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是个穷地方,挨着家的后墙就是大片的地,还有狼出没。虽守着火车站,但却只是为滋生小偷提供了条件,这地方的偷在当时是出了名的,出不了大事,但是不在少数。
1978年,警察挨家各户地搜查,据说火车上丢了重要的东西。“二狗子,大米”捧着这一匝,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更不晓得能值几个钱,躲在这破马房里,捣弄着其它物件。浑然不把这物件放在眼里。后来有人和警察汇了报,说有两个著名的偷子。被逮住后,才知道这是造飞机的图纸。旁的人后来听说这事都还拿来乐呵,笑话两个榆木的傻。
这是个硕大的院子,院子里隆起的土包,上面还有许多棵树。我不曾见过它原来的地貌,想必也是把以前的杂林子围了做自己家的院子。这些树还栓过日本人的马,那时候日本鬼子就住在小东屋子里。每日提供白面什么的食材,一天三顿地给做饭,保证相安无事。后来日本无条件投降,这些人就被遣送回国。
老韩头儿是个舍得卖力气的主,祖上河南,逃荒逃到了长平,在这里无依无靠,就投了赵家做了上门女婿。人是个急脾气,平日里背着自己的烟斗,谁家有活也去支应一下,他就住在刚才的院子里。
这里面有棵枣树,那是老韩头栽的。
骡子拉着板车,嘴上套着装草料的袋子。绝大部分时候粪蛋子就那么落下来,一边走一边落。我见过板车上装过各种东西,一般都是三三两两的一队人,起个大早在街上行进。有时候拖着修房子的物件,是重物,转弯或急刹车的时候,因为不平衡重重的跌下来。板车后面为了避免磕碰专门安装着废弃汽车的轮胎子,刺啦紧挨着地面划出去一道子。驱车的人也赶紧下来,在空气里半蹲着,用脚磨着地面。这样的姿势既可以按下车前进的速度,也能够利用身体的重量尽可能的让车保持平衡。我总是还没走近的时候,骡队已经走远,就好像黎明一样去的很快,天已经大亮。
待我出生的时候,枣树已经长的老高,每年都能结些果实。它也可以承载我的肆意攀爬,虽然老被大人嘱咐不要爬到太细密的枝杈上,那里不会太稳,而且刺多。我用力摇晃着这棵树,扑簌簌的落下许多枣来,被邻家小孩哄抢了一些。再看地下的枣,已经落上了许多灰尘,便自行停止了。
我怀念小时候的身高,看着每棵树都那么巨大,感受看不见的风吹过叶子的声音和透下来的光,那样的场景似乎注定只能存活在记忆里。
老韩头儿是我爷爷,我只见过他和奶奶唯一的照片,我妈也是。这样说来我爸是个可怜的人,事实并没有。小时他酗酒,不工作,遇到我妈这个优质的大龄剩女,正巧捡了个漏,这在当今的社会怕是没有的。
说实在的,妈妈是个美人。
我爸?大家都叫他刚子,前面还得再加一个小,这么叫顿时褪去了很多锐气。所以我从小就被我妈拉帮结伙,心里对这个爹生不出什么好气来。
我在这个老院子度过了童年,有一次趁着大风,把哥教给我折的纸燕子一掷,飘飘悠悠地一两分钟都没落不下来。那一幕被我永远定格,我惊诧这一只纸飞机能够飞得那么长久,如果哥没有瘫痪,就可以和我看到一起看到了,我激动地和他描述时,他只是笑,神情却并没有很相信。
最后只成了属于我自己的幻想。
那时候的窗户是用纸糊的,爹喝醉了酒自己躺在里屋,我站在外面,心里对他有怨,挑了院子的土堆上正好的高度,用地上捡起来的小石头狠狠地砸进房里,第一下扔了之后我赶紧跑,怕里头的人发狠。
我那时还并不清楚酒精的厉害,居然能让人彻底失去知觉,尝试了几次之后,愈加猖狂,引得小伙伴都同我一起进行这项没来由的活动。倏地我惊觉过来,那里面是我亲老子,赶紧让他们停手,之后的事我再也不记得了。关于那扇窗户,我知道下雨时得用旧的门帘子给遮挡住,不然会浸湿了容易破。妈妈还在窗户里的石炕上给我讲过第一个谜语,“千条线,万条线,落入水中看不见。”
树决定要砍,和大伯三伯家一起商量着重建房子。我那时只知道要建新房,开心得紧,看到一整片地全被翻起,是声势浩大的工程。
我还能记起什么呢,地上偶尔爬过绿油油的毛毛虫。我好奇却不敢捉了它,因为身上那些小刺,最后被人用叶子捻了去,地上留下一滩存在过的证据。
伙伴们在院子里玩着游戏的声音传进来,我只能趴在大桌子上写我的作业,遇到不会的题时大声叫喊着母亲,因为她只许我完成作业再去耍。
青石板上搁置着水杯,只需一夜就冻成的冰。用手捧了好久,莫名的欢喜。
再也没有更多了。
如同丢失了子宫的婴儿,我只能选择睁眼看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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