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司马怀璋 鹭来“你要哭,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哭。只是走之前,记得把刀先捡起来。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鹭来对司马怀璋说
文/怀山若水
1
“我早对你说过,你头上的荣耀跟你没半根毛的关系,这里头都是血和泪,现在你信了吗?”鹭来的语速不快也不慢,既没有同情,也不像是在劝解,倒好似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在提醒,在告诫。
“不过,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你爷爷和你父亲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司马家的平安与延续。大道理我不懂,但我想,你今天是儿子、孙子,明天就会变成父亲、爷爷,这是你躲不开的宿命。所以,你要哭,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哭。只是走之前,记得把刀先捡起来。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
说完,未等怀璋开口,鹭来便走出堂屋,把他一个人丢在屋里。
“哥,天黑了,外头凉,以后就不要在院里等我了。”怀璋听到师姐在院子里对哥哥苍来说。
“噢,哥不是担心你嘛。怎么样,公子他……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大户人家的孩子使使小性子,过会儿就好了,我先推你回房吧……”
轻飘飘的话语如利剑穿心,使得此时的司马怀璋面红耳赤却又手脚冰凉。
他看看眼前沈判卧房紧闭的门,又望了望变得空无一人的院子,忽然觉得这个平日里很是亲切温暖的地方竟一下子变得如此陌生冰冷。
都是爷爷和父亲骗我,师父和师姐也帮着瞒我,就连苍来哥也跟我装糊涂。什么前人种树后人乘凉,难道骗人也有理了吗?宿命,我司马怀璋的宿命难道就是该被你们当傻子一样骗啊!哼,不就是把破刀嘛,捡就捡,有什么了不起的。明天一早,我还照样去乌衣巷。小爷倒是要看看,这天底下有谁能做得了小爷的主!
司马怀璋赌气似地从地上抄起獬刀,抬起袖口,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把刀鞘上的灰尘擦净,随后利索地把它挂回腰间。
咱们明天走着瞧!他冲着沈判紧闭的房门,在心里赌誓道。
跨出堂屋,怀璋看到苍来的房中人影摇动,还有话语之声,料是兄妹二人正在闲聊。他想到自己虽然贵为侯门之后,却无知心的兄弟姐妹,五年里连个有病的娘都未谋一面,心中顿觉索然无味,便一声不吭地穿过院门,不辞而别。
2
夜色渐沉,狭窄的巷子里空无一人。
这一片都是平民住户,远不及侯府别院所在的隆昌大街来得规整热闹。老旧的院墙高低错落,无数红砖、青砖和灰砖堆砌在一起,在月色中显得斑驳而又沧桑。
司马怀璋在七拐八弯的巷子里走了一段,忽地,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野猫打架的凄厉叫声,跟着便引得几户人家的看门狗接连发出狂吠。
怀璋本能地循声抬头,就在他四下里张望的时候,一条鬼魅般的人影突然在他左侧的墙头上一闪而过。
有贼!怀璋心里一紧,未及细想便闪身贴到墙根处,随即提气一纵,跃上了那座墙头。
他蹲下身形,凝目注视,发现那道人影就在前方大约二十步的位置,同样蹲伏不动。
今天小爷心情不好,撞上了算你倒霉,怀璋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就在他准备起身冲过去的那一刹那,那道人影突然动了起来。
咦,这身影看着怎么有些眼熟啊?怀璋才一发愣,就发现对方一个起落,已经越到了另一道院墙上。他赶忙提气前行,追了过去。
今夜的风不大,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怀璋的耳边却还是风声不断。
这个贼的功夫好得很呐,而且对路途也熟。这一片一片的高楼矮屋,他竟如此轻车熟路,倒好像是走惯了的一样。怀璋边追边在心里暗暗称奇。
一条条街道在纵跃之间被掠过,一座座屋顶在追逐中被甩到身后。怀璋使足了劲追赶,却依旧没有缩短和目标之间的距离。突然,前方人影猛地加速,接连几个起落,隐入了一片浓黑的树影中,随即消失不见。
人呢?司马怀璋落在一处铺着青瓦的屋顶上,喘着气四下张望。
脚下是座依池而立的水榭,一池碧水,几蓬残荷,静静地悄无声息。一道九曲廊桥跨池而过,连通着堆了假山的对岸。
这是哪里,看着倒是个有钱人的住处,难道那飞贼就是来这里下手的?怀璋思忖着,刚想移动身形,却听见脚底下的水榭里传出说话的声音。
“华天啊,这次的事,你可要多费点心思了。”
华天?我没听错吧。司马怀璋大吃一惊,赶忙重新压低身子,凝神倾听。
3
“放心吧,殿下,臣一定尽心竭力。”
果真是舅舅燕华天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殿下,哪个殿下?这里又是哪儿?司马怀璋瞬间倒吸了两口冷气,忙不迭再次举目朝四下里张望。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快了,容易得罪人。前些日子,你在贤亲阁搞的那一出,可把太叔般气得不轻啊。”
是轩辕承昭殿下!这里不会是抚国公府吧!怀璋在心里惊呼。
“太叔般那狗东西,满朝上下有几个人看得惯他?臣不过是借机会说了大伙儿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罢了。”
“理是这个理,但事情却不能这么做呀。在这点上,你妹夫世治可比你强多了。”怀璋听到抚国公提到了父亲。
“那倒是,就他那性子,外柔内刚,特别能忍。这本事,臣是一辈子学不会了。说实话,臣有时候是又佩服他,又有点怕他。”
舅舅还会怕父亲?司马怀璋听着觉得好生奇怪。
“怕他?呵呵,怎么说?”
