟,千帆竞影。两边青褐色的群山绵延起伏,一如战场上对阵的千军万马,蓄势待发。中间的峡谷仿佛就是分割两军的战场中线,不过怀玦宁可把它当成是一条凝固了的大河。
难道不是吗?高耸的山脊就是它的堤岸,凹陷的峡谷就是河床,其上遍布的树丛、草甸乃至梯田,汇聚到一起,就是满满的深浅不一的青青河水。还有那时不时冒出来的瞭望塔尖和农舍屋顶,那就是收了帆的桅杆和泊船呀!
司马怀玦欣喜于眼前的景象,兴奋地一把推开隔窗。穿越了峡谷的晨风并不轻柔,但这正合她的心意。她近乎陶醉地呼吸着清冽的空气,脸上带起灿烂的笑。她轻舒双臂,听任山风吹起薄如蝉翼的丝绸睡衣。衣袂飘飘之间,她恍惚觉得自己成了一只浴火重生的玄鸟,骄傲地翱翔在天上人间。
3
“怀玦姐姐,”一把稚嫩的女声从卧房门口传来。
“宠儿,这么早?”怀玦转身,望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倚门而立。她一袭粉色的丝绸睡衣长可拖地,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肩后。脸上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灵气。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着,在长而曲的睫毛映衬下,灵光隐现。
“我就知道你醒着,铃铛说你房间的灯又亮了一个晚上,是不是又整宿没睡啊?”岳宠快步奔向怀玦,却差点被地上的书本绊倒。即使如此,她嘴上还不忘学着大人的口气责备,“你看看你,这成何体统!”
“哟,小鬼灵精管起表姐来了啊?”怀玦一把牵住小丫头肉肉的手,还在她的粉脸上捏了一把,“快来,看这里的景色多美啊!”
“嗯!”岳宠挨着怀玦,站到窗前。她的个子还不够高,脑袋刚过窗台,一瞥之下,就立刻显出了对眼前美景的熟视无睹。
“润月的时候比这好看多了。怀玦姐姐,容姐姐说,我们女孩子不能穿着睡衣站在窗前,否则会被坏人偷看的。”
怀玦一愣,双手下意识地按在自己业已成熟的“双峰”上,然后再望望对方未见曲线的前胸,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鬼灵精,我可不听你容姐姐的。要是听她的话,我连马都骑不成了,那多没意思啊。”司马怀玦咬着嘴唇还在发笑,却看见小女孩噘起了嘴巴。
“你就会笑话我,可我有什么办法,”岳宠咕哝道,“我姐、我哥还有我爹我娘,她们都比我大,平时连打个喷嚏都要管。等我哪天长大了,也学你的样子,离家出走!”
“你可别胡说啊,我跑出来玩,可是我母亲同意的啊。”怀玦轻轻拎起小女孩的耳朵。
“少骗我了,我都听我母亲说了,小姨原本都不知道你在我家,她还以为你去外公的叠翠邑了呢。”岳宠甩开怀玦的手,一边揉耳朵一边昂着小脑袋指出。
怀玦无奈,只得扮个鬼脸说道:“行啦,算我被你识破了好吗?说吧,这么一大早跑来我这儿,不会就是来揭表姐的短吧?”
岳宠望望窗外,环抱起双臂说道:“我们还是躺到床上去说吧,这里怪凉的,回头吹生病了,母亲又要发脾气。”
“好吧。”怀玦牵着岳宠一起跳上了檀木大床,柔滑舒适的缎面令她们俩不约而同地伸起懒腰。
“唉……”岳宠抱住一个软枕,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怎么了我的大小姐,有心事?”怀玦问道。她一直觉得在所有表兄妹里,就数这个小表妹最是人小鬼大。
“当然有心事啦,而且是很大的心事!”
“哦,那就说来听听啊。”怀玦与她肩并肩靠在一起,双手抱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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