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黑猫的女人

作者: 薇薇亚 | 来源:发表于2017-08-29 13:53 被阅读0次

    天光微亮。

    他摸索着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苦涩的清香让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大脑稍微清醒了些。透过百叶窗,他望着楼下寂静的马路,路灯沉默地立在两旁,发着柔和的光。

    他发了一会儿子呆,看了看桌上的手表,时针指到四上,终是坐下来,打开电脑,找出那封已读了好多遍的电邮。

    青杨,你好。

    我现今在尼泊尔,租了一间房子,暂时安顿下来,白日里摄影出游,晚上归纳写作。一切都好。你呢?

    近日准备回北京待几日,谈下新书出版的事情。可否一聚?

    落款是极简的一个黎字。

    邮箱的最后附着一张照片,女子身披碧色纱丽,咧开嘴笑着,露出白色的整齐的牙齿,皮肤棕黑,眼神却出奇的清亮。

    他拉开最下层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盒红色软装万宝路。大抵是好久没碰过烟了,又或许因为前几口吸得太猛,辛辣入喉,他忍不住咳嗽几声。

    黎,这次回京打算待多久?思量再三,终是打下几个简单的字,点了发送键。之后,他落入了一种深深的空茫之中。

    喵。角落里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

    他张开双臂,一只黑色的猫扑进怀里。

    毒药,她黑了,也胖了些,你还认得出她吗?她抛弃了你选择自己离开,如果她回来,你会原谅她吗?他抚摸着黑猫油亮的毛,陷入了幽深的思绪中。黑猫乖巧地伏在他怀里,一声不吭,一双幽蓝的眼睛熠熠闪着光。

    认识她还是因为怀里这只猫。那时他刚从家里搬出来,租在单身公寓,日子简单,却乏味得很。感情上无甚进展,父母逼着相了几次亲,总是无疾而终。大约是对着电脑久了,下了班脑袋里充斥着各种代码、数字。晚上躺在床上,听着自己有韵律的呼吸声,好似鼓声隆隆。

    养只猫应该不错,他想,总归有个活物,与自己作伴。心头却总是萦绕着一层担心,他经常加班,自己都难照顾好,也没养过宠物,猫又是极难养的。那段时间,他时常混迹同城宠物论坛,浏览各种帖子,积累经验。偶然一回,他看到一个帖子,寻人代养小猫一段时间,他按帖子上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人是她。

    你好。我是苏黎。她站在门外,瘦高个儿,长直发,皮肤白皙,窄额,单眼皮,脸上带着淡淡的疏离的笑,身上套着一条无袖黑色长裙,下摆带着细细的竖条褶子,衬得她愈发纤瘦。怀里的小猫一团漆黑,轻轻叫唤了一声,蓝色的眼珠直直地望向他。

    宋青杨。他礼貌地一笑,将她请了进来。

    这是她的窝,这是一周的猫粮。她从肩上卸下个大大的袋子,从中取出东西来一一放在地上。

    很少有人养黑猫。他看着乖巧地趴在地上的猫儿说。

    怎么?你不喜欢?她皱眉。

    不,这倒不是。只是,关于黑猫有很多说法,养的人并不多。

    现在这么封建迷信的人也不多,你该不会是害怕这小东西吧?她唇角微微向上一勾,转身蹲下,伸出细长的手臂,唤道,毒药,过来。

    小猫儿顺从地扑到她怀里,亲昵地偎着她的脖子,不时发出微弱的叫声,倒显露出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来。

    当然不是。他连忙否认道。这猫看起来倒不怎么任性。毒药?它的名字?很特别。

    Dior的Poison,我最喜欢的一款香水。她说。我遇见它的时候,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我加班到晚上12点左右回去,看到它躲在一个角落里,全身的毛都湿透了,浑身脏兮兮的,冻得瑟瑟发抖。当时它还这么小。她伸出手,比划着。或许是它妈妈生得太多,主人不想养了,便把它丢弃在外。都说猫是有灵性的,它好像知道自己不怎么受喜欢,担心再度被人嫌弃,总也小心翼翼的,反而不像其他的猫儿那样,爱耍小性子。

