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岁月里
总有一个人
你爱着他
他也爱着你
可是你走了九十九步
他却不愿意走剩下的一步
他相信他爱你
却不肯相信
你同样爱着他
图/黎藜
01
余漠是阿芳的表哥，我是在高中同学聚会上认识他的。
阿芳的父母对她家教甚严，从来不让她单独出门，她只能带上表哥才能参加我们的同学聚会。
阿芳是同学里最喜欢玩的女孩，也是人缘最好的。才到地方，她便扔下余漠自己去玩了。余漠也不恼，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品酒。
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阿芳总是输，她每次都选真心话，然后大家就规定了下一个输的人只能选择大冒险，我不幸的就在这一局输了。每个人都摩拳擦掌的想怎么折腾我，我看着他们，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让她给走出去遇到的第一个人说，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
阿芳拍手叫好，大家开始起哄，我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走出去，心里默默的祈祷遇到的第一个人温柔一点，千万别打我。
我拉开门，一抬头，撞上了余漠的目光。他什么时候出去的，我看着他，脸憋的通红，大家在背后纷纷说，“小桥，别耍赖哦！快点！”
我特别想问他们，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余漠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他往我后面看了看，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用只有我听得到声音问我，“他们让你干什么？”
“呃，他们让我对开门看见的第一个人说一句话！”我为难的说。
“说吧。”他都没问我说什么话，就坦然的让我说，刚才的尴尬一扫而空，不过我还是不愿意说出那句话。我回头对大家说，“我认输，我喝酒。”他们一阵唏嘘，有几个人不甘心的说道，“乔小桥你这就没意思了啊。”我才不管，对着余漠那么英俊的面孔我真的说不出来。
我们玩到很晚才回家，分开的时候，阿芳说“小桥你今晚去我家吧，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说，“不用了，我可以打车回去。”
阿芳不再说话，却听到余漠说，“你和我们一起回去，把阿芳送回家之后我再送你回去。”
他用的是陈述句，压根没有征求我的意见的意思，再推辞反而显得我矫情，便上了他的车。
02
那次送我回家之后，我和余漠算是认识了。阿芳和我说过他，余漠已经30岁了，可是却一直单身，他爸妈很着急，不停的给他介绍对象，他却无动于衷。
“我真怀疑他是不是……那什么。”阿芳说道。
“什么？”我茫然的看着阿芳。
阿芳冲我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说，“乔小桥你确定自己是九零后吗？二十一世纪的少女怎么会像你这样无知。”
我顿时明白了她说什么，我还是头一次听见别人这么评价自己的表哥，阿芳果然是朵奇葩。
参加同学聚会之前的那段日子，我刚刚和相恋四年的大学男友分手。分手的时候他对我说，“小桥，你很好，可是对不起，我不爱你了。”他直白的令我心疼，连一点挽回的希望都不给我，所谓的我很好，已经给了我莫大的安慰，虽然我知道这一向是分手的潜台词，并不是我真的很好。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难过，依然正常吃饭，正常上班。初入职场，压力很大，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伤春悲秋。
接到余漠的电话我觉得很意外，他说阿芳出事了，希望我能去看看她。
我和阿芳，虽然不是特别亲密，但从高中到大学，一直都有联系，算是比较难得的好朋友之一。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阿芳正在输液，我看到余漠坐在医院门口，看着白色的墙壁发呆，他那么安静，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孩，我突然想拥抱他。
余漠看到我，冲我点点头，我走过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他也不知道，阿芳吞了一瓶安眠药，刚刚洗过胃，她父母折腾了一天，他让他们回去休息，他在这里守着她。
阿芳一向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这次的事情，让大家措手不及。她醒来之后，我进去病房看她，她抱着我一直哭，她说“小桥，张骏不要我了，她要和别人结婚。”
张骏是她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可以那么轻易就放弃一段感情。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现在说什么都那么苍白无力，张骏不会回来，阿芳也不会好。
