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枚在草稿上信手涂鸦，涂了一首小诗，被后排的高韵发现，拿去刊在了校报上，不知怎么着，班里班外叶枚就有了一大批文友，他们一致热爱文学，爱好艺术。对此，叶枚只觉滑稽，高诗，叶枚也就是这样认识的。高诗是高韵的哥哥，他是高三的学生，温文尔雅、能歌善画，诗作画作经常见于校报。叶枚欣赏他的个性：不卑、不亢、不矫揉、不造作、正气凛然、疾恶如仇。在他身上，她似乎总能感觉出一种正直向上的力量。高韵曾约她一起玩过几次，其中就有高诗，和他们兄妹在一起，叶枚说不上是十分的开心，但至少它解除了她因郑雨娇而带来的那份“落漠”与“自怜”。他们谈诗谈画，十分的投机。于是就有人说他们这是在“谈恋爱”。叶枚闻言只是笑笑，说有三个人一起谈的恋爱？后来当范芳张薇一再坚持说她就是在恋爱的话，她有些迷惑了，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恋爱，叶枚想倘这也算是“恋爱”的话，那么她开始瞧不起爱情，她觉得她的“爱情”是平淡得不能再平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甚至甚至她连一点点最起码的心动都没有。理想中的“死去活来”、“海枯石烂”远没有到来，当然“伟大”与“轰列”更没有上演。她开始怀疑爱情的“伟大”与“神圣”；爱情的“纯洁”与“真诚”，更荒谬的是：不知怎么回事，有几次梦里，她梦见的居然是江枫的笑容而不是高诗的柔情。她在心里想，这是怎么了？怎么了？自己梦里怎么会出现江枫呢？江枫？什么玩意？名副其实，坏罗卜一个！倘自己梦里真有所出现的话，她想那个人却决不是江枫。
离元旦还早着早呢，可是班长余力却筹划起了元旦专刊，于是班内你也挥毫，他也提笔，无不是才华横溢。班主任姓吴，教语文，年龄不大，刚从学校出来，于是就说没想到我们班还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可能是受到了这句话的启发和鼓励，余力就大胆提议不如我们办个《春芽》文学社吧，于是一呼百应，说干就干，余力任社长，江枫任理事，秦风任主编，叶枚任责任编辑。李子木劝她，不让她跟着起哄，叶枚不听，李子木只好生气冷眼旁观。叶枚不知道啥是责任编辑，余力就说责任编辑就是看稿子，你看谁写的好就给投下来，谁写的不好就给退回去，于是叶枚就干起了这宗吃力不讨好却又得罪人的差事。稿子被用的自不必说，千喜万喜，不被用的就说：啥？！看我的稿子？！就她那水平！？屁！！我看她的还差不多！！！于是第一批报纸还没出来，叶枚班里班外，社内社外，就得罪了一大帮人。
文学社成立了，班内自然而然分成了两派：文学社派和非文学社派。于是文学社派的人看不起非文学社派的人；而非文学社派的人又看不起文学社派的人。犹如政治上的敌对两派，虽然没大打出手，却也相互攻击，极尽嘲讽。
为了庆祝第一期报纸出来，文学社组织看电影，凡文学社成员每人一张票，不知怎么回事，余力就给了叶枚两张，并叫她拿好。叶枚不知道余力为什么要多给她一张，心说：你千万别和我坐一块。她不喜欢余力，而且更不想让方文涛看见了又生出一堆事非。她想找高韵同去，可高韵是非文学社派，嘟着一张脸怎么也不去，让她去找高诗同去，叶枚想想算了，她可不想耽误他学习，毕竟是毕业班，再说了，她也不想让人说三道四，她总觉得她和高诗之间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在谈什么“恋爱”，无非只是投机而已。算了，还是找李子木吧，虽然那天为了阻止她参加文学社的事，他气得同她闹翻了脸，但是她还是忌恨不起来他，对他还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依赖。
李子木正独自在窗下看书，她拿着电影票走了进去，说请他看电影，她以为李子木一定会很高兴，不料李子木非但不领她的情却反而将她数落了一番：“成天就知道和人家一块‘疯’， 不知道你爹累死累活，种半亩罗卜，够不够你二张电影票钱?”