    我要去南方出差一周,采访个最近很火的漫画家,另外再写篇游记。我在北京也没有几个靠得住的朋友。毒药就拜托你了。她感激地看向他。

    放心吧。一周之后来接它,肯定给你喂得胖胖的。他笑着保证。

    那就拜托了。我还要收拾行李,就先走了。她急匆匆地出了门,绛紫色的细高跟绑带凉鞋踩在走廊的地板上,发出好听的有节奏的声响。

    毒药真的非常乖。最初的几天,它总是待在苏黎带来的垫子上,不敢轻易在客厅里活动。青杨原来看过一个帖子,一个养猫的哥们说,他刚租的房子,搬进去没两天,他的猫就把客厅的皮质沙发全给挠烂了,还跑到室友的床上狠狠地折腾一番,害他赔了钱又道歉,却也无可奈何,不舍得太惩罚它。

    青杨宁愿毒药更放肆一些。他试着去抱它,抚摸它的身子。每天给它洗澡,用刚刚好的温水,他会事先仔细地将温度调好。他还去宜家选了一块大大的浴巾,白色的,柔软的面料,专门用来给毒药擦洗身体。

    晚上回到家吃过饭,他会上上网,浏览下新闻,偶尔看一些专业性的网站充实自己。这时,他便将毒药放在书桌上,给它一个灰色的小老鼠玩偶。它自己在书桌上轻轻地转来转去,小爪子抓住小老鼠毛绒绒的尾巴,丢出去,再重新拉回来,玩得不亦乐乎。

    他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喜欢把毒药抱在怀里,摆弄它前面的两只小爪子,分开,并拢,再分开,再并拢,看上去像毒药在跳舞一样,他有时会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几天过去,他下班进门的时候,毒药会兴奋地喵喵叫,也会主动扑向他怀里,青杨很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一周的日子流水般地悄无声息地滑过去了。

    苏黎脸色微白,露出疲惫的样子,穿一条湖水蓝的丝质裙子,腰间系了一根黑色的缎带,脚下踩了一双尖头黑色高跟鞋,肩上斜背了个长方形的皮质菱纹挎包,上面大大的双C标十分惹眼。她抱起毒药,开心地笑出了声。

    请你吃饭吧。她说。谢谢你这么多天来照顾毒药,它看起来过得不错。

    是个好主意。他也不推辞,低头看了看表。不过现在是晚上的饭点,咱们没有提前预定,在这附近找家好吃又有空位置的地儿实在不容易。不知你厨艺如何?这儿自从我搬进来厨房没怎么动过。

    我只会做火锅。她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青杨哑然。

    他们出了门,去附近的超市采购。青杨发现她和自己有很多相同点,比如能吃辣,喜欢吃金针菇,香菇,喜欢牛肉卷儿,却都受不了羊肉的膻味儿。

    吃火锅最简单不过了。洗锅,烧水,放火锅底料,洗菜,把菜和肉放进去煮,不长时间就能吃了。

    我在一家IT公司工作,硕士毕业,程序员一枚。你呢?在杂志社工作?青杨问。

    一个小杂志社的小编,每天就是采访写稿子,辛苦就罢了,薪水还低。提起工作,她有些不满。不过倒是我喜欢的事情,与文字打交道,总比过去到工厂里做实验要自在许多。她轻笑。

    见他不解,她继续说道。我大学念得是化工,毕业了在一所工厂的实验室做质检,很累,很无聊。而且,我担心工厂时时会爆掉,工作起来也提心吊胆的。

    青杨忍不住笑起来。

    真的。苏黎夹了一块鱼丸放在碗里,继续道。我在大学的时候,对我来说实验课就是最难熬的课,偏偏我们专业实验课还最多。总是要把各种莫名其妙地药品称好放进玻璃器皿里,看着他们融合,翻滚,发光或者放热,这种未知而激烈的变化,总让我感觉到惶恐,怕它们会冲破反应容器,冲到我脸上来,灼伤我的皮肤,让我皮开肉绽。相比之下文字就安全得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用哪个字哪个词,全凭自己的心意调遣。