那天离开的时候，余漠对我说，“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多陪陪她，她是我姑姑他们唯一的期盼。”
“我会的。”我对他说。
那段时间我经常去找阿芳，约她一起吃饭逛街，余漠充当我们的司机，大家绝口不提张骏的事，想让时间冲淡这一切，也冲淡我心中的阴霾。
余漠请我吃饭，他说为了感谢我陪着阿芳，让她走出失恋的阴影。其实我陪着阿芳的时候，也是阿芳在陪着我，我也走出了失恋的阴影。
吃饭的地方是在一家西餐厅，我刚刚毕业，工作还没有稳定下来，西餐厅这么高级的地方我还没有去过，而且好像也没有衣服配，突然有点后悔答应余漠去吃饭。
到了西餐厅，余漠已经在那里了。我环顾四周，这好像是中国人开的，没有那么正规，顿时放松了不少。余漠看到我，招手让我过去。他把菜单递给我，让我点菜，还好来之前百度了一下，补了西餐的知识，不过看着菜单上的价格，我还是忍不住倒抽一个凉气，这一个菜就赶上我半个月工资了。
最后还是余漠点的餐，我实在下不去手，虽然他并不缺那点钱，一副任我宰割的模样。可是总觉得吃人的嘴短，只怕以后会有诸多麻烦。
03
那次吃过饭后，我和余漠便熟络了起来。他一直话不多，有时候跟着我和阿芳逛街，他只负责拿东西，从来不说话，也不抱怨。
阿芳问我，“小桥，你是不是喜欢余漠？”
我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却不知旁观者清。
我问阿芳，“余漠会喜欢我吗？”
阿芳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好像只是大学的时候谈过一次恋爱，分手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女朋友，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你。”
阿芳都看出来了，余漠肯定也看出来了吧，我在心里惶惶不安，突然另一个声音跳出来说，“乔小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也许不是胆小了，而是不再年轻了，成人的伤愈合的速度总是比较慢，尤其是心里的伤口。
阿芳来我家蹭饭吃，我没想到余漠也会跟着来，被戳破了心思，再见他，总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吃完饭，阿芳冲我挤眉弄眼，她说，“这可是我费了很大劲儿才给你创造的机会，好好珍惜啊。”她和余漠说有事就先走了，让余漠自己回家。
他坐在客厅看电视，我在厨房洗碗，碗擦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想好一会儿说什么。
我端着水果出去，余漠接过，我在他旁边坐下，想着找点话题聊天，却突然听到他问，“你是不是喜欢我？”我抬头错愕的看着他，这个时候，该怎么回答呢？还没等我回答，他又说了一句，“不要喜欢我，我不相信爱情。”
可能他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多残忍，如果他说，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我至少还可以改变，可是他说他不相信爱情，我连改变的机会都没有。
那天过后，我和余漠便默契的没有再联系。我总感觉心里空空的，虽然每天还是正常生活，但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每天无精打采。
我给阿芳打电话，打听余漠大学时候的事，阿芳说其实她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大学毕业之后他们都已经订婚了，可是那个女生却在结婚前几天突然消失了，余漠疯狂的找她，最后没有找到，余漠拿着她留下的戒指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七天。后来的他，再也没有谈过恋爱。
不相信爱情的人，大抵是因为深情。
我给余漠发短信问他，“我们可以谈谈吗？”他同意了。
我约他在他公司附近的咖啡厅见面，我去到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那里了。
我走过去，点了一杯摩卡，他点了黑咖啡。我开门见山的说，“余漠，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能不能，试着相信爱情。”他看着我，眼神里似有波澜，我以为他会拒绝，可是我听到他说，“小桥，你会后悔的。”
我说，“余漠，我一定不会后悔，不管你会不会爱上我，我都不会后悔。”
他说，“好。”
我很开心，余漠愿意试着相信爱情，愿意给我机会了解他，能跨出这一步，他肯定挣扎了很久，我相信我们都不会失望的。
04
我谈了一场看不到希望的恋爱，可是我从未后悔过。
余漠很好，他会接我上下班，周末会带我出去玩，我会给他做好吃的饭菜，我们和所有情侣一样，看电影，逛街，可是，他从来没有吻过我，每次送我回家，都只是轻轻的拥抱我，和我道晚安。