“你——”叶枚感觉像是被一巴掌打在脸上，“李子木，我哪里得罪你了？你看就看，不看拉倒，何必损人?”
“‘损人’?觉得我损人，你最好离我远点。”
“你──”叶枚又气又伤心，竟说不出话来，想自己好心好意，却落了个红脸，就恨恨地将票给撕了个粉碎，走了出来。她刚走出来，李子木就将门“啪”的一声给重重地关上了。
叶枚觉得很委屈，想，远比她叶枚“疯”十倍、百倍的女孩多得是，而他李子木却为什么偏偏地只看见了她？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够像其它的女孩一样，享有快乐的权利而非要去死读书呢？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穷？自己穷难道就没有快乐的权利?范芳张薇都没有回来，她将自己关进屋里，慢慢地叶枚冷静了下来，“是啊!穷，穷就没有快乐的权利。”叶枚不禁自言自语。李子木问得没错，父亲累死累活种半亩罗卜是值不上两张电影票钱的，这时候叶枚才知道她错了，快乐和幸福是不属于她的，她不能够和别人相比，同样，她也“疯”不起。想父母含辛茹苦，而自己却忘乎所以，这，对得起谁呢？一时间叶枚是惭愧万分，想诗，诗算什么?能填得饱肚皮么?能改变家人的命运?试想考不上，一个农村女子，能有何办法?有何出路?再说了，谁又能认得你是谁呢?犹如一记闷棍，李子木的话深深地震憾了她，击醒了她。她整整地悲哀了一夜，伤心了一夜，然后她就告诉自己：退出文学社。
第二天，叶枚结结巴巴跟余力说她要退出文学社，余力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说：什么你要退出文学社？你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你退出去别人会对我怎么看？对文学社怎么看？叶枚说这有什么看不看的，我退出去你再找一个不就行了？余力说：什么？再找一个？你说得倒轻巧，早干啥来？早你怎么不说退出去……
叶枚这才感觉到：上贼船易，下贼船难。她没想到余力会跟她说翻脸就翻脸，而且翻脸比翻书还要容易。
叶枚退出了文学社，那些文学社的人对她不顺眼，而那些非文学社的人对她也不顺眼。于是李子木就对她说：“怎么样，不听我的话，成了蝙蝠了吧？！”
叶枚说：“是，成了蝙蝠了，可是我并没有两面派。”
蝙蝠是一种非鸟非兽的动物，常在夜间出没。传说很久以前鸟类和兽类曾发生过一场战争，蝙蝠想谁赢了就加入谁。起初蝙蝠看鸟类要赢了，于是它就飞过去，扇动着它的翅膀说：“你看，我是你们的一员，我有翅膀。”可是后来战事发生了变化，看来兽类要赢了，于是它就又飞了过去，露出它的牙齿，说：“看，我是你们的一员，我长着你们的牙齿。”可是兽类不接收它，说：“刚才你还站在鸟类一边共同打我们呢，别以为我们忘了？”后来鸟与兽讲了和，而蝙蝠哪一类也不是，所以只好在夜晚才敢出来。
叶枚虽然没有像蝙蝠那样两面派，可是她还是落了个蝙蝠的地位。叶枚感觉压抑，便去了堤岸，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专心看书。没想到竟碰见了高诗，俩人好久不见，有些生分，高诗想说什么，见叶枚没兴致，便也沉默了。因为退出文学社和不退出文学社的事，叶枚总觉得没意思，觉得人情太薄，所以同很多人都疏远了，高诗当然也不例外。叶枚找了个地方坐下，刚想跟高诗说我要看书了，你也找个地方去看你的书吧，话还没出口，没想到江枫和方文涛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他们面前。
“高诗，请你走开一下，我们要和‘老乡’说上几句话。”方文涛向高诗冷冷地说道。
“别捣乱了，有什么话以后才说。”江枫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拉着方文涛离开了。
叶枚不明白江枫为什么要冷冷地看她，可她觉得她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叶枚不知道方文涛是真的不在乎她，还是假的不在乎她，倘是真的倒也罢了，若是假的，她不知道会不会像在初中那样，将又意味着一场暴风骤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