    青杨看着苏黎,发现她手中的筷子微微抖了抖,不知是她讲到兴奋处还是什么原因。火锅升腾起热气,她的额头上鼻翼上有了一点儿汗珠。青杨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到客厅将空调冷气又开大了些,从抽屉取出一盒抽纸,递到她手边。

    谢谢。她莞尔一笑,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像一条流着水的欢快的小溪。

    在那一瞬间,青杨觉得,他爱上了眼前这个养着黑猫的女人。

    青杨,我知道在你看来,我是不正常的。也许吧。可是我有权利选择我的生活不是吗?苏黎背对着他,站在窗子旁边,点燃一支烟。她像一尾来自于深海的鱼,湿润,倔强,带着饱满的沉甸甸的忧伤。

    青杨永远记得,那个深夜,是他们第一次爆发激烈的争吵。

    你选择的生活,就是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像已经死掉的花花草草一样,扭曲腐烂吗?青杨额上青筋爆出,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那个夜晚,要不是苏黎的那个电话,他永远也不知道她的生活。

    青杨。我肚子疼得厉害,你能不能过来一下。电话那端的她气若游丝,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好。告诉我地址。你等我。尽管青杨已睡下,接到电话便立即起身,打车赶往苏黎的住处。

    苏黎住得很远。到了苏黎口中说的小区,青杨找不到她住的地方。当时夜已深,路上没有什么人,青杨费了一番功夫,才从一处破旧老房子的一楼找到向下的入口。就着昏暗的灯光,青杨摸索着下了楼梯。地下室的杂乱与闷热像一口巨大的烧红的铁锅,将他紧紧地倒扣在下面。

    房间号9。青杨敲了敲那扇涂着黄漆斑驳的木门,没有回音。由于隔音差,青杨隐隐约约听到几声猫的叫声。一定是毒药。青杨想着,使劲儿猛地推开了门。刚一进去,毒药果真扑了过来,它的叫声尖细急促,像有人故意拨弄的绷紧的弦。苏黎弓着身子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前额的几缕头发已经被汗湿透,水嗒嗒地紧贴在额上。

    苏黎,你醒醒,我是宋青杨。青杨着急地唤了几声,苏黎努力地睁开眼,露出一个迷糊的笑。

    青杨此时再没有犹豫,背起苏黎便冲出了房间,打车到了医院。

    诊断结果出来,急性阑尾炎。医生连夜做了手术,苏黎恢复得很好。

    住院七天,一直都是青杨来医院照顾她。

    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人人缘怎么会这么差,生病了也没人来看一眼。苏黎仰着脸问他。

    青杨笑着看了她一眼,并未作答,默默地低头给她削起了苹果。

    这么多年,我早已经习惯这样了。苏黎幽幽地说道。我擅于用笔写文章,却不擅长用嘴说话。偶尔需要给人做个文字采访,私下里总是想好各种问题,按照提纲来,从不会多说一句话。

    青杨,你肯定不能理解的。置身人群中,我通常会觉得害怕。我怕被他们忽略,忘记,甚至淹没。所以宁愿始终在一旁自己安静地待着。感情这回事,建立起来需要劳心费力,而毁掉它,可能就因着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它像一张巨大的网,用你自己的点点心力织就而成,网住的,通常也只是自己而已。所以我宁可远观。苏黎自顾自地说着。

    我只是不明白,杂志社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你一个编辑,怎么沦落到住地下室的地步?青杨不解地问。