是谁说过，拥抱是最残酷的动作，因为我们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不知道此时的你究竟是欢喜还是难过。
两年的时光，我努力走进余漠的心里，我想，我没有参与他的过去，至少可以守护他的将来。
在我那么努力之后，在我踮起脚尖想亲吻他的时候，他还是推开了我，他说，“小桥，对不起，我做不到。”
我哭着问他，“为什么？余漠，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两年的陪伴都温暖不了你？”
他说，“小桥，我爱你，可是我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你也会用同样的深情对待我。”
我该高兴还是难过，这是我听过最好听也最残忍的情话。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才能让他相信我同样那么爱他。
他和我讲了他和他前女友的故事，这两年他对她绝口不提，如今却愿意主动告诉我，可能在他心里，我更适合做朋友。
那个女孩叫肖潇，他们大一的时候相恋，余漠很爱她，把她宠的像公主。他们大四的时候就见过父母，彼此的父母都很满意，他们打算毕业就结婚。
余漠大学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创业，他想给肖潇一个美好的未来，那时候创业很辛苦，肖潇一直在背后支持他，从未埋怨过，他也是好男友，无论再忙再累，都会抽出时间陪她。
“那时候的时光真的很美好！”余漠说。
“后来呢？”我问他。
后来，他们毕业了。他们在毕业那天订了婚，婚期在半年之后。余漠的公司也在这个时候步上正轨。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余漠感叹。
“后来，离婚期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她突然消失了，没有一点预兆，就这样消失了，我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她父母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似乎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他有点激动，在一起两年，我从未见过他这么激动过。
“你一直都没有找到她。”我问他。
“后来就没有找过了。”他说。
我想，余漠是把自己困在了过去，对肖潇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所以才不相信爱情。
我问他，为什么不找到她，要一个理由。
他说，“如果她爱我，又怎么会离开我。”
在余漠心里，只有爱与不爱，可是他不知道，世上的爱情，有很多无可奈何，有时候不能在一起，并不是不爱了，我想，肖潇一定有她的理由。
我不知道还能对余漠说什么。有时候，面对一个比自己更执着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
05
我想，我真的累了。两年的时光，把我的一腔孤勇磨得消失殆尽，我再也没有力气，陪他去奔赴一场没有希望的爱情了。
我搬离了那个城市，余漠到车站送我，他说，“小桥，对不起。”我接受他的道歉，我说，“没关系！”
我回了老家，找了一份简单的工作，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没有再谈恋爱。
我时常回想起和余漠在一起的那两年。我们曾去西安爬华山，那么陡的山，因为有他在身边，我居然爬到了山顶，他一路都握着我的手，我感觉那么心安。
我们也去过北京的长城，我们一直走一直走，可是我丝毫不觉得累，我甚至希望，我们就那样一直走下去。
我们看过那么多风景，走过那么多路，最终还是输给了他的执念。
余漠不知道，我去找过肖潇。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我问她当年为什么离开余漠，她只说，“我和他没有缘分！”
我说，“给他一个解释吧，让他放下。哪怕是骗他也好。”
阿芳打电话给我，她说，“小桥，余漠要结婚了。”
我打电话给余漠，他的手机号一直没有换，我问他，“余漠，你爱她吗？”
他说，“爱。”
那你相信她也同样爱着你吗？
我没有问，我想，他一定相信了。
挂了电话，我突然想，余漠，为什么我不是现在遇见你。
上天和我开了个玩笑，在他不相信爱情的时候遇见他。当他相信爱情的时候，他的身边，却早已不是我。
我终于明白，缘分这个东西，真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需要出现的刚刚好。
我从不后悔爱过余漠，我只是难过，在他不相信爱情的时候爱上他，在他相信爱情的时候却已经离开他。
图/黎藜
往昔岁月里
总有一个人
你爱着他
他也爱着你
可是你走了九十九步
他却不愿意走剩下的一步
他相信他爱你
却不肯相信
你同样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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