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木错之恋

作者: 燃情公子 | 来源:发表于2021-12-06 11:53 被阅读0次

    文/燃情公子

    故事走到这里,该遗忘的都已遁入岁月的深处。只是我经常于不经意间,会抖落起心中的尘土,拼凑起这段如泣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年......

    清早的拉萨城,经过彻夜的洗涤,增添了些许清纯与明澈。金色的朝阳照射到布达拉宫,一片耀眼夺目的光,射煞虚伪的躯壳,于是人们纷纷顶礼膜拜。

    我们的目的地不是布达拉宫,而是那远在高原深处的天湖纳木措。

    扎桑的越野车早已在楼下打了几回喇叭,他是负责我们本次旅行的导游兼司机。一阵匆忙过后,我们出发了。

    车里除了扎桑,还有四个人:我,许波,柳江,李敏。

    我们四人其实互不相识,是在一个叫做“journey梦”的网站上组的团。“journey梦”是一家带有乌托邦感觉的旅游公司,对于会员的准入把得很细,申请组团的游客还要通过较为详细地综合考察,然后根据兴趣、性格、文化层次等把合适的人组合在一起。

    那段时间,我正好匆忙结束了一段婚姻,整个人落魄不堪,正准备申请假期外出散心。一次偶然的计划,无意间浏览到“journey梦”,就当即填写信息报了名。

    两周之后,我接到团队组合成功的消息。我们四人如约陆续抵达拉萨,就住在布达拉宫下面的酒店里。

    由于下雨,我们在拉萨逗留了几日,今天天气终于放晴,扎桑和我们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汽车沿着蜿蜒的公路一路前行,眼前展开的是一幅神奇壮丽的画卷:天空的云团像雄狮野马,匆匆奔涌而去。积雪覆盖的山峦,静默于亘古高原之。山腰间云团雾气呼啸而过,拉扯着我的情思了然于风中。酥软的草地上,牛犊忘却了美餐尽情地撒欢奔跑。车里播放着亚东的《向往神鹰》,那高亢的声音穿透深秋的高原那如风的时光。

    几个小时过后,念青唐古拉山下的草原,已悄悄变了模样,明显多了几分冬天的萧索。越靠近念青唐古拉山,积雪覆盖越多。

    我原以为,这就是神秘的高原本来的样子。我注意到扎桑的话明显少了很多,他的脸上似乎掠过一缕淡淡的忧思,仿佛欲言又止。

    进入山口,天下起了大雪,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掠过我的心头。扎桑也不忘安慰我们说:“对于高原来说,这样突变的天气是非常正常的。”

    可面对几乎被雪封堵的前路,亲眼目睹风卷着云层翻滚,恐惧感还是蓦然陡增。

    我原本没有什么可担忧的,自己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生活对我来说已经灰色到了极致。

    我用木然的眼神注视着窗外的雪景和蜿蜒的山路,无意间瞥见坐在前面的柳江,她也呆呆地望着窗外。从这个角度看不见她的全脸,只看见她高高翘起的鼻子和白皙的侧脸,很是娇美。

    柳江很少说话,安静得有点冷。许波和李敏倒是聊得火热,很快就有说有笑了,和我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雪越下越大,沿途的大巴车纷纷靠边观望,犹豫着是否还要继续前行。

    我慢慢觉察到扎桑的疑虑和担忧,但就这样返回,不但扎桑挣不到钱,我们也同样心有不甘。

    车子越爬越高,我感到正在触及高原神秘而虚掩的门,各种未知正以一种无法理解的姿态在我们身边恣意地流淌。

    这种感觉确实是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最渴望的,我感觉自己开始享受这样肆虐般的天气,就好像梦中跌落悬崖一般,既陶醉又刺激。

    车子早已停不下来,我的心也早已挣脱桎梏而仓皇出逃。长久以来生活给予我的苦闷、委屈、抗争,在这一刻涌向心头,像过电影一样在我眼前滑过:

    背叛、龌龊、低俗,以及反击、揭露、耻辱,都像暴风雨般向我涌来。我几乎委屈地掉下眼泪。可我注定无法哭泣,我只是佝偻着冰冷的瘦硬的躯体。

    也许是我的夸张引起了柳江的注意,她居然注视了我好一阵子,然后给我递来了一瓶苏打水。

    我抱歉地向她投以感激的微笑,我意识到我又一次走神了。

    高原却不似柳江那样善解人意,它似乎并不怜惜这些信徒的奔波之苦,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也许这正是她真正的模样。