“有话藏肚里呗,他总不说出来,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呀。就臣的妹妹摔成那样,都快二十年了,他竟然连个侧室都不娶。您说,就这份心性,可是寻常人能比的呀?”
怎么又扯到我母亲了?怀璋越听越糊涂。
“是啊,他若不是对你妹妹情比金坚,那就是太懂得轻重取舍了。这样的人,的确是既可敬,也可怕呀!”
他们……他们怎么会如此评价父亲,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怀璋忽然觉得,这一夜之间,仿佛所有熟悉的人都变了模样。
4
“所以,臣才觉得,比起世治来,他家老爷子虽然倔强傲上,但面冷心热,性情耿直。倘若有机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怕要比世治来得更好控制一些。”
舅舅要让抚国公控制爷爷和父亲,他们这是要干嘛?怀璋的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话是这样讲,但太过刚直反而更容易折断。再说,司马老爷子向来反对停战和亲的事,再加上这次特使的人选安排,本公怕他心里早就积怨已深了。要想在推行新政的问题上取得他的支持,未必是几句情理之言就能办到的。”
“也是。所以臣才想不通啊,这次和亲,放着那么多封国侯不选,王上干嘛就非要让司马家出这趟差呢?这不是因小失大,雪上加霜嘛。殿下,臣斗胆问一句,王上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臣怎么觉着,他似乎是存心在给新政制造障碍呀。”
“放肆,你又乱讲话了,这个臭毛病早晚要害死你!”
“嘿嘿,臣这不是在替您担心嘛。您是新政的主推者,新政的成与败与您可是荣辱一体的。眼下和亲是推行新政的前奏,而太子选妃的事情又是新政的第一步,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于王上的意思,您可不能不察呀!”
新政?什么新政?我怎么从没听爷爷和父亲说过呀?就是“老酒鬼”也从没提起过。听舅舅话里的意思,倒好像是件极大的事呢。哼,我身边的人都把我当小孩,又是瞒又是骗的,等过了今晚,小爷要找他们一个个问清楚。
“行了,这些本公心里自然有数。现在本公只盼着和亲能顺利完成,那样王朝便是暂无外患了。如此一来,就是给我们争取了十到二十年的时间。有了这个前提,本公有生之年就能叫大真的天下焕然一新。如此,百年之后,本公也就能坦然地去见先王与先祖们了。”
“殿下,您……您当初为了大真,就丢了一条臂膀。如今为了大真,又把唯一的女儿送了出去。您……您真打算为了大真,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
“大真是轩辕氏的大真,本公是轩辕氏的后代,这一腔热血,倘若不为了大真而洒,本公生而为人,岂不与猪狗无异了吗?”
好,抚国公这番话倒真不失了英雄的风采!受了一整晚打击的司马怀璋,此时不觉心头一热。
“可是,殿下……”
“好了,不说这个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去密道口看看,说好的二更三刻,怎么人还没来呢?”
“是。”
随着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屋檐下显露出来,匆匆走进了荷池上的廊桥,旋即隐没不见。
5
抚国公好像还约了人,舅舅应该是去接人了,我要不要提醒他们府里进了飞贼呢?可要是让他们察觉我偷听了他们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怪我。怀璋趴在屋顶上,犹豫着是走还是留,忽然听到水榭里又传来了抚国公轩辕承昭的声音。
“更深露重,上面的朋友就不怕着凉吗?”
着凉?他这是在跟谁说话?上面的……朋友?
“啊!”司马怀璋猛地意识到抚国公说的正是自己,顿时惊得叫出声来,随即一捂嘴巴,顺手还给了自己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
“还不下来吗,难不成要本公替你去搬把梯子?”
“呃……不用!”司马怀璋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悻悻地纵身一跳,落在了水榭的屋檐下。
“乌衣巷的獬刀卫?”抚国公的神色看起来也不比怀璋好到哪里去。
“臣……司马凛城之孙、司马世治之子,司马怀璋拜见抚国公殿下!”怀璋弯下腰,埋着头,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司马……怀璋……呵呵……有意思。”抚国公愣了半晌,忽然连声笑了起来。只是在怀璋听来,那笑声似乎比斥骂更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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