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始
我有一个朋友，八面玲珑，特别会来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除他之外，长这么大，我没见过第二个像他那样会说话、会来事的人，人送外号“小烟灰”。
准确的说，他是我以前的同事，已经辞职，现在自己办工厂。
那天上午，他来办公室找先生，两个人关着门，嘀咕老半天。等到中午吃饭时，我去敲门，你们不吃饭吗？
我朋友说，一起去吧。我说不去，我减肥。这是真话。他坚持要我一起去，我不好驳他面子，只得一起。
他照惯例问我们，吃什么？先生说，就去附近那家饭店吧。
到了饭店，我找个座位坐下，两个男人去点菜，老半天，点了一个“小时候土豆丝”。然后我朋友冲我说，你去点吧。
你们俩点吧。我不喜欢点菜，我出去吃饭时最好别人点菜，点的菜还是我爱吃的。先生附和他你去点吧，我不再推辞，去点菜。
我看了老半天，真没什么菜是自己想吃的，于是点了一个蚂蚁上树。
我回到座位，服务员上了一壶开水。给每个人倒上一杯，开始寒喧。我发现他今天兴致不高。
我问我朋友，最近忙不忙？你老婆运秋怎么样？运秋在我们工厂剪线头，我们认识。
我记得，我跟运秋曾经一起逛过一两次街，只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后来来往不多，就淡了。现在，遇见了只剩下点点头，泛泛之交。
我朋友说运秋还是老样子。
什么样子？没想到我问完，我朋友喝了一口水，表情变得像要哭了似的。
他说，前几天我领运秋去商场买衣服，车开到半路我们俩打起来，我们就回来了。回来后，她又想去。你知道她有什么毛病吗？每次逛街都让我陪。纯逛一天，她把商场的地都能踏平了，什么也不买。你说我能陪她去吗？
运秋怎么会愿意让你陪她逛街，我喜欢自己逛街。想去哪就去哪，多自由。
让我付钱。朋友咧开嘴，苦笑。
没想到，她要跟我离婚。以前，我们俩去了离婚处。她跟我要房子，房子给她，我住哪儿？这次更过份，要了房子，问我工厂怎么办？又打工厂的主意。
我跟先生对视一眼。我说，你看你，运秋肯定不是真的想跟你离婚，可能就是女生使使小性子，借题发挥。你就不能给她买个大钻戒？哄哄她。
本来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我朋友的反应却超乎意料的强烈。他说，你知道吗？去年情人节，我特意去给她买个钻戒。
听到这，我的眼睛开始放光，望向先生，哪个女人不喜欢钻戒？可先生总说，花那么贵的钱买块石头有什么用？还不如买点好东西吃。
我朋友继续说，钻戒倒是不贵，情人节加上春节搞活动，我花了一千五。我拿回家，献宝一样的给她。你知道她什么反应吗？她打开盒子一看，把戒指摔了，大声嚷嚷，这么小，你买回来干嘛？不如不买！我不要！
给我气的，我发誓以后不管过中国节，还是外国节，我都不会再犯贱，这是最后一回。我要再买我就是龟孙子。
我有些尴尬，只得打圆场，运秋太直了。换了我，小的先拿着，等以后再换一个大的。
我朋友干笑了两声，先生在一边陪笑。
现在我每个月我给她三千元钱。
三千元，是不多，一个月家用，现在，也不好干什么。我插嘴。
我朋友立刻反驳，她自己不还有工资吗？钱只要到她手里就变成她的钱了。这个月给她买了钻戒，后来，她说她手机坏了我给她买个手机，这两个月我没给她三千元钱，她又开始闹。怎么，钱得给她，给她买东西，也要我拿钱。我没钱，把自己卖了吗？让我去卖血吗？
我朋友情绪激动。
我仔细想了想，说，女人都这样想啊。你们给我们买礼物，又要从给我们的钱里扣，那不相当于花我们自己的钱？花我们自己的钱，我们自己会买，还用你们买干嘛？当然要花你们小金库的钱给我们买。
我朋友跟先生四目相对，争相否认，我们哪有小金库？钱都给你们了。
你知道运秋把钱看得多重吗？去年我领我妈去北京看病，她问我，你妈看病钱谁拿？其实那次看病真没用我拿钱。可是当时我生气，我说，我拿。运秋问我，你几个姐他们拿多少？我说，我一个人全拿了。结果，她手上来了，在我的脸上挠了好几道印子，挺长时间才长好。
而且，对老人，得孝顺点。老人岁数大了，过两年眼瞅着需要人照顾，我能指望她照顾吗？前一段时间我妈住院，她一次没说主动去看看。那天早上我女儿放假，我说，姑娘，你奶奶住院，你得去看看你奶奶。其实这话，我就是说给她听的。她愣是没去。我妈在医院住了十天，她就有一次送我女儿去医院，在医院呆了十来分钟。一句话都没说。过后，我问我妈，她没问问你怎么样了？我妈说，别说了。
平时回去，买点水果，脸拉得老长。别人都得看她脸色，不如不买。她以为她买点东西，就是孝顺。
朋友讲到这，看上去特别疲惫。
知道吗？结婚这么多年，她就叫过我妈一声妈。讲起来太丢人了。