    就这样,车子像一只甲虫钻入山中。

    我们依然麻木地凝望着窗外,念青唐古拉山云山雾罩,大雪纷飞,令人无法看清真实的面目。

    神秘终于无法再次给我朦胧的迷恋,反而越来越扰乱我的心智,杂乱得令人焦灼不安。一瞬间我发现:我原来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彻底地放弃自己。

    许波和李敏也沉默了许久,李敏几次试图拨打电话,可手机早就没有了信号。

    我注意到许波发干的嘴唇和泛清的脸庞,我知道他除了紧张之外,开始出现严重的高原反应。

    痴迷是一种要命的心态。路还在继续,随着车子越爬越高,高原的缺氧也开始让我的头炸裂般疼痛。

    没过多久,我也出现严重的高原反应:呕吐、气喘......扎桑已经无暇顾及我们,我们只好闭目休息。

    我于虚无飘渺中看到残阳如血,那裸露着肌肤的蠕动的身躯,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赶也赶不走。我知道我出现了幻觉,我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许波去找氧气瓶,可随即的一声大叫让我们想起:由于走得太急,氧气瓶和药箱都落在了宾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惊愕吓出了冷汗:我已无法预知未来的路。我想起了来时签署的字据:

    我在清醒的情况下签署这份协议,我出行中的任何问题,包括疾病、风险、意外都由自己负责,不索取任何赔偿......

    我不需要任何补偿,我也没有了任何牵挂,在这个神秘的高原,我将彻底离开,离开这个肮脏又浑浊的世界,和那些令人作呕的人......

    正当我我蜷缩抽搐成一团,即将昏昏欲睡的时候,我的脸庞忽然感到凉爽而湿润,如同儿时睡梦中母亲的手抚摸一般,是那样的舒服。她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那是久违的宽容和怜爱。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一股暖流穿透了我的心扉。

    我挣扎着睁开了双眼:一位鼻子高高翘起,嘴唇微微撅着的白皙的脸,正在注视着我。我看着她,她也正在注视着我。

    我浑身冒出了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慢慢清醒过了。

    柳江见我醒来,不好意思地冲我一笑,转而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彻底活过来了,我确信自己活过来了,一下子来了精神。

    车子继续向高处爬升,眼看就要到达那根拉山口。雪也越来越厚。因为要低档位爬坡,我明显感觉到车子费劲地吼叫,车轮打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车子终于在那根拉石碑旁边停住了。

    扎桑停稳了车子,长出了一口气说:

    “这里是5190的那根拉,大家下去拍个照吧。”

    许波紧张的神色慢慢消失了,李敏也镇定了不少,我们陆续下车欣赏高原之巅的那根拉山。

    那根拉山口是一个十分狭小的斜角空地,周围是高耸的山峰,抬头能看见几块不规则的天空。风卷着雪花一股股倾斜而下,被山峰阻挡之后来回旋转,扫过人的脸颊和衣服,发出“沙沙”的声响。地上的雪越积越厚,已经完全盖住了下山的路。

    柳江凝视着那根拉的界碑出神。风雪拍打在她单薄的紫色风衣上面,长发被风席卷着遮住半边脸。她瘦削的身子柔弱而坚定,似乎在向这个冰冷的界碑倾诉着什么。

    扎桑已经给车子装上了防滑链,我小心地拽了拽她的衣袖,叫上柳江上了车。

    下山的路依然难走,好在海拔越来越低,车子也装上了防滑链,大家揪着的心才慢慢舒展开来。

    一个小时之后,车子终于下了山。

    高原虚掩的门被彻底打开了,眼前是一大片开阔的草原,青草的颜色略微发黄,依然柔软。没有了飞雪,没有了烈风,静谧的高原展示出少女般迷人的肌肤,柔美而细腻,无边的原野上黑牦牛悠闲地吃草,这就是纳木错的湖畔。