    苏黎一愣,伸手指了指床边挂着的丝质裙子,上面绘有杂乱又神秘的纹路。范思哲,4500块,还是打折的时候买的,上个月的工资没剩多少,只够住地下室了。她无奈地说道。

    你的居住环境太差。青杨皱眉道。我去你家的时候,发现好多泡面,还有外卖的包装袋。苏黎,你要学会照顾自己。这回阑尾炎算是给你一个教训。

    苏黎吐吐舌头,笑了笑。

    苏黎出院,青杨将她接到了自己的住处,连带毒药一起。还有苏黎工作这么多年换下的一堆“宝贝”。

    苏黎的生活很单一,上班,深夜加班写稿,抽红色软包万宝路。青杨本来也不是活泼的人,苏黎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他便觉得安心和踏实。

    苏黎,咱们结婚吧。三个月之后,有一回吃饭的时候,青杨突然说。

    时间好像静止了。青杨话说出口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素日里不是鲁莽的人,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不过说出来了,好像心里舒服很多。以后有苏黎和毒药陪着,安静而平稳地过一辈子,很好。

    他忘不了苏黎的表情。她好像是被人施了咒,整个人都僵掉了,拿着筷子的手在空中停住,脸色发白。青杨不由得想起那些被钉在框里挂在墙上的僵硬的毫无生机的蝴蝶标本。

    青杨,你真的想好了吗?苏黎不确定地问。你觉得我现在的状态适合结婚吗?

    青杨思索片刻,恳切地说,我现在手上的存款可以支付一套房子的首付,不过装修的钱还要攒上一攒。以后每月要还月供,虽然紧张,我还可以应付。苏黎,我不是花言巧语的人,我在考虑给你一个家。

    苏黎低头不语,青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不过苏黎,我希望你能做一些小小的改变。青杨伸手,将她的右手紧紧握住。那些奢侈品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值得你倾尽所有,住地下室,吃泡面?一旦我们组建家庭,今后生了孩子,或许会需要你承担一定的家庭开支。更重要的是,你要让我们的孩子接受你的那一套价值观吗?

    苏黎猛地将手从青杨手底下抽离。对不起,我暂时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她放下筷子,转身进了卧室。

    争吵就这样发生了。

    苏黎,你究竟要逃避到什么时候?青杨红了眼睛。你不觉得你自己现在的状态很有问题吗?

    是,在你看来我是不正常的。那又怎样呢?我很难改变,也不想改变,我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有错吗?苏黎点燃一根烟,嗓子沙哑。

    我就想知道,那些奢侈品对你来说有多重要!青杨忍不住吼出声。

    它们让我觉得我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有尊严地活着的人,你懂吗!?苏黎控制不住,身体微微发抖,烟灰散落在地板上,青杨看不清她的表情。在这个城市里活着,只有把自己从头到脚武装起来,你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不然,别人连看你一眼都觉得厌烦,就像这掉落在地上的烟灰一样,甚至会上去踩你两脚。没有尊严地活,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苏黎的声音不大,却坚定粘稠,海水一般的潮湿与厚重。

    青杨呆住了,他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苏黎抽了几口烟,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说。大学的时候,我家家境不好,有一年冬天,出奇的冷,我羽绒服的表皮已经烂得不成样子,袖口好几处都破开了,胸前也有几个小洞,那还是初一的时候买的,穿了整整八年。我妈觉得还可以穿,不必买新的,就拿到衣裳加工铺子里,让裁缝给我重新改了改。

    你不知道我拿到那件改过的羽绒服的时候,心里有多惊讶。扎眼俗艳的蓝,好像一桶蓝色的油漆直接泼在那块布上,没有任何其他装饰点缀。真难为了裁缝,不知他从哪里扒拉了这块布料子出来。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块新的羽绒服皮子做得太大,和里子根本不能很好地结合。

    那年冬天,我穿着它,代表班里参加系里的演讲比赛。我感觉自己就像个戏里的丑角一样,穿着宽大的蓝色戏服走上台去。下面隐隐传来笑声,像一把把尖刀直插入我心口。紧张加羞愧,我发挥得十分不好。下了台,我听到班长十分不耐地说,你看看,她就像个小丑一样,当时是谁瞎了眼,怎么让她上去,丢得起这人吗!