就是结婚那天。先生在一边补充。
她就是把钱看得太重了。钱到她手里，就是她的，她自己的钱还是她的。工厂周转不开，我在我大哥那借了五万元钱，那钱不用还啊？挣了钱你拿，我需要用钱的时候，不拿钱。钱都我自己还。
那钱到她手里，从来没往外拿过吗？
买房的时候，我说，你得把钱拿出来。她终于把钱拿出来。
我发现她根本就没长心。她家人都那样。她奶奶，四个儿子，现在让人推来推去的，谁都不养。
我跟先生面面相觑。
你说，要是有一天，我生病了，她能给我花钱吗？
先生说，我之前有一个同事让车给撞了，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结果他老婆不给拿钱，也不签字。最后是他父母拿的钱，把他给救了。
后来呢？我问。谁知道呢，估计是离了吧。
那你就不跟她说说，告诉告诉她？
告诉她她不听。她总觉得自己是对的。我说，你得讲礼貌，家里来了亲戚朋友，你得招呼招呼。她偏不听，来了客人，不认识一样，自己躲屋里去。
我三姐家的小孩在这上补习班，我说，住我家吧。你知道她怎么说的，我要上班。现在人家每天自己开车接送。
要是我们家都像她那样，我们家就过成独户了。她就过她自己。
那她就没一个朋友吗？她不是经常跟剪线头的那些人在一起吗？
我朋友无奈地说，都臭了，就为剪个线头。剪个线头，能有多钱？我一天累死累活的，回家没有一句暖心的话。她就说她自己那点破事，谁今天比她剪得多了，她又剪得少了，她讲这些事，我一点儿也不愿意听。我女儿都说她，你别讲了，谁爱听。
那你们俩回家，就没有一起说说话的时候？我想让我朋友找回一些美好回忆。
我朋友摇了摇头，从来没有。我们俩不能说话，一说话，就打起来了。
你们俩也不一起出去散散步吗？
我让她出去，她不去。下了班就呆在家里，从来不出去跟别人交流。
那她跟你女儿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时不一样呢，她们俩特别开心？
她说了什么事，自己笑，我女儿陪着她笑，但是笑得特别假。我就说，这事也没有什么可笑的，你们俩笑得太假了。
我觉得真跟她过不下去了。我女儿现在也不爱出去。我不能让我女儿再受她影响。你们知道吗？我女儿现在十二岁了，她从来没有一次给孩子讲过道理，告诉孩子什么是对的，应该怎么做。她也从来没有辅导过女儿学习。她成天，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们听他这么说，都沉默了。
她现在就是颗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点爆了。前一段时间，我发现她妹妹跟她用微信聊天，她妹妹说，姐，你长得那么好看，你再找个更好的。可能，她跟我离了，再找一个，觉得她这样挺好的，两个人能过到一起去。
我说，看来，不但你在这个婚姻里觉得痛苦，运秋也觉得痛苦。不然，她妹妹不会这么说。
我朋友点了点头。我就觉得，我这一生，不应该这样过。
运秋以前不这样吧？
那时候年轻，就觉得她长得好看，冰美人嘛。结婚前一天，她跟我要金镯子，那时候，条件不好，结婚拉了一屁股饥荒，哪有钱给她买？她又哭又闹，我去她家，把事情说了一遍，她家里叔叔二大爷都在，他们说，他们拿钱给买，这事才过去。我们俩才能结婚。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也许，我就不应该结婚。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我想劝劝我朋友，为了孩子别离婚。可是，我又不是他，我体会不到他的痛苦，我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先生这时候开口，你听了这么多有什么感想？
那我应该有什么感想？我反问他。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我跟我朋友都笑了。
笑够了，我对先生说，你没觉得你掉福窝里了吗？本来我没觉得自己好，现在我觉得自己是个天使。
其实，我心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一个巴掌拍不响。运秋变成现在这样，难道我朋友就没有责任吗？他给过运秋想要的安全感吗？运秋何尝不是这段婚姻的受害者呢？
至于他们最后是离婚还是继续勉强自己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每个人最终都会做出他们自己的选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