    许波和李敏相见恨晚,在草原上快乐地摆着各种姿势。为了展示男人健硕的身姿,许波还连续来了几次空翻,稳稳地站在了李敏的面前。李敏傻傻地笑着鼓掌。

    柳江又一次站在了草原之上,呆呆地望着,像是在寻找,又好像要看穿一般。我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拧开保温水壶,把冒着热气水倒进小杯慢慢喝起来。我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位孤单的女人,看着柳江,我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从草原驱车到达纳木错,是一段并不漫长的路,当车子停在了纳木错湖边,另一番神奇的景象再次呈现在我面前:

    浩瀚的湖水蓝得发亮,广阔无边,在目光的尽头与天相接,托起天边的云朵随波浪一直翻滚到了脚下。湖水要比蓝天蓝得深一些,风卷着浪层层叠叠地赶来,翻腾跃起,洗涤着碧蓝的天空。没风的时候,云朵倒影在湖水之下,湖水飘荡在天空之中,一时间心也仿佛跟着透亮起来。

    柳江长久地伫立在湖边,紫色的风衣和蓝色的湖水相互映衬,多了一些妩媚动人的神色。阳光正艳,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我才注意到她原本娇美的容颜,顿生几分爱恋。

    我走上前站在她的旁边,小心地攀谈起来:

    “前面在车上,谢谢你照顾我啊。”我抱歉地说道。

    “不客气,我是一名医生,我属于本能反应。”柳江淡淡地说。

    “......你怎么想起一个人出来旅行?”我找话题说道。

    “你不也一个人吗?”柳江也不拘谨,半开玩笑地说。

    剩下就再也没有什么话了。我俩就这样长久地站着。许波和李敏不知去了哪里,偌大的湖边就剩下我们两个。

    “你能陪我绕着湖走走吗?”柳江突然问我。

    “好啊,我正好也想走走。”我边回答边冲柳江微笑示意。

    我注意到她的眼睛很大很美,眉毛很浓很黑,是那种看过一次就忘不掉的,能带给人踏实感觉的眼睛。

    我们俩顺着湖边慢慢地走着,柳江一会儿注视低矮的山尖挑着的白雪,一会儿驻足欣赏清浅的沙滩上晶莹的石子,或者伸手抚摸擦肩而过的云朵。

    而我,则渐渐获得了新生。

    “你有家吗?”柳江突然发问。

    “我原来有的。”我回答道。

    “她走了?”柳江淡淡地说道。

    “就是,我是来疗伤的。”我笑得很苦涩。

    就这样,我对一个陌生的女人诉说了所有不幸,她静静地听着,偶尔嗯几声。我倒空了所有的郁闷,彻底释怀了。

    我大喊了几声,惊起了远处一群觅食的水鸟。

    柳江冲着我莞尔一笑,原来她笑起来这么美,那是久违的笑容,如同这圣湖之水,能洗涤所有污浊,清空全部记忆。

    我真的活过来了。

    傍晚时分,我们租了两顶牧民的帐篷,在一个较高的山坡上扎下了“营寨”。

    天很快就黑了。高原的星空异常璀璨,耀眼的星星拥挤地布满了夜空,星空如一条锦锻盖住了高原,也温暖了苦闷的心灵。风卷着浪哗啦哗啦地赶来,夜色笼罩的高原这般的空寂。

    我从包里拿出了两壶酒,坐着帐篷外和柳江对饮闲聊了起来。

    她终于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她给我看了手机里男友的照片,长发垂肩,眼神忧郁。

    柳江男友是一名画家,那年从布达拉宫到林芝,日喀则,最后一站来到纳木错。后来他决定只身去那曲,从此就断了音讯......

    我注意到她平淡的语气后面,那种撕心裂肺的思念。我突然有了要保护她的冲动,不由自主地伸手搂住这个柔弱又坚定的女人。她终于哭出声音,泪水伴随啜泣声,打湿了我的胸膛。

    我就这样静静地搂着她,直到她沉沉睡去。

    回去的路秋阳正浓,我明快的心情一如澄澈的天空。返回拉萨市,许波和李敏早早离开,剩下我跟柳江漫步在八廓街,这注定又是一个不寻常的夜。

    应该会深深铭记:在那个天湖圣地,我的灵魂早已超脱。现在注视镜子里的自己,须发已不能代表自己走过的岁月。我有一段用灵魂前行的路,那是对纳木错的眷恋,以及紫衣女子的痴迷,她如同能洗涤掉一切的雪山之水,澄清了我一如既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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