    苏黎,一切都过去了。青杨试图走近她,给她一些安慰。苏黎却后退一步,又恢复了最开始相见时候那种淡然疏离的模样。

    我们努力工作,好好生活,即使用不了奢侈品,也不会被人看低。苏黎,你相信我,你看,大多数人都是和我一样普普通通地生活,而且活得还不错。青杨看着她的眼睛说。

    青杨,我知道我这样可能不好,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不用名牌把自己武装起来,我不敢出门。苏黎突然痛哭失声。我也想改变,我却不知道怎么改变。青杨,你是嫌弃我了么?苏黎用力地抱住他,眼泪咸咸的,路过他的脖子,直淌进他的心里。

    怎么会呢?青杨心疼地抚着她的长发。黎,你需要时间。慢慢来,不着急。说完,他把苏黎抱到床上,几时睡去的,他也不记得。

    之后的几天,日子过得相当平淡,大家心照不宣地不再提那晚的事儿,青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可是,突然有一天,当他再次回到住处的时候,除了毒药自己落寞地蹲在窝里,所有关于她的痕迹全都消失不见。

    桌上留了一张白色的信笺。上面寥寥几个字。

    青杨,我走了,去寻找自己的生活。毒药我不能带走,请帮我好好照顾。不必等我。

    落款是黎。

    青杨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当他看到这张信笺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他就像是一个被抽去了线的木偶,瘫坐在椅子上,从黄昏坐到天亮。

    就像现在这样。

    电脑屏幕闪烁了几下,将晃了神的青杨拉回现在。竟然是她回的邮件。

    青杨,当时走的时候,没有和你说再见,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相见。

    我看得见自己的阴影,它藏在我的心里,遍布我的每一滴血液和每一条神经。你治愈不了我,只会被我拉进另一个痛苦的漩涡,我只能选择离开,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偶然的一回,我来到山区采访,青杨,我才发现我的高跟鞋在泥巴路上根本就穿不了,连站立都很困难。我包包的牌子,也没人认得,在他们眼中,这真的只是个包而已,再贵,也不如一顿肉来得亲切实在。当生存的问题还切切实实摆在面前的时候,所有的虚荣都是那么得可耻。是的,可耻。我为自己感到羞愧。

    这两年,我去了很多贫困的地方,卖掉了自己当初买来的所有奢侈品,支教,做义工,尽可能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我努力写稿子,过得充实且快乐,我已不再是当初的苏黎。谢谢你,青杨,是你让我决定改变自己。

    只是,我不会再回北京长住。这座城市承载了太多的欲望,在这里生活,需要太大的勇气。青杨,你知道的,我是个胆小鬼。我怕我一回去,就会原形毕露,再度变回那个穷凶极恶面目可憎扭曲腐烂的苏黎。

    最后,青杨,我想说,我爱你,想你,想见你。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怀里的毒药被惊了一下,打了个哆嗦。

    喂,青杨,起床了没?不是约好今天去看家具的吗?我人已经到你楼下了,快把毒药抱下来吧,收养它的人我已经找好了,咱们现在就把它送过去。电话里的人一下子说了一长串,青杨无奈地笑笑,你就是这个急性子,等会儿,我马上下去。

    苏黎,

    很开心见到你如此大的变化。我将要结婚,未婚妻对动物毛过敏,毒药我已转送他人照顾。婚房马上装修完成,以前的住处也将退掉。一切都已过去,不必再见。

    祝好。

    宋青杨

    敲完这几个字,青杨蓦地发现,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斜 地照进来,落在电脑屏幕上,眼前的一切一片模糊。他好像做了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黎明已至,那属于暗夜的记忆,终将被沉沉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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